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體驗
體驗
白航宇回到了自己的家,在別墅區,是他十二歲得了百花獎最佳男配,白彭送給他的禮物。他在這個房子裏,堆的都是屬于他今生的記憶。獎杯,證書,照片,海報,印着自己肖像的巨幅挂毯,被做成卡漫形象的Q版公仔,所有一切有關白航宇的衍生周邊。
他進這個房子的時候,多少有些找回了自己。不得不說,比起前世的翟陽,今生的白航宇絕對是個更讓人舒适愉悅的所在。打開音響,放處的是自己去年發行的單曲,白航宇放松下來,想刷刷自己的粉絲團微博,一打開卻突然發現,“中盛內部失和,高層股份減持”的字眼赫然挂在熱搜榜上。
白航宇坐了起來,他點進去,看到的他爸白彭和秦斌的合照,二人中間被P上了一個巨型的裂痕和大問號。再翻了翻各大娛樂頭條,他突然明白過啊裏白彭為什麽突然緊急回國了,新聞的出發點其實是中盛投資的美國電影《Wonderful hero》的票房敗北,這是白彭去年力主投資的影片,也是他一直以來所希望的,進軍國際市場的首戰。賠本了,白航宇竟現在才知道。
白航宇突然覺得不太好,他知道其實秦斌一直是不太看好海外市場的,為此确實與白彭摩擦不斷,不過這一直是中盛高層內部才知道的事,怎麽會在現在這個關口上被媒體曝光了出來?屏幕一路滑下去,手一抖,白航宇就看見了他媽的照片。
翁皎然,當年紅遍兩岸三地的玉女。要論起巅峰時期的影響力,完爆陳思嘉三條街。
掃了一眼,趕忙就把标簽關了。這些年每一次扒出翁皎然的照片,都要一遍遍地把當年那些說不清的緋聞八卦翻出重提,即便是在翁皎然車禍離世的十五年後,那一段經典的三角故事依然鮮活地滿足着大衆的窺私癖。事關娛樂總裁白彭,清純玉女翁皎然,以及她的經紀人秦斌。自白航宇懂事起他看過無數相關報道,真真假假,早不感興趣了,也不想再看了。
他把手機關了,閉上眼,将昨晚秦斌跟他說過的所有話和細節重頭又想了一遍,漸漸明白了,這次海外市場投資的失利可能已經引發了中盛的財務危機,所以白彭才會緊急回國而又倉促離去?所以一向穩重的秦斌才會突然提前《戰地風雲》的檔期?
白航宇腦子裏浮現的是昨晚秦斌疲憊的身影,他明明人已到了機場,怎麽就沒上去見爸爸一面,他突然覺得自己未免有些太不懂事了。秦斌對他說過的話再想起來,也顯出了沉重和無奈,秦斌說大人的事,與你無關。
就在白航宇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接了一個楊子寧打來的電話,金馬影帝楊子寧。
“航宇啊,怎麽聽說你打算辭演《戰地風雲》啊?”
白航宇和楊子寧雖然合作過兩次了,但一向并無私交,這個電話打的本來就有些突然,一開頭更顯得唐突了。為什麽呢?白航宇在心裏聯系了一下,楊子寧的經紀人也是秦斌,或許這會是秦斌授意下的旁敲側擊?
“學校裏功課很忙,跟之前預想的不一樣,最近覺得壓力挺大的。”白航宇刻意地回避着他進了姚文青劇組的事,雖然他覺得楊子寧肯定知道。
楊子寧:“那真是有些遺憾了,前段時間開機預熱的時候,還有好多粉絲說希望看到我們再次合作呢,觀衆的期望值很高啊。”
白航宇覺得不太好接,他沒想到楊子寧表達的這麽直接,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謝謝楊哥,我再考慮考慮,再跟斌哥商量商量,他一直鼓勵我學習為重來着。”
白航宇挂電話的時候心裏就已經動搖了,楊子寧說的對,他們兩個的組合有觀衆基礎,再度合體将會為中盛翻本的新片《戰地風雲》的票房加上一重人氣保障。事已至此,于公于私,白航宇接《戰地》都有些義不容辭,畢竟姚文青這片子,本來也就是自己腦子一熱硬塞進來的,尤其是從秦斌的角度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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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這幾天一直把弄在手裏,隔一會兒,就突然很想給秦斌打個電話,或者應該直接打給姚文青?
白航宇打着腹稿:
方案一是兩個劇組來回跑,
方案二是先進《戰地》組,要求姚文青給他集中戲份,等《戰地》殺青了再回姚文青這邊補拍,畢竟他本來就是有資格講條件的投資方。
方案三是…幹脆把姚文青這部費力不讨好的戲推掉?
白航宇有些感慨,然後他想起了他爸早年的一句話——脫離現實,休談道德與理想。
于是在面對了一下殘酷的現實之後,白航宇宅在家裏打了三天的網游,對着屏幕,他屠殺着一切出現在他眼前的活動目标。突突突,突突突,應聲倒地——
最終電話也沒打出去,直到他的手機自己響了,來電顯示:姚文青。
咬咬牙,把電話接通了。
“喂,姚導啊,我…”
“航宇,31號來劇組,都安排好了,準備讓你跟遇老師磨幾天戲。”
…… ……
遇老師… ….?
姚文青一開口就用三個字一拳把白航宇建設了三天的心理防線打回到了地下吃土。
又想到遇卓,白航宇突然就沒法思考了,他大腦裏的翟陽模式被這關鍵字瞬間激活了,問題是這兩個系統其實并不能兼容。結果就是當機,最後他對姚文青機械地說了一聲:好。
就在公歷2015年的最後一天清晨,白航宇踏着冷風走進了姚文青的劇組取景場,孫奇鎖了車就想要跟着。
白航宇奇怪:“從來也沒叫你跟過組,過元旦了這麽積極?”
孫奇苦笑着:“你暈倒之後斌哥說了,管你叫不叫我跟着,但凡我要是沒跟着,他就開了我。”
白航宇就有點不高興了:“全組人除了陳思嘉都沒人帶助理,你跟我算怎麽回事兒,這不給我丢人呢麽,再說今兒大概是順戲都沒說要開拍呢,完事我給你打電話,快走吧。”
一直監視着孫奇開車離去,白航宇才進了劇組,然而片場之中空無一人,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在個空空蕩蕩的樓裏回響着。兜裏的電話驟響,把他吓了一跳,是姚文青打的。
姚文青:“航宇啊,到了沒?”
白航宇:“……這是又玩我呢導演??”
“沒沒沒….”那頭是姚文青憨厚的笑聲:“這麽安排呢主要希望你跟遇老師在生活上多一些接觸,增進一下對彼此的了解,這三天就委屈你住在片場了,不過已經安排好你們的盒飯了,會定點送到的。辛苦你了,好好照顧遇老師。”
白航宇:“???什麽意思導演,我這怎麽就一句都沒聽…”
他話音未落,走廊深處忽然又什麽聲音響了。白航宇回過頭,看見遇卓從男廁裏,推着輪椅出來,他手上一滑,好懸沒把電話給扔了。
電話那頭的姚文青:“喂喂喂?信號不好?”
白航宇:“….你,你可真行你!”他啪地把電話給壓了,然後想起了個故事,說的是某導演在拍一同志片的時候為了培養兩男主的感情,把兩人叫一塊關了一個月,之後再拍無比默契。這是個傳言,真假不知,沒想到的是姚文青也會給他來這套。
白航宇硬着頭皮,壓着自己滿腦子不好的想法,遇卓走了過去,遇卓已經換好了戲裏的病號服,在腿上蓋了一層毯子。白航宇撓了撓頭:“遇老師…”又當機了,他根本沒想好要說什麽,随即他看見遇卓的右手用束縛帶被綁在了輪椅上,突然有點揪心,開口卻變成了:“……你用的得着這樣麽你?”
話一出口就發現語氣有點不對,白航宇對自己說,他現在是個學生,是個晚輩,是個不熟的合作搭檔,他是不該用這種很熟甚至帶了點控制欲感覺跟遇卓說話的,這樣聽起來奇奇怪怪的。
白航宇在沉思中臉色已經變了三變,遇卓沒一直什麽表情,只是冷着臉:“我控制不住自己亂動,這樣好點。”說完單手推着輪椅,從白航宇身邊推過去了。
白航宇站在原地站了足有三秒鐘,這才追了上來,他試圖去推遇卓輪椅後面的把手。
遇卓微微回了頭:“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白航宇有些無奈:“那個,遇老師,姚導叫我們過來不就是安排我們來體驗生活的麽,我要是你的護工…”
“我知道,可現在我一只手可以推輪椅,就先不麻煩你了。”遇卓打斷了他,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半點謝意都沒有的把白航宇甩在了後面。
白航宇僵在半地。
冷漠,生硬,不近人情。
跟他第一次在課堂上碰到遇卓的時候沒一丁點進步。
白航宇站在走廊上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後看着遇卓頗有些吃力地把自己推回了屋裏。
要不是…要不是……
白航宇想,要不是我他媽上輩子欠了你的……
他吐了口氣,然後跟着遇卓進了病房。
那天暈倒的時候他記起來過的,翟陽最後一次藝考的那天沒帶準考證,是遇卓給他送過來的。那是個大冬天,遇卓一路跑過來的,跑的太急了,最後過馬路的時候,直接被車頂在了地上。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就空了。當時路上圍了很多人,把遇卓圍起來了,翟陽過去看的時候腿都軟了。遇卓是趴在地上,他就跑過去抓遇卓的衣服。天特別冷,自己的手伸出來,硬的像冰棍。
幸好摸到的人還是活的,他拉了一把,遇卓就自個兒轉過來了,看見翟陽說:“你準考證都沒帶!”然後把壓在胸口的紙塞在他手裏,懊惱道:“都揉了,拿着快去吧!”
翟陽:“你沒事?”
遇卓按着腰從地上爬了起來,有點踉跄但看起來沒什麽大事:“沒事,快去,來不及了你快去!”
好在人太多,車速不快,那司機及時踩住了。
翟陽也不知道自己那場是怎麽過的。只記得情緒都被剛才的一場意外耗盡了,他是考本能考完的。從考場走出來的時候,遇卓還在人群裏等他。
晚上的時候,遇卓帶翟陽混進了自己的宿舍,放寒假了,人都走光了,遇卓是留下陪他的。進了宿舍遇卓才扭扭捏捏地說,好像把屁股給磕了。
就着臺燈,翟陽把遇卓扒了,幫往他屁股上擦紅花油,一邊擦一邊罵着:“你個傻逼,過馬路都不知道看車!”
遇卓就轉過頭來看他,眼神有點受傷的樣子,嘴角拉下來,就像小時候每一次自己把自己摔趴了的時候一樣。
翟陽不得不改了口:“行了行了,轉過去趴好,小傻逼。”加了個小字,突然就可愛點了,聽起來還有點怪寵的意思。遇卓學戲劇文學的,對這種關鍵語氣十分敏感,再趴回去的時候,腰身都放軟了,屁股翹翹的,一下子乖的不行,讓人忍不住就很想去摸摸他的腦袋。
一屋子紅花油味,宿舍裏就感覺更冷了,翟陽問他:“還是去醫務室看一下吧?”
遇卓說不用了,當着醫生脫褲子,他覺得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