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獵豹事先埋伏在暗處,羚羊雖警覺,但終歸是棋差一招。你追我趕沒一會兒,羚羊的體力漸漸衰竭,慢了下來,獵豹趁其不備撲了上去。

勝負已定。

賀之洲看向女人,嘚瑟挑眉。曾巧兮不忍再看,匆匆別開臉,故意不看他,暗罵了一句小人得志。

悠閑的日子一閃而過,轉眼就到了月底,臨近年關,醫院忙得不可開交。

曾巧兮寫了檢讨,被罰了三個月工資,在錢上好的庇護下官複原職,一回來就被塞了好幾臺手術,可她剛拟好手術方案,卻被通知手術換人了。

曾巧兮将打出來的手術方案遞給老孫,也沒替自己辯解,她知道,那件事情多少都會影響她在患者心中的形象。

老孫安慰她別着急,輿論遲早會過去的,今後的路還長。曾巧兮點頭,沉默地回到辦公室,望着眼前的病例發怔。

雖然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但當質疑聲傳來,還是覺得嘈雜。

也許當初說出真相......

她想起女人那張煞白的臉,終是搖了搖頭,雖然隐瞞不好,可她實在不忍看着女人白白犧牲,人若非走投無路,誰會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牟利。

生命無價,她想以命換命,她怎能不成全。

雖然被誤解的滋味不好受,但想想那個得救的男孩,一切的委屈似乎都值得。

若是說出真相,她确實可以免于責難,可那個男人和他患有心髒病的孩子該怎樣生存,治病需要錢,而他們恰恰沒有。

妻子沒了,孩子幾乎是男人唯一的依靠,若是男孩也走了,男人必然不會獨活,到時候兩條性命橫亘在她的雙手之下,她還能有勇氣拿起手術刀嗎?

所以,她順水推舟,既成全了他們,也成全了自己的良心。唯一辜負的只有賀之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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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竟會為了自己挺身而出,替她挨打、遭受白眼,代她四處奔走。

她欠他的實在太多。

“小兮。”敲門聲響起。

曾巧兮回過神,回了句請進,錢上好笑眯眯地踱步進來,将一份檔案袋遞給她,神秘兮兮道:“否極泰來啊!”

曾巧兮打開檔案袋,略略掃了眼:“這是......?”

錢上好輕咳,壓低了聲音道:“大明星要來咱們醫院,指定要你給他做手術。”

曾巧兮轉了轉眸子,不解道:“現在關于我的負面消息那麽多,他為什麽要我主刀?”

“據說是熟人推薦的,可能是你之前的病人推薦的?畢竟你在國外研修了五年,論手上功夫,咱們外科你排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反正手上暫時也沒有其他工作,而且已經半個月沒有上手術臺,這對于握慣了手術刀的曾巧兮委實不習慣,怕手感生疏,她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

錢上好樂呵呵地豎起大拇指:“小兮,我就知道你靠譜,不會畏懼明星的影響力。”

曾巧兮滿頭問號:“跟影響力有什麽關系?”

“這明星自帶流量,走到哪裏都是衆人關注的焦點,治好了你身價翻倍,治不好......”

雖然談不上身敗名裂,但職業生涯必定會大受打擊。所以其實很多醫生都不願意接待頂流明星,壓力太大,生怕有閃失。

曾巧兮恍然,她剛剛光顧着想手術方案,壓根沒想到這點,被錢上好這麽一提醒,才意識到這是個燙手山芋。

她剛想找個借口推脫,錢上好拍拍屁股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病人到了我通知你。”說罷便不見了蹤影,根本沒給曾巧兮開口的機會。

女人收回卡在半路的手,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她還是專心琢磨一下手術方案,确保過程萬無一失比較重要。

第二天,錢上好帶着曾巧兮來到VIP病房,一路上都在交代她切記保密。曾巧兮一一應下。

二人來到病房外,錢上好理了理白大褂,鄭重其事地叩響了木門。

“請進。”低沉平和的嗓音。

錢上好挂上标準的笑容,推門而入。曾巧兮愣了片刻,緊随其後,只覺這聲音莫名熟悉。鼻尖隐隐傳來香水百合的芬芳。

“蘇先生,早上好,您身體今天怎麽樣?”

男人站在窗邊,穿着純白色的針織毛衣,留着利落的短發。聽到問候,他緩緩轉過身,擡眸望向曾巧兮,平靜的眸子中閃爍着幾分淡淡的笑意:“好久不見,小兮。”

“蘇頌!”

錢上好望着二人熟稔的樣子:“你們認識?!”

蘇頌笑着點頭:“我們是大學同學,一個班的。”

錢主任看一眼曾巧兮,又瞟了瞟蘇頌,目光兩人身上來回滾了幾圈:“既然你們認識,那我就不多介紹了,你們好好敘敘舊。”

曾巧兮才看向眼前的老熟人:“你身體沒事吧?”

蘇頌走到沙發上坐下,笑着打趣:“你是我的主治醫師,我有沒有事你不清楚?”

曾巧兮在他左手邊坐下,眉頭微微皺起:“我記得你身體一向挺好,怎麽突然得了肺心病?”

蘇頌苦笑,這麽多年的喝酒應酬還有不間斷的演唱會早就将他的身體掏空。

其實前幾年他便隐隐覺得不對勁,但當時正值他事業上升的關鍵期,根本沒有時間去醫院檢查,這一耽擱就拖到了現在。

“自作孽。”

曾巧兮見他不想多說,便也沒再多問,兩人問了問對方的近況,鑒于蘇頌目前的身體狀況,曾巧兮也沒多待。

回到辦公室,那裏已然炸開鍋。

小喇叭白靜眨巴着眼睛湊到她跟前,一臉興奮:“曾醫生,曾醫生,你剛剛是去見蘇頌了嗎?”

曾巧兮點頭。

白靜當即尖叫一聲,捂住自己的嘴,陀螺似原地打轉,一雙小短腿似馬蹄,噠噠噠個不停。

“曾醫生,我是他的頭號粉絲,從他出道我就開始喜歡他,七年!我粉了他整整七年!你能不能幫我要張他的簽名,拜托拜托。”白靜雙手合十,小嘴微微撅起,目光灼灼地盯着曾巧兮。

“曾醫生,我也要,我也要。”邱鴻飛不甘示弱地舉起爪子。

賀之洲斜他一眼,冷冷道:“要飯呢你!”

邱鴻飛委屈了兩秒,湊到曾巧兮身邊,圍着她問東問西,話題全是圍繞着蘇頌展開。

差點被炙熱目光燙傷的曾巧兮只得答應幫他們要簽名,還讓小喇叭統計一下人數。大家這才心滿意足地散去。

曾巧兮擡腿往裏間走,走到一半突然回頭看向賀之洲,猶豫了一下,問道:“你不要嗎?”

賀之洲擡眸,冷哼一聲,目光幽怨:“我才沒那麽容易被收買。”

曾巧兮:......沒人想收買你啊!

自作多情的賀大少氣鼓鼓地望着女人離去的身影,斂了斂嘴角,嘟囔:“不就是個唱歌的?有什麽了不起!”

“當然了不起了,這可是蘇頌!”邱鴻飛擠眉弄眼道:“賀哥,你真不要啊?蘇頌現在可火了,演唱會門票搶都搶不到,一張票能被黃牛炒到一萬多!”

正郁悶的賀大少瞪他一眼:“出息!”

就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邱鴻飛嘿嘿一笑,憨憨地指着桌上那盆仙人掌道:“咱們辦公室風水不錯,大冬天的,這土裏竟然還長出了草,你別說,這草長得還挺好看,嫩綠嫩綠的。”

賀之洲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突然之間覺得那草極其礙眼,仿佛它不是長在花盆裏,而是長在他頭頂。

在邱鴻飛驚詫的目光中,他長臂一伸,揪住那株小苗,連根拔地,丢進垃圾桶。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遲滞。

邱鴻飛抽了抽嘴角:“哥,咱有必要趕盡殺絕嗎?”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殺“苗”兇手理直氣壯道。

邱鴻飛:......

桌子突然嗡嗡震動,賀之洲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

“大侄兒,房子裝好了,你什麽時候來驗收?”電話裏是男人粗犷的聲音。

“不用驗收,您我信得過。”

“房子雖然裝修好了,但剛刷完漆,甲醛含量比較高,建議你隔着半個月再搬進來,不過......我看你倒是一點也不急......”

對啊!他怎麽沒想到呢!剛剛裝修完的房子怎麽能立即入住呢!

“叔!你先幫我開窗晾着,等毒氣散盡,我再搬回去。”

那邊默了默,傳來一聲輕笑:“好,不急,慢慢來。”

賀之洲挑了挑眉梢,猶疑地盯着屏幕,他怎麽覺得他叔話裏有話呢?不等他細想,曾巧兮從裏間走出來,手裏拿着聽診器,默默地看着他。

賀之洲草草挂了電話。

等他把電話打完,曾巧兮才問:“房子裝修好了?”

賀之洲點頭,站起身,抄起文件夾跟着她出了辦公室。曾巧兮沉默幾秒,“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搬?”

“你想我搬嗎?”

明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陡然間令氣氛變得嚴肅。

少年的眼眸似被泉水洗滌過,清亮得曾巧兮不敢直視,她只得将目光上移,擦着他栗色的發梢,望向他身後的白牆。

那裏,不知是那個調皮的小孩用筆勾勒一個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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