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蘇念忙到八點，今天稍微加了一會兒班剪片子，不知道是不是狀态不對，按照腳本剪輯的畫面達不到她預期效果。
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一個人，蘇念越來越沒有頭緒，最後放棄準備出去騎會兒自行車吹吹海風換換思路，明天再說。
太陽已經落山，路燈接替它的班。
蘇念去停車場取自行車，乍一眼看見她自行車旁邊的花壇一團黑吓了一跳。
那團黑擡起了頭，露出了一張燦爛的笑臉，原來是陸司羽坐那兒。
他已經脫下了後廚的工作服，穿着簡單的黑色T恤和黑色運動褲，往蘇念面前一站，自然而然洋溢着“是我，漂亮姐姐，沒吓着你吧。”
蘇念需要仰起頭，才能看清楚他的臉，“你在這兒幹嘛呀？”
“還有，你有多高，有185公分嗎？”
之前她還沒發現，現在小孩兒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為什麽年紀輕輕個子就想要突破大氣層似的？
陸司羽是來道歉的，被問身高，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老實回答，順便誇一誇蘇念，“上個月量的身高，剛好185公分，漂亮姐姐，你猜的真準，神算子。”
蘇念笑着搖搖頭，“你別這麽叫我了，你直接叫我蘇念吧。”
陸司羽拒絕，“那怎麽行，我不能直接稱呼你名字的，不然我小叔又得因為我沒禮貌罰我多寫幾套試卷。”
蘇念想了想，“那你叫我念姐就好了，我們組裏的小孩兒都這麽叫我。”
“可你也很年輕啊，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陸司羽特別真誠的回答。
蘇念樂了，“好吧，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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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司羽鄭重其事的道歉，“我是來給你道歉的，中午的時候不該拉着你和我太奶奶視頻，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給你添了麻煩，對不起。”
“沒事兒，反正解釋清楚了就行。”蘇念本來都已經忘了，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尴尬，“以後就不要再提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免得讓陸總擔心你。”
“他比較擔心的事情，是我有沒有同你好好道歉，得到原諒。”
陸司羽打開了和陸燃的對話框，“你能幫我向我小叔證明一下，你真的原諒了我嗎？”
蘇念接過了手機，發了一條語音，“陸總，我已經原諒小羽了，你也別生他的氣了。”
“喏，我已經給你證明了，你早點回去吧，我也得回家了。”
陸司羽松了一口氣，給陸燃回了消息，“小叔，姐姐可是已經原諒我了。”
“我夜跑完就回房間。”
“好，我知道了。”陸燃消息回複的很快。
他的聲音通過機械物質的傳遞，也多了一絲不一樣的質感，蘇念聽着別扭，幹脆低下頭去開自行車的車鎖，順便将話題轉開，“你要去夜跑嗎？”
“每天跑步一個半小時是我堅持了很久的習慣，今早沒跑，所以今晚補上。”陸司羽活動了一下手腳，做了簡單的熱身，“剛好我還能順路送你回去，就當我賠罪了。”
“也行，我今晚也打算夜騎，一起。”蘇念腳一蹬，離開了停車場。
蘇念為了靈感騎了快有五公裏，仍然一無所獲，頭腦之中滿是煩悶，她幹脆停下，坐在路邊的欄杆上，小島最近在封閉維護，除了公交車以後，私家車最近都很少準許上島。
陸司羽很快就跟上，他跑的速度和蘇念騎行的速度差不多。
他站在一邊微微喘氣調整着呼吸，一看就是經常跑步的人。
“小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陸司羽呼吸調整的差不多了，他跨過欄杆也面朝大海坐着，“可以啊，問吧。”
蘇念問，“你為什麽會在這種時候離家出走？”
陸司羽撿起地上的小石頭遠遠一抛，落在了沙灘上，落地的聲音被海浪聲掩沒，又或者是本身就很微弱，所以根本不會有人聽見它落地的聲響。
和一個人站在人群中，努力地發出了很多遍聲音，卻沒有任何人聽見。
他想了很久，才開口，“就是覺得待在沒有朋友的學校很悶，悶得快要窒息的那種，所以那一天我實在受不了了，就買了一張飛來這裏的機票。”
他努力輕描淡寫，想要讓自己說出來的話聽起來很成熟。
“是不是在你們成年人眼裏，離家出走這種行為是幼稚可笑，并且也不可饒恕的。”
蘇念果斷回複，“不會啊，你如果覺得自己待在一個地方快要窒息了，能找到不以傷害自己的方法解決，其實是勇敢的表現。”
“至少你現在感覺好多了，是不是？”
陸司羽點頭，“确實好多了，這一年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刻，讓我覺得呼吸正常，感覺是在好好活着。”
“我以為你會說我懦弱，但沒想到你會說我勇敢。”
“懦弱的人才不會買一張機票來到好幾千公裏遠的地方拯救自己。”
“這是一種自救的表現，還不夠勇敢嗎？”
陸司羽半天沒說話，正要說話的時候，蘇念手機響了，她看着來電顯示，已經快三個月了，這個號碼才在這種時候打來一個電話。
她猶豫着要不要接電話，就任由鈴聲一直響，陸司羽發誓，他只是不小心看到了蘇念的手機，那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
鈴聲锲而不舍的響，蘇念卻一直沒有接。
等到鈴聲停止時，來電顯示已挂斷，蘇念還在盯着屏幕看，仿佛在等待這個號碼能打來第二次。
“你怎麽不接電話？”陸司羽問。
“是不認識的號碼，所以不用接。”
陸司羽奇怪，“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挂掉？”
蘇念卡殼，對哦，她為什麽不直接挂掉？她難道還留着一絲可以回頭的念想嗎？
難道就如同陸燃所說，她只是徒長了年紀，卻仍然沒有度過青春期。
這很難讓她接受。
陸燃憑什麽說她還沒有度過青春期，她還找不到任何反駁的點。
她佯裝沒有聽見陸司羽的問題，切換了手機頁面到微信，回了兩條群組消息後，手一頓，忽而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不确定的答案。
她下了欄杆，“休息夠了，準備好返程了嗎？”
陸司羽點頭，“嗯，走吧。”
他們最後在喬家民宿門口道別，蘇念回到房間，打開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寫過的稿件文件。
快有十分鐘，她才打下了第一行字：青春期就是最洶湧的浪潮。
*
跑了十幾公裏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陸司羽去敲了隔壁的房門。
陸燃擦着濕發打開了門，看見陸司羽一身汗，扔了條毛巾到他頭上，“回來不去先洗澡，找我有事兒？”
“小叔，我就是想過來和你說一聲……”陸司羽扭扭捏捏，“我和蘇念姐道歉了，她原諒了我。”
陸燃點頭，“語音我聽到了，就算她原諒你了，那五套試卷你還是要寫。”
“我知道。”
陸司羽鞠躬九十度，格外誠懇，“謝謝小叔，我知道我來這裏，給你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家裏頭的事情，比如長輩們之間這些年逐漸浮出水面的矛盾，他并非毫不知情。
陸燃目光溫柔了下來，擡手揉了一把陸司羽汗濕的頭發，“臭小子，快回去洗澡，別感冒了。”
“嗯。”陸司羽轉身就要走，又回過頭，“我今晚和蘇念姐一起夜跑聊天，我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難怪見第一面的時候，我就覺得她很眼熟，以前見過她，不是我在瞎說，你以前的手機裏面有一張女生的照片，是她吧？”
陸司羽小時候就愛跟在陸燃屁股後頭跑，在他還沒有擁有手機的年紀裏，只可以拿陸燃的手機玩兒，有一天就翻到了陸燃手機相冊裏面有一張女生的照片，還因此惹出了不少事。
陸燃無奈，“那你有對她提過那張照片嗎？”
陸司羽趕緊搖頭，“沒有，我今天不可能闖第二次禍，怎麽可能還問她，這不是又給你惹禍。”
“所以照片上真的是她，我就說我以前見過她吧。”
“那你們認識好多年了，可是為什麽你們看上去一點兒都不熟。”
*
蘇念白天忙着工作，晚上熬通宵寫了兩夜稿，要不是她之前和阿婆說好她放假休息的時候要去給阿婆拍全家福，她肯定還在寫稿。
吃過早飯，她就帶上相機包和支架，她便騎車按照阿婆給的地址去阿婆家。
半道上遇上跑步的陸司羽的背影，同樣的黑t加運動褲，就在她前面不遠處，她加快了速度追上去和對方并行，一邊打招呼，“小羽，這麽巧……”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了對方緩緩轉過頭看向她的疑惑目光。
她腳一下沒踩穩，自行車晃晃悠悠快要摔倒，她下意識松開了手，就要去護她的相機，“我的相機。”
一只手穩穩抓住了自行車把手，将車停下，另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腰，讓她不至于摔倒，耳邊傳來帶着熱度的聲音，“相機沒事，你人有事嗎？”
“我沒事。”蘇念驚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氣，半天腰間的熱度貼着她的衣服傳到了她的肌膚之上，她才回過神來，發現她和陸燃此刻的姿勢實在過于親密，“我真的沒事了，你放開我吧。”
環住她腰間的手直接将她摟起，将她從自行車上抱下來才松開。在她落地的一瞬間，自行車在她身後緩緩倒下。
蘇念擡頭看着眼前人的臉，和陸司羽七分相似，卻更加成熟的一張臉。
那可不是陸司羽。
是陸燃。
陸司羽在前面喊，“小叔，你怎麽還不跟上？”
見沒人理他，他又跑過來，“姐姐，你也在啊，真巧。”
她微笑，“是啊，可不是好巧，真巧啊，陸總，您還親自跑步啊。”
陸燃一聽就知道她心懷不滿，掃了一眼躺地上的自行車，點出了她的無理取鬧，“你也親自騎自行車，親自摔的，也能賴我？”
“還不是因為我以為你是小羽。”蘇念沒忍住。
她看陸燃，黑t黑褲，又看陸司羽，黑t黑褲，還有他們那兩張高重合度的臉，從背後看他們簡直是一模一樣，能怪她認錯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