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她和夢原像往常一樣在校門口分別，今天新換的座位讓她心情不錯，似乎并沒有受到早上發燒的影響。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她接到一通電話。
——來自警局的。
那時她剛走到家門口，準備掏出鑰匙開門。
一直以來負責與她對接的警察姐姐這次語氣中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奈郁，你……不要想得太多。”
奈郁一頭霧水，這個警察姐姐之前都只叫她“神川”的。
于是問她：“請問您是指？”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奈郁，大橋蒼介死了。”
奈郁腦子一蒙。
大橋蒼介，那天她和齊木同學在游樂園裏抓住的犯罪嫌疑人。
随着她手中鑰匙清脆落地的聲音，對面聲音變得緊張：“你沒事吧奈郁？你不要……”
“沒事。”奈郁蹲下身子撿起鑰匙，聲音聽着鎮定，臉上卻一片空白，茫然問道：“他怎麽死的？”
女警姐姐聽她還算冷靜，暗暗松了口氣，解釋道：“自殺。”
“估計是知道自己逃不過牢獄之災，所以想……”把你也拖下水。
她沒敢把後面的話說完，畢竟神川奈郁看起來還不知道網絡上發酵的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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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重新開始轉動的奈郁繼續剛才的動作，低着頭開了門，回：“我了解了，謝謝您，小澤警官。”
“沒事，”小澤警官頓了一下，聲音放軟了幾分，“你不要自責，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嗎？】
她腦中飛速閃過這句話，一瞬即逝。
很快，她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甩甩頭試圖将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袋。
……
轉角處，超能力者露出身形，冷淡表情中透出一絲頭疼。
‘首先說明，我并不是蓄意跟蹤，更不是在意或者是擔心。’
‘只是恰巧同路而已，家住得近同路也很正常吧。‘
‘如果從神川身邊走過的話還得打招呼，不然她會腦補一些不存在的細節，那太麻煩了。’
‘反正絕對不是關心。’
‘呀咧呀咧，不管了，就當做沒看到吧。’
超能力者隐匿身形，從神川宅門口走過。
吃完飯，奈郁按部就班寫作業，洗漱，喂狗，按時在十點整躺在床上準備入眠。
閉眼之前她最後看了眼時間，就在這時手機頂部彈出一則消息。
「快訊！名校畢業博士生于獄中自殺身亡！」
她眉毛一跳，猶豫了一下，點開了這條推送新聞，從床上坐起來，認真閱讀這篇長達千字的新聞報道。
「近日左脇腹町警署發生一例犯罪嫌疑人自殺案件，據悉，該名嫌疑人竟是知名大學畢業博士生，正在某大型醫院從事牙醫工作……」
「……令人震撼的是，嫌疑人臨死之前，在拘留所的牆上留下血書，其中是否有不為人知的秘密？目前警署人員拒絕接受采訪……」
看到這裏，奈郁手一頓，竟有些不敢看。
萬轉，幾千評論，可想而知這件事的影響力有多大。
她點開評論處，熱門評論第一條是：希望徹查，都博士畢業了我不相信他會突然想不開去幹這種事。
第二條：都血書了……該不會是被冤枉的吧？到底說的是誰啊。
第三條：看起來好委屈。
點贊都很高，回複他們評論的也很多。
難怪今天下午她去學校時照橋同學會是那個反應。
奈郁坐在床上，拿着手機動也不動，等到手機屏幕自動暗下去，她才熄滅床頭的燈，把整個身體埋進空調被裏。
也是在第二天，奈郁才知道這件事讨論度比自己想象的更高，第二天中午午休時還聽到有男生在問：“看了昨天的新聞嗎？超詭異啊！”
“是拘留所自殺那個嗎？”
“啊！我也知道！還在牆上留下血書……感覺如果不是受到冤枉的話，誰會這麽做啊，絕對是有內情吧？”
“喂，你們都沒聽說嗎？”
“什麽什麽？”
“這個男人是因為綁架未遂被抓進去的……但事實上，他只是拍了幾張小孩子的照片而已！”
奈郁握緊手中的筆，指尖捏的發白。
【拍了幾張小孩子的照片……而已？】
後面的人繼續說：“據說那個小孩子來頭超大的，去游樂場玩都帶好多保镖，發現被拍到後，直接把人壓去警署，還加了許多原本沒有的罪行，想要整死這個男人，男人才絕望自殺的！”
“真的假的啊高橋？！”
“當然是真的！是那天在游樂園的人發的親身經歷，還能是假的嗎？”
“而且啊，”他聲音壓低，“被傳到網上的照片，全都被删掉了耶。”
他說完這句，後排突然一靜，然後齊齊整整地：
“哦呼！照橋同學！”
聽到照橋的名字，奈郁才猛然驚醒，手中的筆已經在習題冊上暈開一片墨水，她松了松手，把筆輕輕放在桌上，站了起來。
有個男生問：“照、照橋同學也知道這件事嗎？”
另一個男生聲音蕩漾：“照橋同學覺得事情的真相是怎麽樣的呢？”
照橋甜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嗯，當然我說的不算啦，但我覺得，這個男人應該有問題呢。”
“哦呼！為什麽呢照橋同學~？”
奈郁回過頭去，看到照橋捋了捋發尾，笑得親切自然，說：“如果他沒有問題的話，牆上的字應該為自己申冤才對吧。”
“對哦！”
“照橋同學說得有道理耶！”
【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到底在說些什麽呢！】
照橋壓下心中的怒火，剛想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和前方表情冷淡的奈郁對上。
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她什麽表情都沒有，就像她們同班快兩年裏任一時刻一樣，照橋心美卻從她眼神中看出了委屈。
照橋腳步頓了兩秒，給奈郁一個微笑。
奈郁對她點點頭，不知道是普通打招呼還是表示感謝。
奈郁本想出去透透風，聽到照橋的聲音才堪堪止住腳步，反應過來，把書包裏的便當也帶上，去了天臺。
她今天拒絕了夢原的午飯邀約，一個人在天臺吃飯，吃完飯就安靜地坐在地上吹着風發呆。
實際上天臺上太陽毒得要死，吹來的風都是熱的。
她獨自坐了快半個小時，天臺不知哪裏突然傳來腳步聲，她以目光左右尋找一番，看到從拐角處走出來的齊木。
‘……神川同學，你真能待，不會熱嗎？’
當然，齊木楠雄沒說出口。
奈郁沒想到這裏還有人，愣愣地仰頭看着他從自己面前經過。
雖然她今天沒主動打招呼，但齊木同學還是一如既往地停下來點頭示意，接着毫不猶豫地準備跨過天臺的門。
奈郁從昨天下午開始就一片混亂的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忽然開口叫住齊木。
“齊木同學。”
齊木站定，偏頭看她。
奈郁坐在地上，抱着膝蓋，擡頭問他：“齊木同學，看到新聞了嗎？”
齊木點頭。
“你是……怎麽想的呢？”
齊木同學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沒有不耐煩，也不是擔憂或是別的什麽，而是平靜得沒有波瀾的神情，“沒什麽想法。”
奈郁看着他的表情，自己仿佛也平靜了下來。
她垂下眼睛看着地面，沒什麽情緒地問：“不會覺得，是我害了他嗎？”
又是一陣安靜。
齊木：“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奈郁沒反應過來，“什麽？”
“是他自己毀了他的人生。”齊木已經沒在看她，擡起一只腳繼續往門內走，“不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如果當時不那麽做，現在被毀掉人生的會是誰呢？”
他走之後，奈郁緊繃的身體驟然放松，曲起的腿在地面上放平，感受水泥地面的滾燙熱度。
【真冷漠啊齊木同學，這裏可是有一個失意的女同學哦。】
她開玩笑般想。
【不過這麽冷漠的齊木同學，安慰人還真是有一套。】
【又完全地不冷漠呢。】
放空地坐了會兒，她鼓起勇氣點開昨天看到的那篇報道裏，文字下方被她迅速劃過的圖片。
血色大字在白色牆壁上格外顯眼。
——“你通往未來的路上灑滿了我的鮮血”
哈！
奈郁瞬間明白這句話是寫給自己看的，感到荒唐地笑了出來。
心中的郁結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胸中的一團火。
他選擇在這個時間點留下這樣的東西，不就是想擊垮她的心理防線嗎？
說實話，沒看到這句話之前，她确實陷入自責漩渦，然而看到這句話之後，她心中只剩下可笑……還有被當成傻子的惱怒。
她到底為什麽要為了這種人渣的死亡要死不活一整天啊？
好氣。
等她打開許久沒有打開過的Line的時候，才發現從昨天到今天手機裏已經有好幾條慰問短訊。
其實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沒有聯系方式的齊木楠雄外，大家都給她發了訊息。
越前龍馬：最近少上網，也別看網上亂七八糟的消息。
越前龍馬：這件事我問過了，是偷偷帶手機進去探望的嫌犯家屬拍下的照片。
越前龍馬：喂，你不會偷偷躲在被子裏哭吧？
越前龍馬：？
越前龍馬：醒了回一下。
毛利蘭：神川桑，還好嗎？
毛利蘭：那個……你不要想太多，這件事情上你一點錯都沒有！
鈴木園子：神川桑看到熱榜了嗎？
鈴木園子：啊啊啊啊氣死我了！要我說那人渣就是死有餘辜，居然敢自殺！他的罪行就應該被公之于衆，他就應該被所有人唾棄！
鈴木園子：居然敢一死了之以死逃避，還寫出那種話……惡心誰呢！
鈴木園子：神川你千萬不要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不然你也成笨蛋了！
……啊，這下她真的成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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