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驕子
驕子
從西八區到東八區,白航宇再次出現在北京首都機場。依舊是白T恤和牛仔褲,不一樣的是發型、手表和鞋,所有的細節都有團隊的精心設計,專屬造型師在落地前已幫他處理好了一切,以确保每一次在公衆面前的亮相都完美無缺,畢竟在這一年裏,白航宇的名字已數次被挂上了熱搜和娛樂頭條。
他是娛樂圈最有資本的小生。
從全國專業文化雙冠的成績被電影學院錄取,到暑期主演院線片的上映,這是白航宇轉型關鍵的一年。童星出道的他十四歲就已經獲得過百花獎最佳男配角。十八歲了,公司對他的規劃是自然而然地邁進到一線當紅的行列。
自然而然,順理成章,誰讓他是大陸最具影響力的娛樂公司之一中盛娛樂的董事長白彭的獨生子。自出生起就坐擁着華語娛樂圈最優質的資源。還是迅捷傳媒的一則新聞标題概括地最為恰當:白航宇——華語娛樂圈的天之驕子。
媒體和粉絲已經在出口久候,閃光燈的追襲讓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見,在一片讓人目盲的光暈中,白航宇只能靠着本能與習慣,保持着微笑與招手。
短暫的機場訪問在計劃之中,幾個話筒同時搶了上來,白航宇慣性地選擇了迅捷,這個與中盛有常年合作的娛樂媒體。
記者:“你的這次多倫多電影節之行開心麽?”
“當然了,我學習了很多。”
記者:“白董事長有傳授走紅毯的經驗麽?”
“那倒沒有,因為是直飛多倫多,沒趕上去美國見面,不過我也不是第一次走紅毯了,經驗什麽的,我自己也有不少了。”
白航宇招牌式的笑着,然後用手扶了扶墨鏡——這是個商量好的動作,一旁的助理孫奇立時會意,他會在一兩個問題之內,幫白航宇迅速結束這場采訪。
記者:“表演學院已經開學三周了,是因為覺得有不少經驗了,所以就一直沒去上課麽?”
這提問裏有坑,周圍的氣氛突然也有些變了,連見慣了的助理孫奇都皺了皺眉。白航宇在墨鏡後擡眼看了一下提問的小記者,很年輕,是個生臉。
臉上挂着笑,心理默默地,給他劃了一道。
白航宇說:“我已經跟學校請過假了,我會盡快返校上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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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準化回答,顯然不能使記者滿意。不過三兩保镖在孫奇的會意下,很快上來幫這推擋開了還待追問地記者。在粉絲的尖叫聲中,白航宇通過人群,終于上了久候的專車。
車門哐地關上,世界一下子靜了。
後座已經坐了個人,西褲襯衫,那是他的經紀人,秦斌。兼中盛娛樂的現任執行總裁,他正在滑着自己的手機。
秦斌說:“迅捷傳媒娛樂版的經理換人了,忘跟你說了。”
白航宇靠在後座上把頭探過來,秦斌的手機屏幕上是自己的微博賬號,他正親自幫自己編輯着感謝粉絲接機的實時微博。
他其實覺得挺新鮮的:“呦,斌哥也有失手的時候。”
秦斌,也算得上是娛樂圈最資深的經紀人了,在接手中盛娛樂總經理地位置之前,他親手捧紅過一個影帝和兩個影後,現在圈裏風生水起的經紀人小一半是他的徒子徒孫。要說誰現在還能請動秦斌親任經紀人,也就是這個打生下來就管他叫叔的小白少爺了。
秦斌搖了搖頭:“其實從現在到年前這段沒給你接戲,就是為了讓你入學的第一個學期能好好學習。既然選擇了在表演學院上學,還是要靜下心深造,你的路還長,也不在這一年兩年。表演學院可是個風水寶地,不求你成績多好,只求你用心努力。唯一的要求就是,別挂科,順利畢業。”
白航宇一臉嫌棄:“挂科?斌哥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還畢不了業了?”
秦斌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白航宇一眼。或許确實是自己操心太多吧,要說這位小白少爺從小,其實還真有那麽點,不客氣地說就是天才的意思。當然更可能是因為被車撞的,比如白航宇他爸白彭就是這麽認為的。白航宇三歲那年出了車禍,被送到美國手術修養了一年多,這人就好像突然開竅了,之前也不覺得有什麽,撞了頭之後,突然話說的也利索了,字認得也快了。六歲在美國一入學,加減乘除閉着眼做,九九乘法表什麽簡直看了一遍就會了,就是英語學的慢些。
秦斌對此的觀點是,這八成是右腦被稀裏糊塗給撞開了。所以白航宇平時玩歸玩,挂科這種事,可能确實是不至于吧。秦斌想,畢竟這些年打造地陽光學霸的完美人設不能崩。
他一邊想一邊就用白航宇的學校賬號登陸了一下,順手幫他查了今天的課表。
“航宇,今天下午你就有節課,那這就送你上課去吧,可能有記者還在車後跟拍,正好堵堵媒體的嘴。”
“現在啊??”
白航宇一個懵逼的功夫,秦斌倒是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他擡頭吩咐司機:“去表演學院。”
半個北京的景色在車窗外飛速倒進,白航宇倒也沒有繼續反對。表演學院,其實他早就想去了。十四歲那年假期的時候,他跟劇組到表演學院取景,就在踏進校門的那一瞬間,他前世的表演夢想就全部複活。之後的回國報考表演學院,正式踏入演藝圈,所有看起來突然地有些不可思議的決定,無非是為了圓上輩子的一個夢。這也正是他轉世的意義,不是麽,不然豈不浪費了,這輩子這麽完美的人設。
他在今生的一切實現起來都那麽順利,白少要藝考,能享用的所有教育資源都是頂級的,更別說考試的時候表演學院三個評審老師中有兩個都跟他有過合作經歷,其中一個甚至還是中盛旗下的藝人。更何況,他本身,就是個表演天才不是。
太簡單了,白航宇想,他這天之驕子的人設,可能就是用來怼天怼地怼世界的吧。如果說還有什麽特別渴望實現的是,也無非就是,再多想起一點前世吧。不然那些前世的夢與記憶總糾纏着他,就算最高興的時候也會不是憂郁,好像藏着什麽自己也堪不破的心事。這簡直成了小白哥十八歲燦爛輝煌人生中唯一的煩惱。
白航宇就這麽着,從首都機場,直接被拉到了電影學院,上課。
在真正踏進校門的一瞬間,白航宇心裏,還真就那麽小小的,雞凍了那麽一小下。
這就是演藝界的最高學府,上輩子的他從十幾歲就開始向往,真正用青春熱血為之奮鬥了四年的地方。
楊樹葉在風中沙沙地響,北京秋天,原來這麽暖。
白航宇走在校園裏,他身邊匆匆而過的人潮,對他投來,驚詫而又帶了那麽一點點仇視的目光。他低調地把墨鏡戴好,在風中帥了三秒鐘,然後被一陣急促地上課鈴,殘忍地打斷了耍帥。
上課鈴響了,他被沖向教學樓的人潮憤怒地擠到了路邊——原來擋着人家的路了。白航宇被拉回現實,這裏畢竟不是中盛娛樂辦公大樓,這是帥哥美女如過江之鲫,富二代藝二代成捆紮堆的,中國表演學院啊。
白航宇落在人群之後,跌跌撞撞地開始找教室。開學已經三周了,他卻是第一次來,自然哪哪都不認識。等他一個一個的教室找過去,走廊裏都已經靜了。暈頭轉向地在樓裏瞎轉了近十分鐘,直到走廊的最後傳出低音炮似的點名聲,這才發現拐彎還藏了一間大教室,白航宇晃過去看了一眼。
學生幾乎都坐滿了,老師在點着名。這個國家裏最青春靓麗的男男女女,就這麽被千挑萬選出來,集中在一間大教室裏,就算白航宇是在藝人堆裏長大的,迎面走進去的時候,心裏還是不禁振奮了一下。
就在白航宇一步就要跨進教室的時候,他腦袋裏轟然響了一下。秋日,陽光,帶着時光痕跡的玻璃窗,階梯教室裏暖黃色的大連桌。有什麽似曾相識的片段在他腦子裏滑了一下,他最後看見了後排或三或兩空着的幾個座位。
在心裏突然意識到,這個教室,他曾經來過。所謂似曾相識。
白航宇打了個激靈,像被前世招引着一樣,他重新,走了進來。
“咳。”老師點名聲停了。
“這位同學?”
白航宇沒停,他壓根沒注意到,那是老師在叫他的聲音。他直接走進了教室,一直走到座位旁準備坐下去的時候,才有好心的同學朝他擺了擺手。
“什麽?”
白航宇猛然回過了頭來。
講臺上站着一個男教師。西褲配深藍色上衣,他的穿着和多日未修的青色胡茬幾乎要給他的實際年齡加上十歲,但他臉部俊朗的輪廓和清明的眼神則可以給他的實際年齡減上十歲,所以——正負相抵,讓他變成了一個标準的,三十五歲的說青年略老,說中年略早的成熟男人。
老師:“同學,你的座位號是?”
白航宇:“座位號??”
老師:“學號呢?”
白航宇:“學號??”
老師:“你是幾班的?”
白航宇:“幾班??”
在老師的皺眉中,白航宇沉默了,他無疑啥都不知道。
“我…我是大一表演系的,老師,我…我一下忘了自己是幾班的了。”
老師:“忘了?”
白航宇站在階梯教室的臺階上,看着他的老師,就這麽癡懵地點了點頭。
老師:“姓名呢?還記得麽?”班裏有人笑了。
“我,我叫,白航宇。”
本來在笑的人停了下來,教室短暫安靜後恢複了竊竊私語。這個名字,不管是對于娛樂圈還是娛樂圈的後備隊來說,都應該并不陌生。于是白航宇自以為得到了,從他走進表演學院以來,第一次真正的側目。
“白航宇…”
白航宇的名字就這麽在這位老師的嘴裏,被重新,又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