第55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半夏小說首發
不過彭記向來全國聞名,從江南到江北,除了價格昂貴些,其他方面,樣樣業內頂尖。這在林訪煙看來,且算情有可原。
容絮絮這般行路,到十一月中旬,冬風化雨,又磋磨兩三日,直到十一月十五,才堪堪行經到奉舒。
天仍陰沉,時有連綿冷雨。
彭記客棧裏,絮絮是與林訪煙同住一間的,幾名趙家的護衛寸步不離守在門邊。
她一路并不多閑聊,林訪煙也沒什麽話好說。但她今日卻破天荒地開了口:“林訪煙。”
林訪煙坐在窗邊梨花椅上,與她隔着一重玉屏風,她聞聲回頭,以為她又要指使她弄吃的喝的雲雲,先自翻了白眼,便起身向她走去:“怎麽了?”
她轉入玉屏風,倏地睜大眼睛,看到絮絮站了起來,她下意識驚呼,立即被捂住嘴。
她的力道不多不少,正好抑住林訪煙的叫喊。她道:“想活命,就別亂叫。”
林訪煙點了點頭,絮絮仍未松手,而是将她往後帶了好幾步,兩人一并坐在了床沿上。
絮絮低聲道:“你應該知道,你出來這一趟,他們是打算滅口的。我也知道你留了後手,已禀明了皇上。他們的人在哪裏?”
她松開手,林訪煙俨然沒有從訝異中回過神,尚愣怔怎麽容絮絮的斷筋斷骨突然痊愈——她徐徐呼出一口氣,眨了眨眼,才說:“我不能說,我會死的。我可不想死。”
“難道你覺得你的皇上是什麽良善之輩?難道你以為,和盤托出,就不必死了?林訪煙,說句大言不慚的話,這世上如今除了我,沒人會救你。”
她直盯着她的眼睛。帷幔被風吹動,窗外簌簌雨聲,若再過一陣,就要下大雪了。
林訪煙的神色終于動搖了一陣:“那麽……為什麽你會救我?”
“因為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救你,是報酬。”
Advertisement
“……什麽事?”
林訪煙自還存了一分心眼,心咚咚狂跳,不知為什麽,她竟覺得,容絮絮說得有理。
她見容絮絮慢條斯理地取了左耳邊珊瑚珰下來,遞給她。
“我有一故人,死去多年。”她低笑,秋水眸子潋滟生彩,湧動萬頃波光似的,“墳茕立于南望山中。”
她一頓,目光遠落于半開菱花窗外潇潇雨幕,嗓音悠遠起來:“我想去陪一陪他。”
林訪煙混混沌沌出了房間門,下雕花樓梯時,一個失神,崴了一腳。她腦海裏回映着方才容絮絮的泰然自若的平靜溫和的神情。
她忽然比任何時候都要羨慕起容絮絮來了。她以前看不得容絮絮的張揚,跋扈,随心所欲,肆意妄為;可現在覺得,自己身為別人局中一顆小小棋子,遠不如她。
林訪煙同暗裏追蹤的皇帝親随傳信,但并不知究竟有多少人跟來。
她更不知容絮絮所言的萬事俱備,是怎麽一個萬事俱備法。因為她着實猜不着容絮絮怎麽在她眼皮子底下籌備。
只是铤而走險,孤注一擲。
剛入夜,雨消停了,幾人就聽容絮絮說要連夜趕路。
他們這一路都被折騰得夠嗆,趙晏于是勸道:“夜寒,明日再走吧?”
絮絮不聽,僵持之下,林訪煙出來打圓場說,左右已耽擱了很久,趁夜趕路也好。
無奈之下,衆人整裝出發。
夜裏漆黑,且山路上馬車颠簸得厲害。
趙家侍女不由抱怨道:“到了哪裏,怎這麽颠?”
趙晏還沒說話,絮絮已懶洋洋地說:“到了南望山一帶。這裏地勢崎岖不平,還請幾位多擔待些。”
是她叫趙晏抄這條近道的。
經過了多日磋磨,大家對她的怪脾氣已愈發能包容,她堅持抄這條近道,并美其名曰,可以正正好看到南望山的日出。
他們并未多想其他,對她的種種行徑要求早已見怪不怪。
林訪煙掀起簾子往後頭瞧了一眼,茫茫黑夜,不見月光,來路如同一條大蛇的口,把一切吞噬進去。
南望山正在不遠處了,細聽的話,還可聽到奉水在冬夜拍岸的驚濤。
她心神不寧。因為徹夜趕路,有意避開了扶熙的人,她聽容絮絮的話向他們留下假訊,只說連夜從官道離開,沒有說明要走這條荒無人煙的小路。
容絮絮告訴她,屆時會有一窩從天而降的土匪,她戴上她給的那半只珊瑚耳珰即可,莫要害怕。
林訪煙光是聽聽就出了身冷汗。
她尚在緊張中,果然下一刻就聽到馬的長嘶,接着車廂似遭了什麽重擊,頃刻崩得四分五裂。
絮絮眼光微凜,但林訪煙到底長在閨閣、鎖在深宮,見這樣的陣仗,怕得往她那兒縮過去。侍女也忙不疊地同她們抱團。
車頂、車壁全都散了架,很快支持不住,三人一并在這劇烈搖晃中跌滾了出來。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林訪煙還察覺到一股力道扶住她的腰,不至于滾得太遠。
林訪煙還枕在支離的一只車轱辘上,緊接着,她就見一道雪亮的光劃破黑夜,明晃晃的,旋即是密如雪花的刀光劍影,兵器铿锵相擊,铮地亂響。
一柄吓人的彎刀,驟然向她這裏劈了過來,她忙閉上眼,預想裏的血花四濺卻沒到來,耳邊是絮絮的低聲安撫的嗓音:“別怕。”
她聽到了絮絮的聲音,出奇地令她安心很多,才敢緩慢睜開眼睛。
入眼就是幾個彪形大漢,北地山賊土匪打扮,皆穿深黑色的麻布衣裳,膀大腰圓,讓人疑心這衣裳要被他們的肉給撐破了。
幾個大漢把着鋒利彎刀,擱在她們三人的脖子前,天色濃黑,面貌絲毫瞧不清楚。
林訪煙目光看向對面,趙晏及幾名護衛也蹭地拔了劍,他先喝道:“哪裏來的小毛賊,敢攔路劫道!知道這是誰的車駕麽!”
可對方一點沒有跟他廢話的意思。
雖則在此時雙方打鬥天地不知神鬼不覺,但情形緊急,耽擱不得,如若皇帝的人察覺到馬車沒有走官道,而是取此近道,從而趕來,屆時只怕就逃不脫了。
幾人對視一眼,看了眼這三個女子的耳珰,先瞧見了絮絮耳邊的珊瑚耳珰,認出來,正要把另兩人丢開,不及又瞧見了林訪煙耳邊也有一只珊瑚耳珰,明白了過來,只将趙家侍女丢在原地,将兩人分別扛上了馬背。
尋常姑娘這時多已吓得腿軟了,只見那個素衣姑娘上馬以後,徐徐坐直,雖然白紗縛面不見容貌,但她眼中冷靜平和,泰然自若。
這叫他們斷定,同戴了珊瑚耳珰的二位中,她是璇玑的主人。
他們知道她的手腳的傷并沒有徹底痊愈,一人便坐在她身後拉起缰繩,她便低聲吩咐道:“分頭走。”
趙晏幾人只有一匹馬,且馬兒受了驚,早脫缰不知所蹤,只能望塵莫及站在原地。
眼看幾騎沒入濃濃長夜,山道陰森,冷夜的北風嗚咽刮過此處。奉水濤聲正急。
趙公子咬牙切齒:“走,回奉舒,報官。”
他們幾人還受了輕傷。
沿着這條小路往回走了半晌,然而不多時,就聽到群馬飒沓蹄聲,極快揚了陣沙塵,趙晏吓了一大跳,以為那該死的一窩山匪卷土重來,往後一退,就聽那領頭之人冷聲喝問:“人呢?”
趙晏擡頭去看,這十幾人皆身着銀白勁裝,腰束銀帶,穿銀護袖,挂着長劍。整齊劃一,訓練有素。
但這隊伍末尾一匹馬上,除了銀甲衛,還坐了個姑娘。
那姑娘臉上有一面漆黑胎記;引起趙晏匆匆一瞥。
開口之人似是他們的頭目,不算明亮的光線側映出他的臉龐,俊美鋒利,貴氣逼人。一雙漆黑眼睛沉沉盯着他,仿佛一切光明,皆将陷入如斯深淵。
趙晏見不是山匪,膽子大了大,直起背脊,也向來人問道:“你是什麽人,這般質問我!”
青年男子蹙起眉頭,再望了眼前路,不欲再理會他,想必人已被劫走——正要策馬續行,誰知趙晏又追着道:“看你們大抵也是官場中人?實不相瞞,在下乃是成寧侯之侄,剛遭山匪劫道,幾位兄臺可否行個方便?”
青年冷冷瞥他一眼,馭馬直追,風中留下一句“廢物”。
趙晏在後頭眉頭倒豎:“你,你膽敢——你知道我表叔如今權傾朝野……”
趙晏是個武夫,更從未見過皇帝,哪裏能知道在這麽個月黑風高夜、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小徑上,遇到今上。
——
夜色深沉,已不知過了多久。
天邊隐隐泛出一輪月亮。稠雨過後,大約明日會放晴,這很利于逃跑。
絮絮先才讓他們帶着林訪煙一路往北走,抄近道,不久就能到潛耳,可在潛耳的彭記會合。
因怕目标過大,她也知道皇帝親衛有一半原因是沖她來的,索性獨自進了南望山。
她在七月進山時,将這山中摸索了個七七八八,知道山深林密,難以找到她的行蹤。
屆時她從北邊過一座嶺,亦可以到潛耳鎮。
無論如何,她再不會回去了。
想到即将逃出生天,她心中既興奮,又隐隐擔憂。
但願,但願。
然而她并不知,就在不久前,敬陵帝已緊急命令潛耳、奉舒等地戒嚴,加派人手盤查各處路口。若非是他親至,調動絕沒有這樣快。
所以屬下們帶着林訪煙不久,剛到潛耳,遭遇官兵盤查。
他們來去之路,已經顯而易見,而至于消失的容絮絮的行蹤,不難推斷——正在南望山中。
幾鎮人手動作很快,天色未明時,已将南望山幾條上下山路團團包圍。
小劇場:
絮絮的pyq:
(拍照)(南望山的月亮)逃命也
(前夫哥點了個贊)
(前夫哥評論:你沒屏蔽我,是不是還愛我?別急,你逃,我追,我們都插翅難飛)
(铉哥:樓上夠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