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曝光
曝光
第二天早七點，白航宇正襟危坐在中盛的小會議室裏，抱着公關人員連夜為他準備好的發言稿，正在練習回答記者的模拟提問。離記者招待會還有三個小時，疲憊早已挂在了白航宇的臉上。
“在匿名舉報遇卓時你是否考慮過這對遇先生名譽所将造成的影響？你是否知道不實舉報已經觸犯了相應的法律法規？”
“對遇先生名譽所造成的影響，我一直深感愧疚，我一直欠他一個道歉，我……”
“別叫老師！”白航宇的話被打斷了，穿着藍襯衫的專業人士再一次給出建議：“怎麽老順嘴？遇卓已經離職了，現在不用再強調你們曾經的師生關系了，這樣只會給自己找麻煩。”
白航宇乖學生一樣點點頭，又輕聲說了句知道了，然後低頭改口：“我将會盡我所能地補償遇先生，我們……”
話沒說完，另一個白襯衫又一次搖着頭，做出了個暫停的手勢：“我覺得後續的處理方式其實不需要回答地那麽明确，這次記者會的目的就是向公衆道歉，你要以一種無條件的姿态接受所有輿論的批評，在表達時盡量別流出‘你要盡力怎麽做’的主動意願，因為你現在不管做什麽都是錯的。”
白航宇挺認真地聽着，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了些，剛準備再次開口被突如其來地敲門聲打斷了，邱桢幾乎是臉色鐵青的進來，他進門就把自己的手機直接滑到了會議桌的中央。
“還練什麽，都晚了！記者招待會的消息剛發出去，迅捷傳媒就先爆料了，就在剛才。”
白航宇的聲音再一次從別人的手機裏聽見自己的聲音，他正帶着憤怒地向遇卓高喊着“我就是喜歡你，怎麽了！”
在會議室裏幾個襯衫不約而同的詫異目光之下，白航宇半天才尴尬地憋出一句：“動作真快，我就說這不是孫奇一個人的事。”
幾個公關人員正要低聲交換意見，邱桢已經有些氣急敗壞：“還不止這個呢！”他拿過手機切了屏，直接摔到了白航宇懷裏。
從屏幕上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裏，白航宇一眼認出遇卓，然後是自己，最後确定這是從遇卓公寓外的偷拍。窗簾掩着大半，只從一條透光的縫隙中勉強看到屋中的兩個人影，有時坐在一起，有時像在說話，有時顯得很親密，大多的時候更像在争吵。白航宇還沒滑到底，手機就先被邱桢又搶了回去，因憤怒而不受控制的手指幾乎點上了白航宇的腦門。
“航宇，你讓我說你什麽好，都被拍過一次了你怎麽還能這麽不小心？”
白航宇撓撓頭，将桌上自己背了一晚上的發言稿緩緩推開。
邱桢皺着眉：“記者會提前一個小時吧，盡量趕在輿論風向被帶偏之前。你們都準備好了麽？航宇？”
記者招待會臨時提前到了上午九點，這樣能保證準時前來的記者不會太多也不至于太少，也能讓白航宇可以洗個澡，做個簡單的造型，然後穿好西裝，像他爸說的那樣。
大概沒有背稿的時間了，白航宇就幹脆安慰自己背了也沒用，就像無數次臨考時那樣，他自知還是漏洞太多。本來在孫奇威脅下主動出櫃至少還能占據一下為維護公司主動承擔責任的道德高地，現在卻變味成了被曝光後的被迫承認。很快就會有人出來帶節奏的，白航宇想，可能公司真的擺不脫刻意抹黑遇卓的嫌疑了。
在記者會臨近開始的最後時間裏，白航宇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休息室裏對着手機發呆，遇卓的電話顯示在生活號的屏幕上，知道現在打過去不是關機就是占線，所以就一直沒按下去。肯定又被記者包圍了吧，不知道還會不會像上次一樣那麽莽，瞎說的全是大實話。又或許這次躲在家裏會好一點，畢竟大半的媒體應該已經都被自己吸引過來了。上次約好的是一旦曝光就統一口徑說是拍戲，自己又要食言了，這次肯定又被氣大了，還不知要哄多久才能好。
呆到最後白航宇突然反應過來一直能沒打出電話的原因可能不是害怕聽到關機或者占線的機械音，他是突然害怕聽到遇卓的聲音，因為他自己已經做了一個事關兩個人的決定卻沒提前告訴過遇卓。想通這一點之後，白航宇突然下定了決心。
就在手指将觸未觸到屏幕的瞬間，手機突然自己跳了起來，吓了白航宇一個激靈。
他忙不疊地接了起來，條件反射似地：“喂，老師，我錯了，求求你先別生氣，聽我解釋、我...”
“航宇。”電話那頭傳出來的聲音将白航宇定在原地，他剛低聲下氣的腰還沒直起來腿倒直接軟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跟他說：“我是秦斌。”
“……斌？…斌哥、我那個、剛沒看清我……”太突然，白航宇舌頭打着結，上次出事之後，秦斌就再也沒聯系過他。
“你爸現在跟你在一起麽？”
白航宇：“我爸？現在？沒啊。”
電話那頭的秦斌停頓了一下，再開口聲音更低沉了：“航宇，你還相信我麽？”
“我、我爸真沒跟我在一起啊，我是昨晚見的他，這次J陪他一起回的國，他們應該現在一起吧。”白航宇舔了舔嘴唇：“我當然信你啊斌哥，從小到大，我什麽事你不知道，你要是想曝光我，我早死一百次了，哪還能等到現在。”
秦斌的聲音瞬間變得堅定了：“航宇，你信我的話，就馬上取消記者招待會。我知道你想幹什麽，別去，都沒意義了。”
白航宇：“不是的，你別擔心了，我都想好了，這次不會提到你，也不會牽扯公司，我就只說都是我自己做的。”
秦斌沉默了，白航宇就繼續說了下去：“我其實一直想跟你道歉的斌哥，這二十年都讓你費心了。不過你有你辦事的方法，我也有我的。這次真的就讓我自己做決定吧。”
喉頭滾動了幾次，白航宇終于忍不住：“斌哥，你最近過得還好麽？”
電話那頭是秦斌長長的嘆息聲，再開口語氣突然急切了起來：“這件事裏，你、中盛、我，其實是連在一起的，出了事誰都逃不過，你現在只要一松口，剩下的是很難再洗的，你懂是麽？”
秦斌的話音不大卻震的人耳膜發顫，白航宇只覺得手腳冰涼，休息室的門恰在此時被豁然推開了。
“跟誰打電話呢？時間就快到了！”
電話裏秦斌的聲音更高了些：“就再聽我一次航宇，哪怕是拖遲記者會，我們就還有時間航宇！媒體那邊我會來處理，你先別…！”
白航宇的耳朵還貼着電話，嘴唇條件反射似地動了，他對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白彭叫了一聲“爸”。
電話裏的聲音戛然而止，挂斷了。
白航宇愣在當地：“你來了爸。”
白彭：“誰的電話？”
白航宇盯着自己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搖着頭退了幾步坐在了沙發，臉上是前所未有過的頹然：“可能斌哥說的對，現在不管我怎麽說都沒意義了。”
白彭走近了些，他俯視着白航宇好像覺得很有意思。“反正大不了就退出娛樂圈呗”,語氣間模仿着白航宇昨天的故作輕松。
白航宇就有些哭笑不得：“現在哪裏還是我一個人的事。孫奇提前曝光，斌哥突然來電，他們醞釀了這麽長時間，可能本來就是沖着公司來的。時間又趕得剛好，肯定會牽連電影票房，現在排片率才剛剛上去，能不能回本還兩說，你最近身體有不好。還有……”
“還有？”
白航宇的眼神游離了：“還有遇老師啊，一直也沒跟他說明白，他別真以為都是我在設計他呢。”
白彭這次是直接動手，他一把把白航宇拉了起來，白航宇趕緊求饒：“爸爸爸！你先別別別，你讓我再想想想……”
連拖帶拽地，他被拉到了窗前。正午的陽光從被豁然拉開的百葉窗中射進來，一下被刺得睜不開眼睛。中盛大樓下已經堵滿了記者的車，在人群彙聚的地方，他突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遇卓！
“不是吧！”白航宇不敢置信地看向白彭，他爸剛對他輕輕點了點頭，白航宇轉身就沖出了休息室。
他一邊盯着電梯裏不斷向下的數字一邊松着自己襯衫領的紐扣，汗濕了鬓角，又從脊背沁了出來。不知道遇卓為什麽會現在出現，心裏唯一的念頭只變成了快點下去，要快點和他站在一起！
電梯門開，白航宇快步現身在中盛大廳裏時，遇卓幾乎是迎面走了過來。他們兩個就這樣毫無準備地一起被暴露在了無數的閃光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