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臨時傳菜員打翻了咖啡,還濺了大老板一身,為了表現自己的态度端正,餐廳經理親自送上了兩杯咖啡,并為員工的失禮表示了歉意。
顧言只是大度地擺了擺手。
餐廳經理要走的時候,顧言想起什麽,加了一句,洗衣費用挂在自己的帳上。
餐廳經理又佩服又感動。
洗衣服費用當然不會真由他出,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體現了大老板的素質與修養。
一杯咖啡喝完,也沒等到陶丘,卻看到一旁的蘇雲泥目光灼灼地往這邊看。
“旁邊那個小姑娘大概是你的死忠粉,她一直盯着你看。”顧言放低了聲音說。
白晶銀用眼角一掃,蘇雲泥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似乎又在看顧言。
白晶銀有過被粉絲跟蹤、偷窺的經歷,縱然蘇雲泥長相乖巧,惹人憐愛,但總有極少數粉絲分不清熱愛與瘋狂的界限,一不小心就會以愛之名,做些越界的事。
雖然白晶銀覺得蘇雲泥其實是在看顧言,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放下了咖啡杯。
時間早已過了二十分鐘,那個不靠譜的實習生,現在都不見影子。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等那個小服務員了?”白晶銀笑盈盈的。
“我只等像你這樣的大美女。”顧言站了起來。
雖然只是社交上的客套話,但聽起來還是讓人十分的舒坦。
白晶銀再次心領神會地接受了顧言的恭維。
兩人下樓到大堂。前臺領班付春居忙迎了上去,杉杉有禮地微笑致意:“歡迎再次光臨。”
顧言略一颌首,徑直和白晶銀走了過去。
就聽到付春居沖他們身後說:“蘇蘇,你怎麽也下來了。這麽晚了,還要出門嗎?”
人長得漂亮就是占便宜,這個叫蘇雲泥的女孩子看來把他酒店員工的心都給籠絡了。
顧言帶着白晶銀上了陳侯的車。車發動後,他一轉臉,還看到付春居欠着身,在對蘇雲泥說着什麽。
而蘇雲泥半側着身子,是個要走,又不能走的樣子。
把白晶銀送回去之後,顧言臨時決定晚上住文華酒店,體驗式對整個酒店的服務與衛生做個檢查。
這是顧言的一貫工作方式,陳侯也已習以為常,便直接把他送回了酒店。
顧言一進大堂,酒店經理趙勝安已帶着幾個部門經理在那裏等候多時,一見到他,便率先迎了上去。
“顧總,房間已準備好了。您是直接上去,還是我帶你轉轉。”
“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吧。”已經10點多了,連清掃工大概都下班了,難為他們在這兒等了這麽長時間。
前來迎候的幾個酒店中層同時暗暗地松了口氣。
趙勝安向身邊的幾個人擺手,示意他們先走,自己卻跟在顧言身後,體貼地說:“累了一天吧。”
“可不是,打仗一樣。”
“今天那位美女主持人,離近了看,可更漂亮。”趙勝安笑嘻嘻地說。
顧言哈哈一笑。
“董事長,我這兒新進了兩個按摩師,力量手法口碑都是尖頂尖的,一會兒我讓他們到你房裏給你放松放松。”
“晚點再說吧。”顧言上了樓。
顧言随機住進了910套房。他沒有固定的房間,每次都是随機點號。
從趙勝安到清掃工對這種抽查方式都如履薄冰,生怕哪個細小環節沒留意,就落入顧言的眼晴裏了。
顧言一進房間,先用目光把會客廳與卧室大致掃了一遍。
房間整潔,幾株水養植物也十分蔥郁,沒什麽問題。
他松了松領帶,又想起自己的外套。不過,這早過了下班時間,人家一個小員工不可能一直等着他,就為了給他還件衣服。
顧言體諒地替陶丘開脫,又有些失望。
打開電視,正在播放社會新聞。
屏幕裏面一個五十多歲的男性,正涕泗縱橫地說着什麽。
他的左右手各站着兩個大男孩兒。十六、七歲的樣子。
男孩們一臉茫然,他們還沒學會面對鏡頭,如何正确的表現自己的情緒,一雙眼睛都是木然的。
中年男性聲淚俱下,對着鏡頭邊抹眼淚邊說:“孩子她媽五十多歲的人了,患有嚴重風濕,腿腳不好使,離家出門快一個月了,也報了警,至今下落不明,親戚朋友都問遍了,也沒打聽到她的下落。如果有人看到她,請大家給一定給我聯系。還有,孩兒他媽,你看到電視,一定快點回家。孩子們都很想念你……”
與此同時,屏幕右上角貼出失蹤婦女的照片。圓圓的一張臉,嘴咧得很大,笑得露出了一整口牙,一副樂天知命的樂呵勁。
這種家庭婦女,雖然日常看起來無足輕重,但因為本身性格的大氣與包容,一般在家庭中扮演着精神支柱的角色,一旦有了缺損,無異于家庭裏塌了方,發了地震。
看那個男人哭的樣子,就可以推斷出這個平庸女人的家庭地位。
同時下方出現了聯系地址。
酒店經理特意為顧言準備的雪茄放在桌上。他打開木盒,拿出一只,又用雪茄剪剪掉圓頭的茄帽,“嚓”地一聲,劃燃火柴,湊近雪茄,直到出現明火,他才銜到嘴裏,淺淺地吸了一口。
來自總臺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是大堂經理付春居的聲音:“董事長,剛才酒店的實習服務員陶丘過來說您的衣服已洗好,現在寄存在總臺。如果不打擾的話,我現在給您送上去。”
“他人呢?走了?”顧言忙說。
“……還沒有。”
“讓他給我拿上來。”顧言立即說。
此時陶丘正在大堂的寄存區。
因為幹洗間今天生意興隆,頗有幾件衣服,等他把洗淨的西服外套拿回西餐廳時,已不見顧言與同行美女的身影。
倒是西餐廳裏傳菜的一位老職員向他又是呶嘴又是暗示,末了才說今天被他潑的主兒是集團大BOSS,同時送上一個居心叵測的微笑。
陶丘的心涼了半截。
一開始他只是心疼漿洗費,現在是擔心這才到手的工作。但事已至此,挽回是沒法子了,他把衣服拿到了大廳寄存處,卻聽聞這個大老板又折返回來。
就在他又老實又聽話地等着發落的時候,卻聽到付春居不屑的聲音:“董事長讓你給他送上去。”
“讓我送上去?”陶丘再次确定。
“不是你還是誰。”付春居不過二十多歲,正是目空一切,眼高手低的時候,他沖陶丘呲了呲牙,“你這咖啡潑得好,這是因禍得福啊。我在這大堂呆了快一年了,到現在老大還叫不上我的名字。”
付春居言辭挺有點瞧不上陶丘的意思。笨手笨腳打翻物件,引來老總側視,這腦殘偶像劇情的套路現實中被陶丘這樣操演,而結果居然真得引起老總注目,讓他大跌眼鏡,而且不齒。
現在的男男女女都急功近利,想着抄近道,走捷近。
像蘇雲泥那樣月色一樣皎潔的女孩兒,大約現在已是絕品了。
付春居複雜的心理歷程陶丘自然不得而知。但既然大老板這樣吩咐,他還是拿了衣服,上了電梯。
酒店的走廊很深,幾個轉彎的角度也陡,如果不是陶丘已在這裏呆了幾天,确實有些方向難辨。
走廊上鋪着地毯。很厚,腳步落在上面毫無聲息。
陶丘轉過一個角度,忽然一個人影在前面一閃,從她的衣裙來看應該是蘇雲泥。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腰有些駝,步子也有些颠簸,肩頭上像是負着重物,頭垂得很低,讓她的身體形成一個詭異的形狀。
陶丘想要再多看一眼,蘇雲泥已消失在走廊的另一頭。
陶丘心裏對自己的行動方向動搖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放棄蘇雲泥,向910房間走去。
畢竟他的經濟命脈現在掌握在顧言的手裏。
到了門口,剛敲門,顧言已把門打開。
他靸着棉拖鞋,白襯衣松松地解了兩顆扣子,沒了正裝時的得體嚴謹,是一副私密親切的樣子。
陶丘雙手把衣服遞了過去,并按工作流程說道:“請您檢查一下衣服。”
“不用了。”顧言一笑。
他的目光在陶丘身上繞了一圈。陶丘已換回了自己衣服。一身的裝束都是洗得掉了色,并且沒了形狀。連斜背着的黑色帆布大包,也是不成形的膨大。
腳上的球鞋雖然洗刷得很幹淨,但前面裂了縫,開了條口子,像是可憐兮兮地張着嘴。
陶丘全身上下都是被生計所迫的痕跡。
顧言有些憐惜,更多的是好奇。
這該有多衰,多背,才能把自己過得如此凄慘。
“如果沒有別的服務,我走了。”陶丘就要走。
“你一直在酒店等我?”顧言問。
“這倒不是,今天客人太多,洗衣服的陳師付忙得不可開交,所以耽擱晚了。”陶丘說,“實在抱歉,這麽晚才把衣服送來。”
顧言咽了咽口水。陶丘的誠實少有地讓他覺得受到了傷害。
陶丘當然不會注意與理解顧總微妙的虛榮心,接着說:“還有洗衣費,謝謝你。”
餐廳經理的确辦事雷厲風行,一個電話打到了洗衣房,免了陶丘的費用。
“謝什麽。”
幾十塊錢,就換來一個真誠的感謝,顧言的心情恢複了一點。
“那我走了。”陶丘再次告辭。
“沒事的話,進來坐坐?”顧言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