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初壹莞爾一笑,對着跪在地上的林绉道:“既然您願意在這兒跪着,那就跪着吧,什麽時候想起來再起。”
說罷,便自顧自進了內殿不再搭理。
跪了小半個時辰後,林绉終于有些撐不住了,留在殿內收拾文稿的趙福來對林绉無奈道:“您何苦呢?”
林绉道:“煩請公公再幫忙勸勸太子。”
“成。”趙福來道,“我去跟太子說說,大人再等等。”
初壹到底道行淺,覺得讓林绉跪這麽久已經很可以了,便對着趙福來道:“今天我不想再看見他,你也別讓他跪在那兒做無用功了,先回去吧。”
解決了林绉,初壹剛要松下一口氣,李升便小跑來報,說是皇上那邊新做了藕粉桂花糖糕,還有今秋新出的桂花釀,請您過去嘗嘗。
初壹的小心髒再度緊張起來。
宣政殿裏,皇帝拿着一副新得的扇面同皇後品頭論足,聽到腳步聲一眼擡頭看去,見到太子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
皇帝心中閃過一絲愧意。
這個兒子有時太倔,不如幾個小兒子讨人喜歡,算算日子,他也已經好久沒單獨召見李琰,倒是趙王,幾乎每過幾天就能見上一見。
想到這裏,皇帝的态度不由溫和了幾分。
“快坐吧,一家人,還拘束什麽。”
初壹落座後,皇帝皇後便例行套話關心一番。
感謝這些年電臺播放的古裝電視連續劇,初壹雖然答得磕磕絆絆,但還是憑着“多謝父皇/母後關心,兒臣最近很好”萬金油句式蒙混過關。
太子眼神溫柔如水,說話口氣也軟軟的,聽得人心中舒服十分。
對于帝後來講,太子撒嬌仿佛有上個世紀那麽久遠。
不管李琰是怎樣的少年老成,雷霆手腕,在帝後眼裏也是個孩子啊。
因為太子和皇後都在宣政殿用膳的緣故,這日從禦膳房提來的菜品足足有五六十道之多。
侍膳太監擺好膳桌,請幾位主子上桌用膳。
初壹先是在皇帝的殷切注視下夾了一塊藕粉桂花糖糕。
她一向不喜歡中式甜點,總覺得吃起來有些膩味,卻不想宮中大廚水準太高,做得那麽入口即化,甜香宜人。
初壹早上只喝了兩碗老鴨湯,現下早就餓得有些前胸貼後背,再加上宮中禦廚手藝卓然,每道菜都好吃到了初壹心裏,跟林府的冷菜冷湯全然不是一個級別。在每道菜僅僅嘗了三兩口的情況下,一頓飯下來,初壹也是撐得肚兒圓。
皇帝這頓飯吃得十分揪心。
看太子如此迫切進膳,連從前素來不碰羊肉砂鍋都吃了好幾口,跟沒見過東西的小戶人家孩子一般狼吞虎咽,心中愧疚又加了一層。
宮裏人多勢利眼。是不是最近他對太子不太熱乎,被衆人看在眼裏,太子被後宮什麽人或是其他皇子排擠不說,就連內務府也不甚尊敬了?
說起來,內務府總管好像是賢妃表親。
皇帝眼睛一眯,覺得事情并不單純。
等到太子告辭後,皇後對着皇帝紅了眼眶:“琰兒自幼就乖得很,從生下來就不哭不鬧,好帶得很。陛下怕後宮習氣影響了他,叫他五歲時候就搬到了東宮,他雖然不願,但也沒争辯什麽,從小到大一個人讀書練武,什麽都努力做到最好,對咱們也沒半分抱怨。聽李升他最近忙漕運的事情,還跑了一趟餘杭,黑了,也瘦了,真叫臣妾心裏說不出的心疼呢。”
皇帝想到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父子之間的确疏于走動,才叫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人鑽了空子,竟然在宮中公然苛待太子,不由慈父心爆棚。
連他最器重的嫡長子都敢怠慢,看來這內廷司總管是不想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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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當中,李琰強忍着吃了小半碗米飯,只覺沒滋沒味:“算了,不吃了。”
綠珠開口勸道:“晨起時候姑娘就說沒胃口,午膳怎麽能再不吃點東西?我嫂子送了幾樣醬菜進來,還有您愛吃的沙茶醬和菌菇醬,不如奴婢拿了醬給您弄點拌面,吃了您也好早些休息。”
李琰到底還是吃了點拌面,而後擱下碗筷道:“有點累了,李……青蘿,收拾收拾歇了罷。”
青蘿“噗嗤”一笑:“姑娘,人家姓陳,不姓李。再說了,您這一個上午請安回來後就一直在發呆,根本沒有抄書,您可是跟太太保證月底抄完的,太太可還等着進宮跟娘娘和太子殿下交差呢。”
李琰終于明白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青蘿,沏點好些的茶葉來喝,今天上午你拿出來的都是什麽?”
青蘿委屈地回道:“姑娘,是您自己說,那些金貴的茶葉要留着招待客人的。”
李談:我就是客人啊!我是你們家姑娘最金貴的客人啊!
“別廢話,倒茶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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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壹确定自己是被餓醒的。
真奇怪,她中午時候明明吃了那麽多東西,為什麽依然感覺腹內空空,餓到不行?
初壹睜開眼睛。
“青蘿?怎麽是你?”
青蘿奇怪道:“姑娘,您又睡糊塗了嗎?”
難道她又穿回來了?
“沒什麽,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這樣啊。”青蘿了然道,“您今天上午的确怪怪的,一上來就叫李升,奴婢從沒聽過李升這人,真不知道您在喊誰。”
初壹:……,李升是太子身邊大總管。
說起來真不可思議,她竟然跟太子互穿了?
“那,我上午究竟哪裏怪了?”
青蘿掰着指頭數道:“上午的您可一點都不像您,見了老爺也不打招呼,還因為這事兒被夫人訓了一頓。再有就是,您見了五姑娘和桑媽媽都不正眼瞧人家,還說……還說五姑娘聲音像老鸹,聒噪得得。”
太子會正眼瞧他們就有鬼了。
“還有呢?”
“還有就是,您吃不下去飯,就連以往愛吃的拌面也只用了一點點。”
難怪她中午吃了那麽多還餓。
“你去趟廚房,叫他們下個面條擱點青菜,再卧個蛋端來吧。”
青蘿很真誠地建議道:“這時候提膳要加錢的。要不您忍忍吧。”
畢竟月錢那麽少,事情又多。她們姑娘除了月錢別無進項。
初壹無奈點頭,也是,反正她中午已經吃過了,忍到晚膳吧。
看着桌上餘下的茶水,初壹一陣兒心疼:“怎麽把這鐵觀音泡上了?”
青蘿小聲辯解道:“姑娘,這是您晌午時候說要喝的呀,你怎麽睡了一覺什麽都不記得了。”
算了算了……
初壹撫了撫自己胸口給自己順氣,她上午喝的可是太子那邊上好的貢茶雨前龍井呢,不算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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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醒來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李升那一臉小心的面龐:“殿下,您醒了?”
“嗯。”
看太子這樣子,好像恢複正常了啊。
李升麻利地服侍太子起身,李琰卻一臉奇怪地看着眼前伺候茶水的宮女:“她是誰?”
“是青蘿啊,您晨起時候說要找的青蘿啊。”
“我說的?”
“是啊。”
“叫她下去吧,弧不習慣宮女伺候。”
“是。”
“李升。”
“有。”
“我上午反常嗎?”
李升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子一眼,确定太子心情沒有不好:“确有點反常,您一醒來就說要找青蘿,奴婢給您找了來,您下午睡過一覺又不許她再伺候。再有就是,您今兒早膳還喝了汪良娣的湯。”
李琰撫額,感覺宿醉未清,一陣兒頭疼。
他竟然跟林家那丫頭相互之間換了靈魂?
“還有呢?”
“還有就是,戶部林尚書又舊事重提,您不光沒答應,還叫林大人在咱們東宮跪了許久……”
太子雖然行事強硬,也懂圓滑。畢竟是皇帝器重的二品朝臣,哪裏能讓人家在東宮長跪呢?畢竟東宮裏頭人來人往,保不齊誰就是誰的眼線。
如果是原來的太子,必然會說,知道林大人此番作為是為了朝廷,無需如此,我意已決,大人請回。
而上午的太子,卻連面子功夫都懶得做,一句話都沒多說就讓林大人跪了差不多半個時辰。
李琰雲淡風輕道:“嗯。知道了,上午的我和林大人有仇。”
李升陪笑道:“奴婢愚昧……”
他這就有些聽不懂了,什麽叫……上午的太子?
李琰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中午孤吃了不少吧?”
肚子好撐。
“是啊,皇上和皇後娘娘請您過去用膳,您在宣政殿用得可不少。”
那丫頭在家吃得那麽清湯寡水,難怪在這裏這麽能吃。
李琰揉了揉吃撐的肚子,在殿內踱步。
趙福來風風火火進來:“殿下,內廷司總管求見殿下。”
內廷司總管是趙王生母賢妃的親戚,對太子陽奉陰違居多。
李琰奇道:“他來幹什麽?”
趙福來道:“許是新官上任,來太子這裏拜見。”
不過一個上午的功夫,內廷司總管竟然換人了?
新總管姓周,原是內廷司副總管之一,三十出頭,長得白白淨淨的,最重要的是,他是太子伴讀周恺的長兄。
新總管一口氣叫人擡來了兩口大箱子。
“這些都是皇上賜給殿下的。皇上讓卑職轉達殿下,您是太子,是儲君,是陛下心中最重要的兒子,有什麽缺的用的盡管提,萬萬不能委屈了自己。”
李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還是依着規矩寫了謝恩折子交給鄭總管:“勞煩大人替本宮謝恩。”
“殿下這是說哪裏話,什麽勞煩不勞煩的,可不折煞卑職了。”
內廷司鄭總管離開後,李琰覺得越想越不太對勁:“好端端的,原來的內廷司總管怎麽說換就換了?”
李升也是一頭霧水:“奴婢不知。自打您去宣政殿用過午膳後,皇上就差人辦了內務府,尤其以前怠慢您的那幾個人,都弄去了慎刑司。”
李琰有些小心地問道:“我在父皇面前可有什麽出格舉動?”
“沒有吧。”李升認真思索道,就是吃得多了些,旁的,似乎……真沒有。”
太子:……
李升這沒眼力勁兒的究竟怎麽當上東宮大總管的?誰來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