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前輩(修)

前輩(修)

白航宇又跨進了中盛總經理辦公室,雖然早最好了心裏準備,但是當他真看見那個熟悉的位子上坐着人已經變了邱幀時,他心裏還是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邱幀四十出頭,喜歡打高爾夫,一直是個運動系的中年人,兩個月不見,卻突然有了些未老先衰的架勢。他見了白航宇的第一個反應,是盯着白航宇的額頭,然後把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航宇啊,你這個疤可比電視上看着要嚴重啊,什麽時候能恢複好啊。”

白航宇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下意識地用手撥了一下已經刻意留長了的頭發。

“還要做幾次激光,才能看出結果,有的醫生是能恢複個百分之八十吧,也有的醫生說化了妝就看不太出來了,反正也得看個人體質吧。”

邱幀嘆了口氣:“偏偏趕在了這個時候。”

白航宇:“現在公司有什麽我能做的,我都會盡力。”

邱幀:“你可能還不知道,昨天楊子寧已經正式跟公司解約了,之前一直籌拍的《戰地風雲》因為資金一直到不了位,投資位已經被天啓拿走了,還是斌哥搭的橋。”

白航宇有些黯然:“斌哥本來就是制片人啊,他的心血,帶走也是應該的。”

邱幀:“既然你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說了。我接手公司這一個多月,一直有各種送提案過來,我都看了,也有還不錯的,但我還都覺得不是最合适。投資就要有風險,但現在我們可能已經經不起再一次大規模的失利了。我的意見已經跟董事會報告過了,現在還是把資金集中起來,保證公司穩定的運營,重新吸納新的一人,再等待轉機。”

他的眼睛看向白航宇:“所以現在我還是希望你,航宇,你該把眼光放開,可以多出去接一些時間短收益高的片子也好綜藝也好,一是有利于維持你的形象,二也可以給公司提供一些幫助。我希望這種安排,不會讓你感到太為難。”

白航宇一直沉默地聽着,聽到最後,對邱幀點了點頭。

一直到從公司出來回家的時候,姚文青給他的劇本還是裝在他自己的背包裏,沒機會拿出來。這不是秦斌的時代了,白航宇想當然不是所有人都理應慣着他。

又回到家的時候,一頭栽倒沙發裏,又回憶了一遍今天發生的事兒。不得不說,邱幀今天看他額頭的眼光,讓他感到有些受傷了。他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相機,再一次觀察了一下在右額上,其實不到三厘米長,但現在還有些發紅。可能是因為這張臉生的太過完美無缺,白璧微瑕,總是讓人有些莫名的遺憾。

他正看着,從餐廳的方向突然傳出了響動,是姚文青端着外賣飯盒,從裏面走了出來。

“呦,航宇,剛進門就自拍上了。”

白航宇剛被他吓了一個激靈:“你沒走啊?”

姚文青:“轟我走啊?”

白航宇一臉無奈地坐了起來:“不是不是。”

姚文青半點不認生地過來挨着他坐下:“我還給你剩了一口呢,你沒吃自個兒熱熱吃去吧。”

白航宇抱着印着自己大頭像的沙發抱枕搖頭:“看你吃就行了,看你吃比較有胃口。”

姚文青轉過來,瞅着他嘿嘿地笑:“今天去學校了?見到遇老師了?”

白航宇立馬來了精神:“遇老師跟你說了?他給你打電話了?都跟你說什麽了?”

姚文青搖着頭啧啧着:“我說你上輩子可不這樣啊,我以前追思嘉的時候你可沒少嘲笑我來着,你現在怎麽了,投胎做情種了?”

白航宇就悻悻地又躺回去了,姚文青只得端着飯盒,又換了個能觀察到白航宇表情的位置坐下:“要不你跟我說說你到公司怎麽說咱們劇本的事兒,我就跟你說說遇老師怎麽說的你。”

白航宇吸了口氣,他這次坐正了,然後把姚文青手裏的飯盒一把搶了下來。

“我今天沒提這個電影的事兒,因為時機還不到,這個本子很好,但它還不成熟。”

姚文青咽下了嘴裏的最後一口飯:“繼續說。”

白航宇:“我知道這個本子裏的原型是我們的事兒,可能是從遇卓的角度理解的我?我其實挺感動,但這是敘事是那種學院派的寫法,故事節奏太慢了也有些平淡,人物不夠典型化,而且這個故事,它的基調其實是哀傷的。我知道他已經盡力在做了,但還是不夠商業化,我看這個本子還得改。”

姚文青:“沒問題啊,你說怎麽改咱怎麽改就完了。”

白航宇:“而且故事是發生在校園裏的,本身在視覺效果上噱頭不會太大,就得靠人物扛住了,如果要我來演男主的話,這個女主角也得配個自帶流量的。我覺得現在,可以去試試姚襄儀,她雖然不是中盛的藝人,但是拍過好幾部中盛投資的戲,雖說都沒太賺着錢,但也算是有捧了她一把,現在聲名正健,聽說正好跟原公司合約也快到期,如果能趁這個機會把她拉到中盛來,那是最好不過。”

姚文青:“我看靠譜,就是實際年紀稍微大幾歲吧,但架不住人家紅啊。”

白航宇看了一眼現在已經似乎橫下心無底線拍馬投資方的姚文青:“還有就是,也是最重要的,姚導。這個片子,你不能由來導。”

姚文青剛還擺了個不管你說啥我都要擊節贊嘆的架勢,等聽清了這一句話,身子突然就撤回來了,他抱着肩,靠回到了沙發上。

白航宇:“對不起啊大青,你其實就是對藝術的追求太高了,然後其他的方面就稍微,稍微忽視了那麽一點點……”

姚文青黑着臉:“什麽其他的方面,你說清楚了。”

白航宇咽了咽口水:“就比如說計劃性啊、全局意識啊、工作節奏啊、控場能力啊,還有實事求是的精神啊……”白航宇還打算說下去,對面的姚文青已經坐不住似的,換了一下翹着的腿。

白航宇就只得把話咽了,最後總結道:“都是為了藝術嘛,這些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方面,你可能就稍微沒太注意那麽一點點。這其實都是你的優點,只不過放在現在這個時候,要拍這麽一部必須走流量的商業片,就不太合适了。”

白航宇趕緊:“你先別急啊,我說完了,該你了,你先跟我說完遇老師的事兒再生氣行麽。”

姚文青臉色變了變:“好吧,我告訴你吧,遇卓跟我說啊..."姚文青一邊湊近了,一邊學着遇卓的語氣:“姚導你得告訴白航宇,這電影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就是說成什麽也不能讓姚文青拍!”

臉撂下來,姚文青說完端起他吃了一半的飯盒就走了。

白航宇反應了半天,這才理解了,這是遇卓跟他想到一塊去了,他就趕緊追着姚文青追到了廚房。

“有道理有道理,他還說什麽了?”

姚文青把他撥到了一邊,他走到廚房把剩下的兩個飯盒打開,新取了雙筷子打算把白航宇的那份一起解決。剛要動手又嫌棄道:“嘿你們家的筷子怎麽這麽髒啊。”

白航宇就趕緊跑去幫他洗完筷子,雙手捧着遞還給姚文青。

姚文青帶着一臉嫌棄地接了過來:“他倒還也還跟我提了一個導演,但我覺得更不一定合适。”

白航宇:“誰?”

姚文青:“是個老前輩了,巧在你和遇卓都跟他有交集,不過你們倆自己可能也還沒鬧明白這事兒呢吧。”姚文青拿着筷子在空中點着:“柴導,柴小林。”

白航宇突然露出了恍悟的表情:“柴導啊!我十二歲拿飛花獎男配的那次就是他導演的啊,不過不是身體不好,好長時間沒工作了麽。遇老師跟柴導也合作過啊?”

姚文青:“你說說你,你是有多不關心遇卓啊,柴導是遇卓研究生的導師啊,這你都不知道。”

白航宇這才點了點頭,但他在心裏想的是,柴小林是個好導演,也一直喜歡拍青春題材的片子,但是,他太老了,遇老師的老師,已經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了。

姚文青說:“不會連你也覺得柴爺爺比我更合适吧?”

白航宇已經有點明白了,遇卓的出發點還想着講好一個故事,但他和姚文青,現在已經更想着賺錢了。“那遇老師提了柴導,他是已經試過柴導的口風了?”

姚文青:“他說要去問的,我說我先跟投資方商量,老藝術家了,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別去欺騙人的感情。你怎麽說?”

白航宇猶豫了一下:“柴導那邊我明天先去探探話,我們今天先修劇本大概。”

姚文青哼哼了一聲,才扒了兩口,就被白航宇拉着,去改了一晚上劇本。

兩人吵吵鬧鬧地忙活了一個晚上,就好像大學時代一樣,煙酒咖啡外加互相逗着貧,不知不覺天光已放亮,劇本的進展不太敢說,不過事兒總算開了個頭,白航宇的心裏突然就有些底氣了,姚文青也好像找回了一種久違的澎湃的激情但在清晨的陽光從天窗裏打到他們的寫字臺上時,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白航宇站起來,換了個房間,把窗戶打開,讓冷風透進來,沖去一晚的疲勞,他拿出姚文青的老手機,然後給遇卓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通了。

他已經看懂了遇卓的劇本,正因為看懂了,所以有個問題,他必須要問。

“喂?”

遇卓接了,他的聲音裏透着困倦。

“姚導?怎麽了這麽早?”

鬧了一個晚上,白航宇的嗓子是喑啞的:“遇卓,是我。”

電話的那頭沉默了。

白航宇深吸了口氣:“劇本我看過了,說實話,你是不是...”

“滴——”

話沒說完,遇卓又挂了。

白航宇愣了很久,然後對着電話的忙音把他想問的話說了出來:“你是不是一直希望死的是我,讓翟陽活着?”

他沒問完,但是遇卓已經給了他答案,在劇本的最後,那個重生的男孩最終消散,變成了床上的植物人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遇卓現在還沒有辦法接受他,因為他懷戀的,是屬于翟陽的全部。

那個陰郁易怒的少年,一直都叛逆,好像時時刻刻等待着争執與沖突,幾乎沒有任何優點,又總讓身邊的人放心不下。就是這麽一個人,卻一直都萦繞在遇卓的腦海裏,變成了葉标,變成了許立武,又變成了新劇本中重生的男孩,遇卓筆下的所有人,其實都有翟陽的影子。

所以白航宇不喜歡遇卓劇本的結局,他其實是個新的人了,他想把這一切都改過來,他也認為自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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