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師
老師
這個教室的氛圍有點不太對，白航宇稍定了定神後就感覺到了。他在藝考前秦斌安排他來表演學院旁聽過一段時間的課，課堂裏的藝術學院跟普通大學其實差別不大，踩着鈴聲進門的老師，永遠空着的前三排，男生假裝做筆記的電腦裏放着NBA，以及無數在課桌上下不停滑動着的手機屏幕。總是有人真學□□是有人睡大覺，大多數的人得過且過的在中間混混，最後共同營造出安靜舒适，适合所有人生存的學習氛圍。
但這個教室……有點不太一樣。白航宇一時有些說不出來，只是從同學的眼神裏讀出了訝然，看熱鬧，還混雜着一點點幸災樂禍。
在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後，白航宇心裏期待的是，老師了然的，會意的，然後原來如此的表情。
但眼前這位老師的反應卻是，低下頭，快速地浏覽了點名冊，然後翻了篇，最後用筆順着表格點讀了一下，才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難道他沒聽說過自己？
老師擡起頭：“剛才已經點過你了。”
白航宇：“…遲到了老師，對不起。”
老師：“你前兩周都沒來上過課，缺勤兩周。”
白航宇：……
老師：“你的座位號是51。下周最好提前一些進教室。”
白航點頭，雖然他還弄不太懂座位號是個啥東西，但聽語氣他認為這事已經結束，然後這就打算這麽順利地，在他一進門就看好的，那個有些熟悉的，最後排中間的位置坐下了。
講臺上的老師卻出言再一次阻止了他：“好，那現在，請你出去吧。”
白航宇：“啊？”
老師有些認真地解釋道：“你可能沒聽到我之前說過的課堂要求，我再重申一遍。我的課堂，遲到的同學不許進來，以免打擾其他同學上課。一次不到按曠課處理，扣十分考勤分。”
白航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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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的話這次不光遲到，還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所以今天扣二十分考勤分。再加上前兩周缺課扣的二十分，四十分平日考勤分已經扣光。”
白航宇：“啥？”
老師：“當然了，學期最後的期末考試依然歡迎你來參加考試。但是現在，請你出去吧。”
白航宇：“你！”
老師把手中的點名冊放下，他的眼神跟白航宇對到了一起。
這個男人眼神很亮，脊背很挺，自帶一種精神頭，有那種多年老演員由內而外發散出的氣息，壓場，能讓人一見之下，便不由得多注意他幾分。何況他現在還高高站在這個教室裏唯一的講臺上。
白航宇心裏想的卻是：我□□#￥%……&*！
心裏罵着娘，臉上挂着笑。衆目睽睽之下，小白哥就這麽被僵在走道上。時間過了一秒鐘，兩秒鐘……他的餘光好像看見了，教室裏有人拿起手機，正在偷偷地拍他。
于是白航宇點了點頭，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轉身一聲不吭地走了。就在他走出教室的同一時刻，老師上課的聲音在教室裏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
白航宇在走廊裏回過頭來，他是想最後想看一眼的是那個最後一排中間的座位，那個熟悉的位子。白航宇幾乎肯定，他一旦坐到那個座位上，就能再想起點，關于前世的什麽。但老師的身影再一次閃現，他背對着白航宇，将教室的門一把關了。
白航宇站在門外愣了足有三秒鐘神，然後聽到身邊有人在叫他：“白航宇？你是白航宇！白……”他回過頭來，看見了一個漂亮妹子，大長腿，頰上有三兩雀斑。他不認識。
雀斑妹：“你不認識我了？我們在《開始穿越吧》真人秀裏見過啊。”
白航宇：“哦！你是那個…”
語氣遲疑着，他還想着剛才的事，顯然還是沒想起來面前的姑娘是誰。
雀斑妹倒是很善解人意：“你不記得我了吧，我演的是裏面那個NPC，我們說過話的。”
白航宇：“哦哦哦！你好你好！”心裏正窩着火呢，并沒有什麽心情社交。白航宇抽身想走。
雀斑妹突然說：“你也遲到了？”
白航宇停下了：“你也…？”
雀斑妹：“我是表演2班的，跟你是同班啊，我叫姜祺祺。”
白航宇尴尬地笑了笑，然後想起了什麽：“是麽，那你知道裏面那老師說的座位號是什麽麽？”
雀斑妹把聲音壓了壓，指了指關上的教室門：“遇老師啊，可是個奇葩。”
白航宇：“遇老師？”
雀斑妹很懂地點了點頭：“遇卓，遇老師。他給每個人都排了座位號，上課按號入座，這多少人沒來，誰沒來就一目了然。而且要是有人代替答到，一眼就被看出來了。”
白航宇：“…那考勤分呢？”
雀斑妹：“遲到一次扣十分考勤，考勤一共占四十分，扣光為止。期末表演只占六十分。”
白航宇：“四十分？”他反應過來了，剛被扣完四十分的他，要想這門課及格，就只有期末表演拿滿分了。
！！？
想通之後，立馬就有些氣撞頂梁。“有病吧！”扔下這麽一句話，轉身就走了，留下雀斑妹在走廊裏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白航宇心裏有些憋屈，同時覺得今天着實有點流年不利的意思。大學課程的主觀考試又不可能給滿分，那他這門課豈不是挂定了，這好像還是表演系的必修課？第一天就被這麽不明不白地吃了啞巴虧，特別還是在剛跟秦斌吹完牛之後，白航宇再一次确定了，這老師絕對他媽的有病。他心裏存着氣，咚咚咚地從樓上跑下來，狠狠推了一把教學樓的大門。
力氣使得大了點，這門還挺靈活的。
“我去……！？？”
框的一身門開了，對面捂着鼻子，就地蹲下了一個人。
白航宇：？
一切發生地那麽快，他還沒來的及慰問一下剛被他撞到的傷員，就被門外突然亮起的閃光燈驚到了。他擡起頭，看見有鏡頭迅速地捕捉着自己一臉怒氣沖沖的德行。
咔嚓咔嚓！閃光燈沖上來，變化角度瘋狂地響着。
對面被他撞蹲下的人正把手從鼻子上拿開，手心裏攤出一灘鼻血。
明天的娛樂頭條？白航宇頭皮瞬間發麻。他認出來了端相機的這個狗仔，就是剛才在機場怼他的那個，迅捷傳媒的記者。
“別拍了！”
閃光燈還在不停地閃爍，那小記者就站在原地，見白航宇走過來，動也沒動，挑釁似的，一直不停地拍着。白航宇的拳頭不自覺地就攥緊了，他上前兩步，幾乎就要沖了上去。
旁邊有人拉了他一把，是那個被他撞了的人。
“诶嘿，你別想跑啊你！”
白航宇甩了一把，那人力氣也大，反手又把他拽了回來。四目相對，白航宇的頭上嗡響了一聲。
這人他認識，在上輩子，他是姚文青啊！
前世他和姚文青第一次見面，就是在他從藝考的考場沖出來，将考試失利的怒火發洩在教學樓的門上地時候。當時的他還要更猛烈些，是拿腳踹的門，然後直接踹到了姚文青的臉上。
鼻血挂在臉上，帶着腮幫子都腫了。
也是血氣方剛，姚文青被砸懵了，沖上來就給了他一拳，扭打在一起。兩人就被考監押着，雙雙轟出了考場。白航宇倒沒事，十八線小城的草根出身，砸就砸了。姚文青可就慘了，爸媽都是電影廠的老演員，子承父業，勢在必得，卻考場都沒進去，就被莫名其妙地一扇門扇出了表演學院的大門。
歷史就是這麽驚人地相似。
白航宇愣在門口，姚文青拉着他，兩人僵持一處，簡直跟上輩子一模一樣。現在唯一不同的就只有一直不停咔嚓着的相機聲。
姚文青說：“是你！”
白航宇：“是我……？”心髒幾乎漏停了幾拍，一時間也顧不上記者了，因為白航宇還從沒在這一世被誰認出來過。表演學院真是塊神奇的土地，白航宇充滿希望的看着姚文青，心裏期待着，這個上輩子不打不相識的最鐵的好哥們兒告訴他，上輩子他究竟是個誰。
姚文青：“你是，那個…你……”斷斷續續的思路明顯被小記者不停的連拍打斷，姚文青終于注意到了，他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拍什麽呢，別拍了，嘿，說你呢，你還拍！”
小記者還是沒停，只是露出了一副“我又沒拍你”一樣的，十分嫌棄的表情。然後他看清了姚文青的臉，他也愣住了。
姚文青？這胖子不就是那個最新提名金人獎的新星導演姚文青？
有料！有大料！
小記者幾乎倒抽了一口涼氣，原本只有黑粉感興趣的白航宇的□□，因為姚文青的介入，瞬間就有了引戰的賣點。今天這點兒蹲地值了！他退了幾步，然後把攝影切換成了攝像。
在幾秒鐘的空擋裏，白航宇終于有些冷靜了下來。他把姚文青拉了回來。
“你沒事吧？”他看着鼻血長流的姚文青，“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真一時沒留神。”然後他下意識地拍了拍姚文青的肩膀，轉身對着攝影機攤開手：“一場誤會，你先別激動。”
小記者沒說話，他又走近了幾步，給了個大特寫。
沒什麽可說的了，這人專門就是來找事的。沖上去較真反而正中了他的下懷，對着鏡頭的暴怒恰恰就是這些狗仔最想拍下的內容。
姚文青擦了擦鼻血，然後也就反應過來了，他明顯比白航宇老成些，擺了擺手：“沒事，別管他了，你快走吧。”
兩個人都顧及着自己的公衆形象，有些默契地對看了一眼，然後迅速地分開了。遇到這種事不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冷處理不鬧大，沒什麽爆點，自然就冷了，最怕的就是越描越黑。白航宇對他點了點頭，突然有了默契似的，然後一個朝裏一個朝外，兩人分開走了。
小記者原地猶豫了一下，他心有不甘地看了白航宇一眼，最終選擇追着姚文青去了，可能是覺得記錄慘狀比較吸眼球吧。白航宇在心裏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事沒完。
只是姚文青，剛才他想說什麽，正要說他是誰來着？
等走遠些了，白航宇又回過頭來，看着表演學院暗灰色的教學樓，背對着陽光投下的巨大陰影，在第一天就把他整個人完全籠罩在了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