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灼熱的陽光挂在天空中,破爛不堪的茅草屋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顧白溪雙膝跪地,身後背着一根根荊條,鋒利的尖刺紮破他白皙的皮膚,鮮紅的血滴落在地上,傷痕甚是觸目驚心。

秋娘面色沉重的從茅草屋走到他的身旁,嗓音沙啞的說:“起來吧,丸子他被埋在什麽地方?”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顧白溪他雙眼猩紅,眼淚止不住似的滴落在地上,垂放在兩側的雙手止不住似的顫抖。

“孩子,這并不是你的錯。”

“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是嗎?”秋娘望着不遠處的山峰,強硬的扯起一抹笑容。

“可······”顧白溪他欲言又止,羸弱的身子終于支撐不住,直接昏倒在地。

刺眼奪目的光芒從屋頂的縫隙映照在他蒼白無力的面龐上,眉頭緊蹙着,口中似是還在呓語什麽。

趴在床沿邊熟睡的虎子,被聲音吵醒了,用手揉揉朦胧的雙眼,聲音洪亮的大喊一聲:“娘,他醒了。”

“知道了。”

在門口栅欄旁忙活的秋娘,胡亂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站起身來朝茅草屋內走去。

“唔……”顧白溪他直起身,眼神警惕的打量四周,瞥見虎子紅腫不堪的雙眼,頓時啞口無言。

“你醒了。”

“現在,可以帶我和虎子去看一看丸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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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走進屋內,雙手沾滿了泥濘,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好。”顧白溪沉默片刻,終究是答應了。

“謝謝你。”秋娘她激動的熱淚盈眶,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你們都是他的家人,自然可以去探望他。”顧白溪搖搖頭,平靜地敘述着事實。

一輛越野車平緩地行駛在馬路上,直奔顧家墓地的方向。

依靠車窗邊的秋娘抱着熟睡的虎子,緊盯這片繁華的城市,她忍不住輕嘆一聲。

坐在駕駛座的顧白溪專心致志的開着車,從後車鏡瞥見秋娘哀傷的神色,心中頓時充滿自責的情緒,要不是因為他的疏忽大意,林纨也不會······

原本晴朗的天空頓時烏雲密布,伴随着響徹雲霄的打雷聲,過路的行人紛紛逃竄,碩大的雨點從天而降,如同冰雹般撞擊着。

顧家墓園裏,越野車停靠在路邊。

顧白溪遞給秋娘一把黑色的雨傘,也順手從後車廂拿出一把折疊傘。他撐開雨傘,沉重的深吸口氣,面色沉重地說:“你們跟我來。”

話音剛落,他打着雨傘,腳步輕緩的朝埋葬在林纨的方向徒步走去。

而秋娘也牽着虎子緊跟在他的身後,虎子趁秋娘不注意,松開握住她的手,跑到雨中玩耍,衣服被淋濕了毫不在意,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小心點,別摔倒了。”秋娘她無奈一笑,沉重的心情頓時緩和幾分。

“娘,俺知道了。”

虎子面帶微笑的朝秋娘點點頭,實則他心底很清楚,也只不過是在強顏歡笑而已,佯裝着無知的笑容,想逗她開心。

俺娘說,俺哥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俺知道那只不過是借口,因為俺哥他會永遠活在俺的心中。

永遠......

原本走在前面的顧白溪,伫立在林纨的墓碑前,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拿着雨傘的手輕顫幾分,仿佛自言自語的在向他傾訴着什麽。

“就是這裏嗎?”

跟在他身後的秋娘,見他停下腳步,頗為疑惑的出聲詢問。

“嗯。”顧白溪朝秋娘點點頭,側過身去給她挪出位置。

秋娘面色沉重的望着那塊埋葬着她親手養大孩子的墓碑,丸子雖不是她親生的,可把他從茅草屋撿回來時,但只要有她一口吃的,也絕不會餓到他和虎子。

每天教他識字,非要下地幹農活,還經常幫她照顧還在襁褓裏的虎子。

猶記得他上小學那年,沾滿灰塵的小臉堅定地對她說:“秋娘我不想上學。”

“丸子為什麽不想去上學,之前不是還和秋娘說,想去鎮子裏的學堂上課。”秋娘蹲下身來,用衣袖擦了擦他軟乎乎的臉頰。

林纨他小臉通紅,憋了許久才向她傾訴道:“可丸子要去上學了,秋娘和虎子怎麽辦······”

“丸子不用擔心秋娘和虎子,而且丸子只是白天去鎮上上學,晚上放學秋娘去接你,好不好?”秋娘她輕笑一聲,眼神溫柔的盯着他。

林纨使勁點點頭,聲音微弱的囑咐她道:“那秋娘可要記得來接丸子。”

然而她失約了,那晚虎子高燒不退,只得拜托村長帶她和虎子去醫院,說來也甚是巧,漆黑的夜晚下着漂泊大雨,等虎子輸上液她拜托村長照看一會兒,冒着大雨朝丸子上學的地方奔跑,而待在牆角的林纨卻并沒有責怪她,也沒有耍小脾氣,乖巧的讓她既心疼又忍不住責怪自己。

秋娘邁着艱難的步伐,一步步的朝林纨走去,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滑落,與成群結隊的雨珠摻雜在一起,一時間竟分辨不清,究竟是淚水還是雨珠。

緊跟在她身後的虎子,也收起嬉笑的神情,眼眶裏全是晶瑩剔透的淚珠,終究是忍不住哭出聲,渾身顫抖的撲倒在秋娘懷中。

“逝者已逝,還請節哀順變。”顧白溪見她們抱頭痛哭,将那日僧人對他說的話,原封不動的敘述。

秋娘用衣袖擦拭虎子臉頰的淚水,聲音頗為沙啞的說:“麻煩你把我和虎子送回去,還有一些丸子的東西,你把它們帶回去吧。”

“謝謝您。”顧白溪向秋娘道謝,不舍的回頭而望。

秋娘她是識字的,自然也知上面刻着什麽,而且從林纨把他帶回家時,兩個人不像是尋常朋友的關系。要說她完全不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可這是丸子他自己的選擇,替他擋了一槍,她又有什麽資格來怨恨呢?

況且,這孩子也因為他的離去,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

回到那破爛不堪的茅草屋裏,屋頂漏水,屋裏甚是潮濕極了,從牆壁外也滲透許多雨水。

虎子連忙小跑從門口提着空桶放在正中央。

“孩子,你不要太過于執着”秋娘她從角落裏翻找出林纨的背包,直接遞給顧白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喜歡和愛是不同的,有時候要學會放手,不然你會永遠沉浸在痛苦之中。”

“可我不想松手,也不願松手。”顧白溪面露難色,伸出手接過他的背包,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罷了,多說無益,等大雨停後,你就離開吧。”秋娘她無奈搖頭,望着窗外的雨水,眉頭緊蹙着。

“你們要和我一起離開嗎?”顧白溪認真的盯着秋娘,詢問她的意見。他雖沒有義務替林纨撫養家人,但是他想贖罪。

“不,俺不想和你走。”

虎子他黝黑的小臉充滿倔強,不願意離開這充滿回憶的村子,也舍不得的這美麗的自然風景,以前對繁華的城市甚是向往。

“虎子別鬧。”秋娘她很清楚,自從去醫院那次後,身體不能長期勞作,虎子他上學需要很多錢,而丸子留下的金額也不夠用,如情非得已她也不願依靠別人生活。

“我給你們安排住處,外面種的有蔬菜什麽的,當然也可以自己種植。至于他上學的費用我全包了,當然這不是免費的,等他将來去顧氏上班時,從他的工資裏扣,至于工資能拿多少就憑他的本事了。”顧白溪把話直接挑明,一字一句的陳述着。

“俺不想去上學,也不想去你說的啥公司。”

虎子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眼神似是充滿了敵意。

“難道你不想改善村裏的生活狀況嗎?”

“不想讓你娘永遠不再去農田裏耕作嗎?”

“還有不妨告訴你,這間茅草屋直到那座山峰的距離,都被我買下了地。”

“你真的不想和你娘跟我一起走也無妨,但她還會為了你的學雜費,去農田裏辛苦勞作,而她的身體也不宜再适合長期耕作。”

“就算你讨厭我,也為你娘想一想。”顧白溪眉頭緊皺着,言語間頗為無奈。

虎子他詭異的沉默片刻,終究是點了點頭,俺不想再讓娘親耕作了,為了她的身體,也為了他自己,俺哥說過一句話,甚是記憶尤新。

只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而命運是緊握在自己手中的。

“我和虎子收拾幾身換洗衣物,還有需要帶的物品,我怕有些東西會用的不習慣。”秋娘她對顧白溪說道,随即轉身收拾兩人的行李。

顧白溪沉默的點點頭,抱着懷中的背包也走出了房門,外面的漂泊大雨也已停止,風兒輕輕的撲打在他的面龐上。

他摸到背包右側的裏面似是有個堅硬的物件,拉開鏈子放置着一部老式的手機,還有一張電話卡。

将那部老式手機開機,打開通訊錄,只有一個備注是老流氓的號碼,看見一串他熟悉的電話號碼,顧白溪被氣笑了,可他再也見不到林纨了......

顧白溪他笑着,就忍不住紅了眼眶,這時一陣微風吹過,似是替他擦拭眼角的淚水。

把它放回背包後,他擡頭望着碧藍色的天空,沒有你的世界,就如同深陷黑暗的沼澤,哪怕精疲力盡,也無法掙紮而出。

顧白溪将思緒收回,幫助她們把行李全部放到後備箱內,駕駛他的越野車,帶着秋娘和虎子離開了村子。

許多年後,顧氏集團公司頂樓,總裁辦公室內。

青年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裝,黝黑的眼眸早已褪去了稚嫩,伫立在落地窗前,神色略微緊繃着。

俺和娘去到顧宅,被顧老爺子收為義子,而他本沒有的大名被起作顧北秋,小名還是叫做虎子。

也曾經在無數個黑夜裏,怨恨過顧白溪。

因為是他害死俺哥的,但他也永遠沉浸在傷痛之中,喜歡和愛究竟有什麽不同呢?

為什麽如此執着?

虎子不明白,等上學時去過俺哥的墓地時,他那時才知道墓碑上刻着什麽,但卻并不明白那幾個字的含義,直到他漸漸地長大,才頗有感悟。

對顧白溪的怨恨也消失殆盡。

而害死他哥的那個人,幾年前從監獄裏傳出竟忍受不了折磨,直接撞牆自盡了。

他現在只想陪伴在娘身邊,讓她安享晚年,連同俺哥的那一份......

游樂園內,姻緣樹上的木牌被風兒輕輕吹起,隐約瞥見樹下坐在輪椅上的顧白溪,他滿頭皆是白發,手中緊攥着一條藍色貝殼的項鏈,滿是褶皺的臉頰上充滿笑意。

站在他身後的烏北也蒼老許多,擔憂的說道:“少爺,風太大了,我們走吧。”

“不,記得把我和他埋葬在一起。”顧白溪他搖搖頭,閉上了雙眼,雙手似是無力般垂落在兩側。

這時,樹上的花瓣竟随風飄,落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樣,甚是安靜極了。

吶,我來找你了。

你說我們還能再次相遇嗎?

我覺得一定可以的,因為我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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