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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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航宇跟姚文青回去就是繼續修劇本,兩人忙活了三天,最後做了個提案出來。可再打柴小林的電話,卻打不通了。

中盛例會的時間到了,白航宇一直也沒聯系上柴小林。這天起來,姚文青突然接了個遇卓的電話,他接起來一聽,人就傻了。

“柴導去世了?這什麽時候的事?前兩天我們還一起吃飯呢!”

白航宇本來在打印機前等着劇本,聽到這話手上一松,熱騰騰的A4紙散落了一地。

柴小林去世了,就在他們吃完飯的第二天,當晚腦溢血。遇卓是打電話來請姚文青出席追悼會的,以柴小林學生的身份。

“世事無常啊。”姚文青挂了電話對白航宇感嘆着:“遇卓說叫你也去,他說柴導過世的前一個晚上一直在看我們給他的那份劇本,樂了一個晚上。”他擡起頭來問白航宇:“這算是樂極生悲麽?還是我們那天吃的太辣了?”

白航宇蹲在地上,正把散落的打印紙再一張張重新撿起來,沒顧上理姚文青說的話。

“人命真短吶。”姚文青就開始也不知道跟誰生氣呢:“你跟遇卓以後有話自己說去,幹嘛老讓我傳來傳去的,浪費老子生命。”

他說完這話終于開車離開了白航宇的家。

柴小林的追悼會定在一周之後,白航宇去的時候是一身肅穆的黑西裝。

演藝界中上至白發蒼蒼的老藝術家,下至白航宇這樣的年輕演員,能來的幾乎全部都來了。白航宇一到現場,一眼就認出了遇卓。柴老一生無子,遇卓就像個兒子一樣一直陪伴在柴小林遺孀的身邊。

白航宇上前與柴夫人握手的時候,遇卓的眼目一直是垂的,也沒有看他,好像不認識的樣子,刻意地躲着。心裏突然動了一下,站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才發現,他們已是老中青三代人了。他跟遇卓之間,其實已經隔了一個輩分。

他拿出了一份這幾天有修過的劇本,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柴小林的遺像之前。

追悼會上沒有什麽人致辭,這是柴小林生前的遺願,他說他只希望朋友們聚起來,從來再看一次電影。大熒幕上播放的是他一生作品的剪輯。柴小林是标準的第五代電影人,他用一生見證了中國電影從複興到再度騰飛的四十年。影片是倒敘剪輯的,從兩鬓如霜到了重歸少年,只用了一部電影的時間。

快結束的時候,白航宇看見遇卓站起來,從一側悄聲離場了。他遠遠地跟着出來,跟在他後面輕輕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水龍頭開着,遇卓躬着身子撐在洗手臺上,肩膀一直在微微的抖着。他哭的那麽難過,以至于白航宇走近的時候都沒有察覺,還流水就能蓋過自己悶聲的哽咽。

白航宇就站在裏他五步遠的地方,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他,最後就只能看着他,就由他哭個夠也好,他知道遇卓是壓抑地太久了。

不知過了多久,遇卓再擡起頭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白航宇在鏡子裏的投影,眉頭深鎖皺在一起,目光裏全是心痛。

遇卓對着鏡子裏的白航宇:“柴老師年紀大了,我真不該還去麻煩他。”

白航宇走近了一步:“哪有你這樣的,你怎麽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啊?”

遇卓看着鏡子裏的影向他走了過來,走過來,要觸碰他的肩膀。

水聲還在嘩嘩地流着。

白航宇握着遇卓的肩膀把他轉過來,要把遇卓擁在懷裏,他們之間隔了太多年,有太多話說不清楚。但自己如果能抱抱遇卓的話,白航宇就覺得,他們之間用一個擁抱就都能懂的。

只因為他曾是翟陽,而他就是遇卓。

那個鏡子裏的白航宇拉他的時候,遇卓沒有躲。但當轉過來,真正相對的時候,遇卓又把他推開了。沒有任何餘地的樣子,也再感覺不到剛才身體相觸那一瞬間的柔情。

白航宇焦急着:“老師!”他擡手,像是想要幫遇卓去擦臉上的淚痕。

遇卓退了一步躲開,伸手把流動的水龍頭給關了。洗手間裏靜下來,他們能聽到外面有人走過的腳步聲。就在白航宇側目的時候,遇卓低下頭把自己的眼淚擦了。

遇卓說:“裴欣一導演也來了,你還沒去打過招呼吧?”

白航宇有些意外,裴欣一是國內一線的前輩導演,遇卓當年的《邊城故事》就是他執導的,但一向和中盛沒什麽往來。

遇卓說:“裴導也算是柴老師的學生,剛才過來特意問了我一下柴老師去世前看的是個什麽本子,他說真該為柴老師拍一部紀念電影。”

白航宇:“你是說…”

遇卓:“你就跟他說現在手上有這麽個本子,是關于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電影人,在病逝後意識突然重生的故事。”

白航宇怔動了一下:“這樣,這樣也行的麽?”

遇卓只是低着頭問他:“如果是裴欣一,票房會不會更有保障?”

白航宇:“這倒是,不過...”他低了低身子,眼神從下往上的,想要去捕捉遇卓的表情:“老師,你就這麽想拍這部電影麽?”

遇卓轉過身去,他用手指沾冷水,去消自己的眼眶的腫。

白航宇跟着他湊過來,已經想明白了似的,突然有些高興的問他:“你其實就是很想幫我是麽?”

遇卓沒理他。

白航宇已經自己越想越高興了:“又幫我寫劇本,又幫我找導演的,老師你怎麽,就對我這麽好呢?”

遇卓收拾完了,側身就要走了。

白航宇又想上前一把拉住他,遇卓收了一下胳膊,指着白航宇的手瞪他。白航宇就只得悻悻地把手收了回來,然後一臉包容地舉起手:“好好好,不碰你不碰你。”

遇卓說:“算我補償,你千萬別想太多。”

白航宇就只得停下來,留在原地,看着遇卓的背影,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出來之後已經散場,他馬上找到了姚文青。姚文青聽說之後也被他吓了一跳:“這樣,這樣也行的麽?”

白航宇則是直接把姚文青拉到了裴欣一面前,然後在背後用手,猛的推了姚文青一把:“上啊,上啊制片人,看你的!”

姚文青被他推了個踉跄,一臉尴尬地差點撞在了裴欣一身上。

裴欣一正準備離場,轉過頭來看見姚文青竟毫不意外地點了點頭:“文青,我正想找你。”

姚文青:“裴導,柴先生紀念片的事,這兒有個現成的想法,您來看看。”他指了指正坐在影廳後排偷看他們的白航宇。然後把裴欣一一路拉了過來。

他按着白航宇的肩膀說:“躺倒。”

白航宇遲疑了一下,随即明白姚文青想做的是什麽。把幾個扶手拉起來,白航宇平躺在了座椅上。姚文青動了動念頭,跑到前排立着的花圈上鞠躬恕了個罪,然後摘下了一朵黃菊。

他在跑回來的時候白航宇已經很配合地把眼睛閉上了。

姚文青:“這開頭就是在柴導的追悼會上。”他說着正了正領子,繃着臉将手中的菊花放到了白航宇的胸口,“大家圍棺三周鞠完了躬,把之前想說的沒說的,一字一句都對着遺體在心裏說了,柴導在天上還沒飛遠,他都聽見了,然後大家退場。”

他說着拉着裴欣一往後退了退,又指了指白航宇,“清場之後,柴導一個人躺着的時候,在心裏把他這輩子都過了一遍,正過着呢,轟地那麽一下,會場停電了。”

裴欣一還弄不清他們在搞什麽,卻也順着劇情走了下去:“停電了。”

話音未落,姚文青已經跑到牆邊,一巴掌把所有的燈全部關了。放映廳裏一片漆黑,只有熒幕上柴小林的遺照亮着,他笑着注視着場廳裏的所有人。

還沒等裴欣一反應過來,姚文青又一手把開關重新打開。

“再亮起燈的時候,柴導砰然就那麽坐了起來。”

白航宇配合着猛地一下子從座椅上彈了起來,他大睜着自己年輕的眼睛。

姚文青:“然後他就重生了!”

白航宇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地臉。

姚文青跑到裴欣一面前:“這個電影,就這麽開始!”

裴欣一:?

姚文青開始圓不下去,他回過頭來:“白航宇?”

白航宇摸着自己的臉站了起來,他轉過身來學柴小林生前的樣子笑笑:“都來了啊。”

背後熒幕上柴小林的臉和白航宇的臉印在一起,姚文青赫然跳出來裝做一臉驚奇:“白航宇,你說什麽呢?”

白航宇:“你叫我什麽?”

姚文青轉了過來對着裴欣一:“柴先生的紀念片,或許就該這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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