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聽了一晚上暴風雨夾雜着湍急海浪的聲響後,蘇念一早沒什麽精神的醒來。

她昨晚半睡半醒間,做了一個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白天和陸燃進行了關于離家出走的争論。

她夢見了十年以前,她離家出走那一天。

那些模糊的記憶和夢境糅雜成了奇怪的畫面。

還是那條她下錯站的陌生公路,世界是昏暗的黑色,那條公路的前方和天空融合,她如同回到了十年以前,固執地往錯誤的方向前進。

如同記憶中那樣,她走在了越來越陌生的地方,黑色的天空馬上就要下一場雨似的,路上空無一人。

又或者是夢境本身就只是她一個人的世界。

她走了不知道多久,畫面逐漸轉換,有一個人騎着自行車從黑色的前方行駛而來,緩緩停在了她的面前,她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也聽不清對方的聲音。

這也許是因為她當年的記憶早已經模糊,所以連夢境都對此進行了修飾。

但他是純白色的存在,闖進了這片黑色的夢境。

他問她要不要帶她去往正确的回外婆家的路,她便坐在了自行車後座,感受着兩旁穿過的風。

蘇念站在衛生間裏,一邊刷牙一邊盯着鏡子,這場夢到她坐上那輛自行車,同那位白衣少年一起前行時,尚且充滿少女的情懷一般,但由于她從來不愛看少女漫,只覺得這些情節足夠尴尬。

然後劇情急轉直下。

他們的前方不是外婆家,天和地相融,彙聚成了海,兩旁的風中多了一股味道,那是海邊獨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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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海水拍打海岸響起。

下一刻的畫面,他們已經騎行到了海邊。

少年衣袂飛揚,騎着自行車在沙灘上疾行,沖向了那嘶吼嚎叫的海浪中。

海浪越來越洶湧,

她不害怕,只興奮地抓緊少年的衣角,讓他騎快些,她想要去大海,少年果真騎得更快,就在他們真的乘着洶湧浪潮走進了大海,少年轉過頭來看向她微笑。

是陸燃的臉。

夢境就在這一刻被打破。

因為她醒了。

一半是被暴風雨和海浪聲吵醒,一半是被突然出現的陸燃的臉吓醒的。

這是什麽少女情懷夢直接轉成噩夢的經歷啊。

她看了眼手機,也才淩晨四點半,但她已經沒了睡意。輾轉反側到了五點半,雨聲停歇,她幹脆就起床,推開窗戶看向窗外,外面有着下過雨後才會有的濕潤氣息,還沒有到日出的時間,所以她決定去追趕嬰一下太陽。

她出門的時間是六點整,民宿最近生意冷清,除了她就是幾個短住的新客人,還有一個偶爾見到的,喬苒的表哥。

對方正在清掃院子裏的落葉和積水,細竹枝攥成的掃把掃過地面的時候的摩擦聲輕快而又迅速。

他很快就停下,回過頭看見是蘇念,“早啊。”

蘇念尴尬地放下了相機,“你介意的話,我就删除。”她剛剛試鏡頭,拍了一張對方的背影。

“沒事兒。”對方很大方,放下了掃帚朝她走過來,“不過你能把照片傳給我嗎?”

蘇念轉動了相機,一邊給他看剛剛拍的照片,一邊回答,“可以啊,我加你還是你加我。”

“我加你吧。”對方拿出了手機點開掃了二維碼。

兩個人就聊起了天。

對方問,“你這麽早,是出去騎自行車?”

蘇念通過了好友申請,對方的微信名是一個句號,她便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也算是認識了快有兩個月了,一個星期至少碰見一回,每次她都對喬苒表哥代指對方,今天加上微信了,才想起來至少問對方叫什麽。

對方笑了下,“好像是,我知道你名字,但你不知道我的,我叫白天,白天黑夜的白天。”

“白天……”蘇念改完名字,“名字好耳熟,我記得我在哪兒聽過。”

“白天每天會存在十二個小時,有熟悉感也很正常。”白天解釋了一句,然後告訴她,“還有二十分鐘日出,昨晚暴雨,今天的日出會很漂亮,我覺得你現在就可以出發去尋找日出的最佳位置。”

蘇念起了個大早,就是奔着太陽去的,“那我先走了,照片晚一點我就發給你。”

“再見。”

她同白天道別以後,便出了門迫不及待騎上了自行車出發去看日出的位置。

現在人還不算多,環島大道和沙灘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相伴而行,她騎着自行車不免又想起了昨夜的夢。

她腦子得多有病,不對,她夢裏的陸燃腦子得多有病,才會騎着自行車沖進海裏,還能笑得出來。

她看見了第一縷霞光時,趕緊停下了自行車,走到了最近位置,等待了太陽升起,按下了快門。

拍完照片,她沿着退了潮水的濕潤沙灘上走,島上的冬天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春天已經悄悄來臨。

她在這座島上堅持了兩個多月的第一件事,就是騎自行車,只要不是有早起拍攝需求的情況下,她從來沒有間斷過。

今天退了大潮,沙灘上拾海貨的人不少。

有個阿婆一眼就認出了她,同她打招呼,“阿妹,今天又來拍照啊。”

蘇念把相機對準了阿婆,阿婆露出了笑容,伸出左手比耶,笑容燦爛,這一幕被蘇念定格。

等照片拍好後,“阿婆,今天收獲怎麽樣?”

阿婆說,“昨晚落大雨,沖上來了好多寄居蟹,我撿幾個回去個小孫女玩,你也拿一個去。”還示意蘇念過去看桶裏的海貨。

阿婆說她小孫女還不到一歲,正是可愛的時候,但是因為太小,還不能出來玩,所以她早上出來散步趕海的時候,就會往家中帶一些可愛的海洋生物回去。

蘇念蹲在桶前面,挑挑揀揀,撿了一只小小的螺殼的寄居蟹,“我就要這只。”

阿婆給她找來了一個空瓶子把寄居蟹裝進去,裏頭裝了沙和海水,看上去是一個微觀的海洋生物。

蘇念拿在手上,作為謝禮,她問,“阿婆,過兩天我去你家串門,給你和家人拍一組全家福,好不好?”

阿婆答應了,又給她指了家的方向,告訴了電話號碼,說讓她來之前先打個電話,好準備準備。

和阿婆道了別,蘇念放下了相機,這會兒太陽已經很曬了,她出來的時候都沒有怎麽做防曬,手上還拿着一個灌滿水的玻璃瓶,幹脆騎車回民宿,把裝有寄居蟹的瓶子放在了窗臺上,想了想拍了張照片,登錄上了她好久不用的某博賬號,“要如何飼養一只寄居蟹呢?”

她的賬號已經好久都沒有更新動态了,上一條還停留在去年七月份,因為設置了半年可見,七月份的動态也都已經不會展示在主頁,她的主頁面空白一片。

這是她的私人賬號,又因為發的大多數是一些攝影知識科普,還有她存下的随手拍照片,所以關注的人基本上都和她在現實生活中不認識。

這條動态發出去以後,蘇念就去洗澡換衣服準備上班,再次拿起手機時,頁面還停留在她微博主頁,那條發出去不久的動态有了新的留言。

留言的頭像和id是她眼熟的。經常在她動态下面評論的一個人,時間大概是在她發了動态後的三分鐘,對方留言了一張圖片,上面詳細記載了寄居蟹的生活習性和品種科普。

她存了圖片,回複了對方謝謝兩個字,看了一眼時間,出發去了酒店。

忙完了上午的工作,蘇念同李靜幾個去員工餐廳用午餐。

大家都在等餐呢,組裏的一個女生叫小培的,忽然間壓低了聲音,“诶,你們看,那個小孩兒就是陸總的侄子吧,長得和陸總太像了,要要不是年齡對不上,我覺得就是陸總的親兒子。”

蘇念跟着大家的目光看了過去,陸司羽正在收拾碗筷,他今天連後廚的白色工作服都給穿上了,看上去幹的有模有樣,他頂着一張和陸燃七分相似的臉在餐廳裏到處走,搞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他也不意外,仍然幹着自己手上的活。

“不過他看上去性格比陸總開朗太多了,你能想象陸總的臉上有那麽燦爛的笑容嗎?”小培感慨。

“那确實不敢想,我甚至都沒看到陸總笑過。”李靜說道。

蘇念深表贊同,下一刻,她看着陸司羽轉身回後廚的背影,又想起了昨夜的夢。

說實話,她真的很少做夢,也很少夢到從前,更不用提會夢到陸燃。

十年以前,她離家出走那一天,是遇見了一個人,撿到了走錯路的她,送她到了她外婆家。

她好像留下過一個對方的聯系方式,但又因為時間太過久遠,聯系方式也早就已經不知道被她丢在了哪個地方。

這樣一想,她少年時代膽子真的很大,竟然沒有想過世界上有壞人,就算有壞人也不可能會被她碰上。

她能平安的抵達她外婆家,是因為她幸運的遇上了一個好人。

這樣想着,她就忍不住去翻開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的通訊錄,□□,各種聊天軟件尋找當年留下的那個聯系方式。

一頓午餐她都心不在焉,等李靜她們吃完飯了,她還有大半。

李靜說:“念姐,我們吃飯了,先回宿舍了。”

“好,你們先走吧。”蘇念有些洩氣,後面的那些年她忙于自己的生活,逐漸将當年的事情都給泡在了腦後。現在想要去找,又怎麽可能輕易讓她找到呢。

人生際遇上,可以和任何人認識,可也會因為時間而走散。

她等她走出了餐廳,電梯遲遲不上來,她便去走消防通道。

剛推開門往裏走,就聽見有人打電話,她直覺不太好,便不打算從樓梯間走了。

陸司羽正在和他曾奶奶打電話,“太奶奶,我在小叔這裏再待幾天我就回來,您別擔心我,您好好休養身體,小叔這邊可好玩兒了,等您身體好了,您。”

聽見背後有開門聲,回過頭看去,“嗨,漂亮姐姐。”他的手機一并轉向了蘇念。

“小羽,你在和誰說話呀?”電話那頭傳來了老太太的聲音。

“是小叔的朋友。”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就亮了起來,“你小叔的朋友?還是女生嗎?我能見見嗎?”

陸司羽對着電話說了一句等一下,問蘇念,“漂亮姐姐,我太奶奶想看一看你,可以嗎?”

蘇念腳步一頓,早知道她走什麽樓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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