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風日下
世風日下
極富節奏的上課鈴聲響起，還在走廊溜達的學生沒幾分鐘就全湧進了教室裏坐好。
最後進來的是班主任王靜，她穿着一身碎花連衣裙，踩着細長的白色高跟鞋，明明不是個淑女卻還是保持着數十年如一日的淑女打扮。
“同學們，在上課之前我有一件好事兒告訴你們。”王靜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鏡，“今天我們班要轉來一個新同學。”
“哇哦！”
班裏頓時一陣躁動。
“男生女生？”
“咱班陽盛陰衰，一定要是女生啊！”
“确實是女生。”王靜笑了笑，“而且還是個南方人。剛到北方可能會有很多不适應的地方，你們可要多多照顧新同學啊。”
“一定一定！老師盡管放心地把新同學交給我們！”男生們打包票的聲音铿锵有力的。
王靜正要說話手機就響了起來，跟同學們說聲抱歉然後按了接通，“喂？您好。”
王靜說話的聲音很小，蘇曉罂只模糊聽見一句“周邊有什麽顯眼的東西？”，結果問完之後答案應該是不太理想，王靜明顯扶了一下額頭，無奈地嘆口氣，“這樣吧，你先找個顯眼的路牌站着，我現在就過來接你。”
挂斷電話，王靜丢下一句：“你們先自習，新同學迷路了我去接她。”就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小跑出去了。
邱三三愣了，“從火車站打個車過來也就十塊錢的事兒，這都能迷路？人才啊。”
全班都哄笑了起來。
是不是人才不知道，不過沈祝好确實是真的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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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一個人坐火車，不安和焦躁導致她途中頻繁地去詢問列車員還有多久才到，問得列車員都想躲着她了，廣播才終于提示到達了目的地。
火車停了下來，沈祝好拖着印有惡魔圖案的行李箱跟随流動的人群走出站，擡頭看着完全陌生的一片天地。
這裏，就是洛城了啊。
沈祝好愣神了很久，直到拼黑車的人過來問她走不走，她才終于回過神來避開拉客的人，摸出手機從通訊錄裏找到妹妹“沈祝語”，發了條短信過去。
——我到了。
“叮。”手機立刻響了一聲。
沈祝語：別玩手機，注意安全。
幾乎秒回，看樣子是一直在守着等她的信息。
沈祝好回了個“好”，接着卻打開打車軟件，連着換了好幾個軟件想看看附近有沒有正規出租車可以坐，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最後只能選擇導航步行。
打開地圖定了位，選擇終點時頓了下，從包裏掏出一張就跟從狗屁股裏拉出來一樣的皺褶的紙，在紙上找到“知行高中”四個字輸入終點。
路線有點兒繞，不過學校距離這裏并不遠，步行半小時就能抵達。
按照手機的語音指示，沈祝好拉着行李箱就走，開始了她的半小時徒步。
其實在來到這裏之前沈祝好曾經聽說過南北有不小的文化差異，現在看來街道和綠化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就是用于綠化的樹特別高大，像是把她家鄉陽城的森林裏的那種大樹搬到了路邊一樣，沈祝好總怕它會突然倒下來壓着自己。
邊擔心邊前進，半小時，聽起來挺簡單的，可惜現實卻很殘酷。
沈祝好已經走了快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地圖上顯示步行只要半個小時就能到達的知行高中到底在哪裏，又跟着導航繞了有十分鐘，最後還是選擇掏出那張被蹂.躏得不成樣子的紙，找到并撥通了班主任的電話。
“喂，您好？”
聽筒裏傳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音。
“王靜老師嗎？我是轉校生沈祝好。我迷路了，能不能麻煩你過來接我一下？”沈祝好問。
“迷路了？”王靜愣了，“你現在人在哪兒？”
“火車站附近。”沈祝好說：“具體不知道。”
王靜又問：“周邊有什麽顯眼的東西？”
沈祝好環視四周，如實回答：“樹和房子。”
“……”那邊安靜了幾秒，才傳來嘆息聲，“這樣吧，你先找個顯眼的路牌站着，我現在就過來接你。”
挂掉電話，又繞了一圈才找到一處因為年久失修形狀怪異扭曲的顯眼路牌。因為不知道王靜什麽時候能找到這裏，沈祝好只好蹲在地上百無聊賴地數着排成縱隊的螞蟻。
記得小的時候曾經聽老師說過，螞蟻搬家就是要下雨了。
沈祝好擡頭看了一眼晴空萬裏的天氣，忽然覺得老師說的話可能有點兒不太準确。
再低頭的時候，無意間發現有兩只螞蟻正疊在一起為愛鼓掌。
沈祝好“啧”了一聲，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撥開它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這等茍且之事，真是道德淪喪，世風日下。”
罵完了，沈祝好又繼續看着螞蟻搬家。
大概又過了二十多分鐘，才有兩聲喇叭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響起。
沈祝好擡頭，有一輛不認識牌子的轎車停在她的面前，駕駛座上坐着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
王靜打開後備箱，對她說：“東西放後面，上車吧。”
沈祝好應了聲，誰知道站起來的動作太猛眼前忽然一陣發黑，急忙伸手撐住旁邊扭曲的站牌穩住重心，才發現蹲太久了腿也有些發麻發脹。
王靜問她：“你沒事兒吧？”
沈祝好搖頭。總不能說是看螞蟻看入神了。
緩和了能有一會兒才把行李給折騰上去，車開出去五六分鐘之後，可能是涼風把頭腦給吹清醒了，沈祝好才想起來問一句：“你是誰？”
之前打電話的時候聽到班主任的聲音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所以沈祝好就想當然地認為這輛車就是來接她的車了。
王靜愣了下，沒忍住笑了，“現在才問，你這反射弧也太長了點兒吧？我要是壞人給車上了鎖，你這會兒就連車都下不去了。”
“謝謝提醒。”沈祝好伸手拉開車門，一副随時準備跳車的架勢，又問她：“你是誰？”
車上立刻響起車門未關好的提醒，王靜連忙說：“別亂來！我是王靜，你的班主任！”
沈祝好這才關上車門。
“你這小孩做事兒真是太吓人了。”王靜松了口氣，拐彎進入學校附近的停車場，“之前你待的那兒已經廢棄很久了特別不好找，我在旁邊的街道都繞了有幾圈，怎麽也沒想到你居然走到那麽偏的地方去了。”
沈祝好沒說話，一直盯着窗外的風景看。
“我不是在責怪你。”王靜以為她心裏內疚，又說：“只是覺得你還這麽小，雖然洛城也在國內，但怎麽說也是跨省了，你父母應該跟着你一塊兒過來的，至少看一眼再走也行啊。”
“不用。”沈祝好冷笑一聲，“我自己有腿，能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