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淩晨的海花島,是藍與黑交融分層的過程。
李靜裹緊了身上的大衣,雖然海島的冬天沒有雪,常年保持在十五-二十五度之間的日溫,但是淩晨的海風依舊能吹得人瑟瑟發抖,她是豐州本地人,但要她淩晨四點鐘起床,四點點半出門騎着車扛着二十多斤的機器來到海邊在拍攝點布置好了機器,就開始坐等一場日出,也并不是常有的體驗。
為了淩晨的工作,其實李靜昨晚一夜沒睡着,她還有些困勁兒,但大體而言,作為一個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來說,熬夜不是什麽難事兒,可是領導在身邊,在等待日出之前,她拿着手機也不能幹別的,只能看一看天氣預報的日出時間還有多久才能來到。又或者是檢查一下她的機位定點。
她的跟前多了一杯還冒着熱氣兒的奶茶。
“喝杯熱奶茶吧,是我現在住的民宿的奶奶做的奶茶,你喝喝看。”
李靜回過神來,慌忙接過那杯奶茶,不算燙手,但是捧在掌心上一暖,渾身的寒氣都驅散了不少,很舒服,“謝謝組長。”
蘇念不慌不忙擰緊了保溫瓶的蓋子,在她身旁的石頭坐下,同樣捧着一杯奶茶取暖,奶茶很香,茶是今年采的新茶葉,味道有一種獨特的清香氣,奶也是用的鮮奶,配一點點蔗糖就夠好喝了。蘇念特別喜歡這個味道,之前喬苒給她喝過一次,她就愛上了,昨晚喬苒奶奶剛好在備料又問她喝不喝,她就特意裝了一大杯熱奶茶在保溫瓶裏面。
“不用這麽客氣,是我要求你天沒亮就出來拍日出的。”
李靜嘗了一小口,很好喝,離預計的日出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不遠處的燈塔仍舊亮着,她想起了蘇念拍的那張燈塔照片了。
“這座燈塔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建好了,快有六十年的歷史了。”
“老一輩迷信的人還說,燈塔就是海龍王的化身,是我們的守護神。”
“逢年過節,不止要祭海,也有祭祀燈塔的活動呢,特別是已經變成了我們這兒的習俗。”
“雖然我覺得那就是一座鋼筋混凝土澆築而成的建築物,根本就不是什麽海龍王的化身。而且如果要感謝,不應該更加感謝修建這座燈塔,還有常年在此工作的工作人員嗎?”
李靜接受的現代教育裏面,讓她無法理解一座燈塔怎麽就成為了海龍王的化身,怎麽就有了被慶祝的意義呢?明明就是那些修建了這座燈塔,還有在這裏辛勤工作的人們。
蘇念還不知道燈塔會有這樣一處典故,但是聽完了以後,理解李靜的不解,但也理解人們祭祀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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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天和海在海平線交融,不分彼此,成了一只巨大的可以吞沒一切的怪獸。
她對大海是充滿好奇而又向往。
可要在大海上勞作的人,大海對他們而言就是生活。
而生活,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
她輕輕撥動着被海風吹拂到眼前的一縷發,将它勾進了耳後,“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祭祀的人心裏也知道,它不是海龍王,它只是一座燈塔,可在他們心裏,這座燈塔能為出海的人照亮出一條可以平安回家的路。”
“這算是一種……”她半垂下來了眼眸,“內心尋求一種超自然力量的安慰吧。”
“有時候,人在沒有外力可以依靠時,很需要這種心理慰藉的。”
“無論最後結果好壞,這股至少能夠支撐着他們度過那段時間。”
李靜沒想到蘇念會說出這樣一番過于唯心主義的話,她轉過頭看向蘇念,或許是夜色太過于濃郁化不開,她并不太能夠看清楚蘇念的神色,只覺得蘇念莫名有些悵然。
感受到了李靜的視線,蘇念轉過頭看她,笑問,“怎麽了?”
李靜想了想,“沒什麽,組長,時間要到了,我想再檢查下機器,您能幫我再看看參數嗎?”她和蘇念認識不到一天的時間,怎麽好去過問人家的隐私。
蘇念也站了起來,“好啊,還有二十分鐘就是日出的時間了。”
*
西臨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一個電話給他吵醒,鈴聲是特設的,一聽就知道是誰,他打了個激靈,坐起來接通電話,“老板。”他還困得有些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時間,早上五點,距離他們昨晚商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電話那頭的聲音,清醒而又沉穩,“我改簽了最早的航班回海市。”
西臨所有的瞌睡一下子全都散了,“老板,您已經出發了嗎?”他着急忙慌起床穿衣服。
陸燃聽見西臨那邊的響動,就知道他還沒起,“嗯,你不用特意起床送我,我已經離開酒店,出發前往碼頭。”
“宣傳組的拍攝進度重點跟進。”
恰逢天光破曉時,挂了電話,陸燃降下了車窗看向外面。
沿海大道作為整個海花島的主幹道,它的風景肉眼可見的壯美。太陽就快要從海平線上升,在那之前,天空和海洋的分界線随着時間的推移逐漸清晰可見。
那座辛勤工作了一夜的燈塔的光芒逐漸暗淡,在太陽升起時便會陷入沉睡。
這是海邊才會有的獨特風景。
上島這兩個月以來,能在島上待着的日子裏,王瑞看了不少日出日落啥的,但每一次只要有機會看到海上日出日落的風景,他仍然會被震撼。
看着看着,就看到了燈塔的方位,“老板,那邊好像是蘇小姐她們在拍攝吧,起這麽早呢她,真辛苦。”
陸燃看了過去,那邊隐約能看見兩個人影,但是要看清楚兩個人影的模樣
并不是一件事容易的事情。
但很奇怪,他認出了蘇念的身影。
陸燃并未收回目光,反問,“你怎麽知道那就是她?”
王瑞解釋起來,“昨天營銷部他們來借車的時候,我剛好聽見說他們分配了下今天的工作安排,蘇小姐那一組要拍日出,地點就在燈塔附近,多半四點多就出門過來等了。”
“今天的日出肯定拍出來會很漂亮。”
王瑞叭叭說了一堆沒聽見回應才住了口,車已經路過了燈塔的範圍再也看不見。他看了一眼後視鏡,只看見了他家老板看向車窗外的側臉,像是在看日出,又像是在看別的。
*
西臨挂了陸燃的電話以後,也睡不着了,起來看今天的行程表,陸燃離開的匆忙,有很多事項都得改日期或者是有人在這裏跟進。
今天要回海市的唯一原因是陸老太太生病住院了,原本是沒打算告訴陸燃,但是陸燃剛好打了視頻電話回去報平安,剛好看見了老太太身後的病房标志。
陸家後人很多,都搶着在老爺子和老太太跟前盡孝心,也不缺陸燃一個圍在病床前關懷。
但老太太就怕被陸燃知道她生病了會千裏迢迢的回家一趟看望。人心都是偏的,一家子女裏面總有偏愛的那一個。
陸燃就是被偏愛的那一個。
西臨正在重新安排今天的工作計劃,先是打電話和幾個原本應該今天開會和考察的事項進行溝通取消或者是推遲,實在取消不了的,也要充分告知對方,老板這一個星期都不在島上,由他代表工作。
辦完這些事,他想起來老板臨行前交代他的,重點跟進宣傳組的拍攝進度。
今天的工作基本都推遲了,也沒有其他事可做。
他準備去看看宣傳組的各位組員們,而且是着重看看,特別是蘇念。
老板不在,他可以從蘇念這方去探尋蘇念和他老板的關系。
給蘇念發了消息,得知他們還在外面進行拍攝,西臨就直接去外面找了。
海島工作的好處之一,工作時的自然風光總是很賞心悅目。
還有島不大,要想在島上找到附近的人,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西臨很順利的就找到了目标,沒先上前去,只遠遠地打量着蘇念,他家老板喜歡什麽樣的女人,他不算太清楚。畢竟也沒怎麽見過老板這兩年和哪個女人有過親密的關系。
蘇念嘛,是老板會喜歡的類型嗎?
他正想着呢,不遠處被打量的人敏銳地回頭看了過來,他收回了目光走了過去,“蘇組長,我沒打擾你們拍攝吧。”
“沒有,歡迎來監工。”蘇念微笑道。
“不敢說是監工,只是過來看看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西臨忙解釋。
正好是定點的時間,蘇念不打算插手別人的拍攝想法,暫時在看前面拍好的片子。
西臨站在一旁,随意的說起來,“老板今天一早的飛機回海市,現在可能已經登機了,他估計要下個星期一才能回來。”
蘇念疑惑了一瞬,陸燃的行程,陸燃的秘書怎麽還需要給他彙報一遍呢?
西臨接着說,“所以這一個星期,我有空都會來給你幫忙,有事兒你盡管說。”
蘇念不是什麽小氣的人,也不是個愛遷怒于人的性格,但她知道西臨會來這裏,肯定是因為他老板陸燃吩咐的。
陸燃到底是有多想開了她,才會人都不在島上了,還要安排眼線來監督她能不能按時完成工作,好給她的考核表上打差評是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并且感謝她自己的好涵養,客客氣氣同西臨說道:“好呀,那麻煩你了。”
自覺做了件好事的西臨,笑容真誠,“不用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
*
宿醉以後的清晨,陳俞寧願他還沒有清醒。
能搬空所有的行李,絕非是蘇念臨時起意。
她一定花了很長的時間準備和他分開的這件事。
可笑的是,他在分手的那一刻,他并不相信蘇念是真的要和他分手。
空空蕩蕩的卧室,明示着從前在這裏住過的另一個人的所有痕跡都已經消失,彰顯出蘇念分手的決心。
十年是很長的歲月,占據了他迄今為止的人生的三分之一。
蘇念憑什麽說不要這十年,就不要了呢?
她憑什麽?
他心裏生起了一股無名火。
卧室的門被人從外輕擰了一下,陳俞擡頭看去,神色頓時僵住。
對方明顯是剛剛沐浴過後,裸露的肌膚之上還有水珠滑落,滑進了對方裹住胸脯的白色浴巾之中。
見陳俞醒了,對方還有些不好意思的在門口問,“俞哥,我用一下你的浴巾,你不會生氣吧?”
陳俞沒好氣兒抓起枕頭扔了過去,“你是不是有病?”
“別惡心我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