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複習
複習
白航宇記得,那時候藝考是兩天,他晚上給遇卓上來藥,第二天還有一門要考,但遇卓早上臉色就不太好,撐着說要多睡會兒,等晚點會去接他。
等翟陽考完了出來卻沒找到遇卓,再回宿舍一看,人已經疼的動不了了。是背到醫院做的檢查,盆骨骨裂。
這下坐不了火車了,卻也不想讓家裏擔心,翟陽就陪遇卓留在了北京。本來是不太好意思去住姚文青那兒的,自己蹭沙發也就算了,帶着小男朋友一起蹭沙發就實在說不過去了。幸好那年寒假姚文青和他爸媽去海南度假了,他就把遇卓偷偷摸摸帶進來了。
伺候了有一個月吧,也是不讓亂動,不過記得那時候明明很聽話的,而且還很喜歡讓翟陽抱來抱去的。
白航宇于是再一次懷疑自己,這一切他媽的是不是都是個幻覺。明明記得遇卓當年,那麽聽過自己的話。他跟着進了門,看見遇卓正試圖用一只手把自己從輪椅,轉移到床上。他趕上前去說:“醫院複建了好幾年的一只手自己轉移還得用輔具呢,你可別又把自己摔趴了。”
這話好像更怪了,遇卓也察覺到,擡起頭來莫名地看了看他,白航宇就又想抽自己嘴巴。面對陳思嘉的時候明明控制的很好的,面對姚文青的時候也只是出了一點點纰漏,為啥到了遇卓這兒,他就老像個傻逼一樣,完全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呢。
白航宇猛的甩了甩頭,克制着自己,告誡自己是時候調用一下養成了十五年的豪門貴公子的修養了。
他醞釀了一下:“咳,我是說,遇老師,要不還是讓我…吧?”
調用失敗。
白航宇把自己給噎了,他想說啥來着?讓我?抱你?上..床?吧?
莫名羞恥,說不出口,滿腦子都在亂七八糟的想,不受控制的肢體還來回指點着遇卓、床,床、遇卓,然而一點也沒有起到增進理解的作用。
好在遇卓的理解力,還算可以。
他點了點頭。
白航宇松了口氣,上前把輪椅的手剎放下,然後再放倒一側的扶手:“老師,你就摟住我脖……咳”好像還是不太對,他就不敢再說話了。
遇卓明顯猶豫一下,但也還是照做了,兩人身體湊近了,白航宇的手從遇卓的腋下穿過去,他聞見遇卓身上的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把遇卓架起來的時候,白航宇覺得這個身體,其實一點都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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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遇卓屁股挪放在床上,然後去順他的腿,脫了鞋,再幫他把被子展開來蓋上,遇卓的腿被他自己并着綁在了一起。
遇卓有一分詫異,然後夾雜着十分尴尬:“你會護理?”
“看幾次就知道了呗,又不難,醫院裏都這麽幹的。”白航宇說,因為這個似乎隐含了那麽一點點的贊許的意思的問句,讓他有點放松了下來,然後順嘴就說了句:“轉移就是要先轉重心,就不能像陳思嘉那個傻逼那樣連拖帶拽的……”
遇卓:……
白航宇:……
嘴賤真他媽是個病,白航宇心裏對自個兒說。
本來就很尴尬了的氣氛,又尴尬了幾分。
白航宇清了清嗓子:“那個,其實因為我小時候出車禍,有幾年一直住醫院裏,老看就知道了。一般護工做的我都見過,開機前為了角色還特地看視頻補了補,所以你有什麽需要的就跟我說。”然後他恭恭敬敬叫了一聲:“遇老師。”
終于說出一句人話了,遇卓點了點頭,他說:“不用做什麽,你去忙你的吧。”然後從枕邊拿起一本《腦損傷病例》之類的,就開始自個兒看書。
白航宇就站在一邊兒愣了一會兒,好像沒聽懂遇卓說的話,半天沒動。
遇卓從書頁後面瞟見他,帶點不耐煩的,就又解釋了一下,用的還是老師對學生的口吻:“其實就是體驗一下人物,姚導說住三天,你到2號就可以走了。你可以想象,現在有一個鏡頭對着你,然後去尋找感覺”
白航宇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在理解,理解了好一會兒,然後說了一聲:“知道了。”轉過身去的時候臉上好像還挂了那麽一縷忍不住的笑。
白航宇心裏想的是,這太他媽好玩了,姚文青這是來給我助攻的吧,真不愧是好哥們兒。
病房裏其實挺冷的,本來樓裏沒暖氣,平常劇組用的都是自備的電暖器,都收在道具間裏。白航宇一個人去拉一個拖車,拉了四五個電暖器過來,圍着遇卓的床,擺了一圈。
遇卓明顯被他過大的動作又打擾了:“……太多了吧?”
白航宇一邊插電暖器的排插一邊說:“住三天呢,萬一壞一個呢,放着保險。”然後就把暖氣都打開,屋裏一下就暖和起來了。
白航宇把外套脫了,然後拉了個凳子,坐在了遇卓的床邊看他。
溫暖,是姚文青那間小公寓的卧室留給翟陽和遇卓最為深刻的感覺。
因為藝考時的北京總是很冷,翟陽被凍過兩年,等到遇卓來北京補習的時候,他就盡量給他找最暖和的宿舍,最好的補習班和最專業的老師。後面幾年的時候翟陽幾乎是整年混在北京,因為認識些人了,有時候回去跑跑龍套,有時候也自己倒賣點什麽,勉強養活自己以後,還會借錢去貼貼遇卓。
因為自己試過錯了,就不希望遇卓再受一丁點的委屈。弄得當年藝考的班裏,還有挺多人嫉妒遇卓的,嫉妒他有翟陽這種老生罩着。大家背地裏都這麽議論遇卓,傳着傳着,翟陽自個兒也開始這麽想了,特別是那年遇卓考上了,翟陽又沒考上的時候,他心裏尤其地不平衡,就對遇卓說:“你還不是多虧有我帶着才能考上的!”
說的次數多了,終于把遇卓說煩了,遇卓就沖他吼了回去:“可我還不是為你才考這破地方的?”
相互不領情,鬧了好長時間的別扭,要不是後來出了準考證的事兒,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和好。所以一起住姚文青公寓的那一個月,就成了他們記憶中最快樂的一段時間。卧室朝陽,暖氣片又大,真的很暖和,開始的時候只有白天的時候一起來卧室擠着,後來幹脆就搬過來睡了,睡一張單人床,抱在一起,肉皮貼肉皮,貼出一身的汗來。
白航宇坐在遇卓床邊,看着遇卓,發着呆,想起來了突然就問了一句:“遇老師,你為什麽覺得我不行?”
遇卓:?
白航宇:“那天我在門外面聽見你跟姚導說的話了,你怎麽就覺得,我就把握不好葉标這個角色呢?”
白航宇心裏一直是怨念的,那天本來想問姚文青的,因為好面子又沒問出口,哪知道見了遇卓,兩下沒憋不住就開口了,還是抱怨的口吻。等說出來了他自個兒也有點想明白了,大概是因為翟陽在遇卓這兒,從來就沒設過防。
遇卓的眼神從書上移開一會兒,沒回答,只是反問他:“你當時為什麽要接這部戲?”
這回輪到白航宇說不出話來了。還能為什麽,不過是為了遇卓,不過為了能再離遇卓近一點。
尴尬,白航宇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來筆記本電腦,放在旁邊的床上,把床當桌子,背對着遇卓把電腦打開。
背後的遇卓說起話來還是公事公辦的架勢:“最好不做特別超出背景範圍的娛樂活動,比如說上網啊,打游戲啊什麽的,就盡量不要。”
白航宇:“WIFI都沒有上什麽網,下周期末考試了,我得複習呢。”然後屏幕上打開的還真是課件。
看白航宇轉過去了,遇卓微微松了口氣。
四肢有三肢被束縛起來真的很不舒服,看書還得撐着頭,一會兒就累了只得就把書放下,看着天花板發呆,因為沒有帶表,時間很快就變得沒有概念了,一時他覺得已過了很久,一時又疑心這一切不過是在他意識海洋裏面,那麽短短的一瞬。
把眼睛閉上,好像睡着了。
白航宇是真的打算好好複習了,畢竟他一個學期也沒去上幾節課,專業表演什麽的靠考前的基礎還能頂一頂,理論考試什麽的不看肯定是不行。但他這幾天在家的時候卻也沒怎麽看,現在為了避免尴尬打開了,一邊看一邊聽遇卓的動作,卻也不知道為什麽看了幾頁下來,心裏突然就靜下來了,而且看進去了。
就跟翟陽那時候似的,一個人就焦慮着看不進書,遇卓在身邊了,一時半會兒就要端個茶送個水什麽的,不停地被打斷,不知怎麽,學習效率反倒就高了。他甚至覺得伺候遇卓那一個月是他藝考以來心裏最踏實的一個月。
因為老朝着目标趕,不知什麽時候能趕上,越趕就越發慌,但是身邊突然來個人煩着你了,時刻讓你分着神,各種小事牽扯着,反而踏實下來了,有了一種過生活的感覺。被反複的考場失利損耗過度的自尊心好像也在慢慢恢複,那是從每天都能觸碰到的東西和觸摸到的人身上中汲取的底氣。
讓翟陽徹底定下心的也是那一段突如其來的同居生活,可能也因為每天躺着看書太無聊,遇卓就特別愛來撩他。動不動就要親個嘴兒拉個手什麽的,本來覺得怪的不行來着,但老被撩着,不知怎麽就習慣了。遇卓一直跟個神經病似的喜歡他,他又不傻,怎麽會不知道,不過因為心裏沒底兒,才一直忽近忽遠的端着。一直拖到最後那一個月,翟陽才算徹底被遇卓掰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