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蘇念找好了背景，架好了相機，林阿婆還在廚房忙活着做飯，蘇念固定好了鏡頭，準備自己去試一試拍照的效果。
她剛走到長凳旁，餘光瞥見陸燃蹲在地上一邊給大黃狗喂火腿腸，一邊教大黃狗握手，她不自覺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她和陸燃的争吵還沒有結束，但她自覺已經站在了下風，這種感覺真的很讓她堵心。
她說是被社會磨平了棱角，可是從某種方面來說，她仍然固執的堅持着某一部分的自我。
她在很多人面前都可以讓步。
偏偏在陸燃面前，她一步都不想退讓，非要争出個輸贏。
真的很不像是一個步入社會好幾年的成年人該有的個性。
快門咔嚓一聲，将畫面永遠定格，蘇念驚醒，也引起了大黃狗的驚叫，陸燃撫摸着大黃狗的腦袋安撫，他的聲音平靜中帶着一種讓小狗安定的力量，“別怕，沒關系。”
大黃狗竟然真的在他這個認識不到十分鐘的陌生人手中平靜了下來。
蘇念趕緊去檢查剛剛拍到的那張沒有任何準備而被拍下的照片，她以自己會面無表情，事實上照片裏，嘴角卻是上揚有着笑意。
那一瞬間的情緒被永恒定格在照片上，給不了她任何反駁的餘地。
她忽然就聽見陸燃問她，“相機出問題了嗎？”
蘇念飛快地删掉了照片，假裝在調參數，一邊回答，“沒有，相機沒摔壞。”
又唾棄自己，她幹嘛要心虛，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
這種感覺很不妙，更不妙的是那種心虛感并沒有消失，以至于她開始四處走動到處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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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婆拿了剛兌好的奶粉出來，給小孫女喂奶，蘇念對準了鏡頭，拍下了這一幕。
她一連拍了好多張，給小孫女抓拍了許多張，等林阿婆抱着小孫女四處走動哄着睡覺的時候，陸燃不經意入鏡。
她開口，“陸先生，看一下鏡頭。”
陸燃當真轉頭看向了她，陽光正好撒在他頭頂，暈染了他的眉眼，她按下了快門。
一連拍了幾十張後，她才停手，站在陸燃身旁，看着一人一狗，她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大黃狗的腦袋，剛伸出去，大黃狗就站了起來，往她身邊湊。
她趕緊收回了手，往後退。
陸燃安撫的給大黃狗又喂了一小塊火腿腸，安撫它，“你要先把手伸到它鼻子面前讓它聞一聞，看它會不會反感，再去摸它。”
“這樣你也就不用害怕了。”
“當然，不認識的小狗你最好不要嘗試，存在被咬被感染狂犬病毒。”
蘇念半信半疑，也蹲下，還是不敢伸手給大黃聞，“可你也是今天才認識大黃，你怎麽就敢上手摸它，你不怕被咬被感染？”
“陸先生教育別人前，是不是要以身作則。”
陸燃将剩下的半根火腿腸遞給蘇念，解釋着，“大黃是家養狗，剛剛阿婆說過它從小到大都沒有咬過人，所以我了解了它的脾氣，而且它二十天以前剛打過狂犬疫苗。”
“你怎麽知道？”蘇念震驚，“你連人家打沒打狂犬疫苗都能看出來，你怎麽看出來的？”
陸燃拍着手上的細碎火腿腸殘渣，“因為二十天前是全島貓狗集體免費打疫苗絕育的日子，是防疫站的工作人員挨家挨戶上門進行的，還包括流浪貓狗在內。”
蘇念拿着那半根火腿腸。
陸燃示意，“現在你可以嘗試喂一下它，不要伸手喂，和我剛剛一樣，掰一小塊放它面前的碗裏。”
蘇念猶猶豫豫掰了一小塊火腿腸學着陸燃的樣子，放在大黃狗面前的盆子裏，果不其然大黃狗吃了以後，坐下歪頭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清澈的可愛。
蘇念誇張道：“哇哦，我以為陸先生每天的生活早就被開不完的大小型會議，各式各樣的工作填滿，怎麽連阿貓阿狗打不打針，絕沒絕育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怎麽會值得被你記住。”
陸燃笑了，“貓狗絕育和疫苗接種也是島上生态環境中的一環，我會知道并不奇怪。”
“哇，好厲害，我就不知道呢。”蘇念化身毫無表情的誇誇機器。
“那你現在知道了，也不算晚。”陸燃回答。
“那你随身帶火腿腸就是為了喂貓貓狗狗？”
“不算是喂，我是在嘗試抓到一只流浪貓。”
院子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剛剛還蹲在他們身前吃火腿腸的大黃狗一下子就往門口的方向撲了過去，尾巴搖的很厲害，搖的能把自己搖出去。
推開門走進來的老爺爺放下了手上的鋤頭和背簍，彎腰摸了摸狗子的腦袋，看見院子裏多了兩個年輕人，一時疑惑，用白話問，“你們是誰啊？”
他口音太重，蘇念沒有聽明白。
陸燃卻自然而然接了話，“阿公您好，我們是來您和阿婆拍照的，之前和阿婆講過的。”
“阿婆正在廚房做飯。”
阿公點點頭，又說，“你們先坐。”
說完往屋中去。
蘇念就說：“我上島前學了一點兒白話，但我仍然聽不懂剛剛阿公說的什麽。”
“他口音比較偏南，語調不同，所以和你學過的白話不太一樣，聽不懂正常。”陸燃拍了拍小狗的腦袋，聽見有人走出來的聲音，他們二人同時轉身。
蘇念疑惑，“你連人家口音偏南偏北都知道？”
“過來吃點水果吧。”林阿婆料理好了廚房，端出來一盤子切好的芒果。
“阿婆，您不用這麽麻煩，我今天來原本是想幫你們拍拍照片，不是想來給您添麻煩的，您看您忙東忙西的，多累啊。”蘇念連忙道。
“不麻煩不麻煩，現在我們兩個老的就照顧這一個小的，地也種的少了，每天都沒多少事做，之前還能早上出去活動活動，現在多了這個小的，我每天哪兒也去不了咯。”林阿婆笑着說，她是個很豁達的老太太，不然也不會在海邊善意的提醒過蘇念一次後，就和蘇念結下緣分。
蘇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只好拍照，“阿婆，一會兒我給您和阿公單獨拍幾張合照，你們再和小孫女合照幾張，照片我會傳到您手機上，教您怎麽發給您兒子和兒媳婦。”
“好。”林阿婆點頭，把水果往他們跟前推了推，“吃點水果吧。”
等林阿公和林阿婆溝通好了拍照的事情，去收拾換衣服的時候，小孫女醒了，蘇念自告奮勇将小孫女接過來抱在了懷裏。
她其實都沒抱過孩子，身邊同齡人也沒有結婚生子的，見過的小孩兒裏，也沒有這麽小的，連走路都還不會，只會在嬰兒車裏面躺着翻來翻去。
抱着的時候以為很簡單，這小孩兒在林阿婆懷裏的時候一直笑呵呵的，看上去機靈又可愛，等到了她抱上手，不出一分鐘，卻癟了嘴開始哇哇大哭。
這是個小孩兒，不是可以随便按下暫停鍵的機器，蘇念剛剛還覺得好玩兒，現在卻怎麽哄也哄不好。
“別，別哭，乖，別哭。”她笨拙的學着一切看到過的別人哄孩子的場面，卻根本沒用。
她聽見了一聲長嘆，“給我吧，我來抱。”
陸燃從衛生間洗完手出來，手臂上仍有水珠劃過，他穩穩當當将孩子接了過去，放在臂彎裏，輕輕拍了兩下背，哄了一小會兒，孩子指着屋子裏面。
陸燃耐心哄着，“阿公阿婆馬上就出來，不哭了不哭了。”
“我們進去看看阿公阿婆，什麽時候出來好不好。”
他作勢就往屋子裏面走去，走的很慢，基本上只是個姿勢。
孩子當真是哭得越來越小聲。
蘇念尴尬得很，“陸先生，你連怎麽哄孩子都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這算得上一種稱贊了。
很符合他們大吵過一架後，後悔吵架的隐性示好表現。
陸燃看破不說破，“那我得想想，到底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最後林阿婆換好了衣服走出來接過孩子的時候，孩子已經不哭了，乖巧靠在陸燃肩膀上朝林阿婆伸手。
林阿婆林阿公都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了蘇念準備好的長凳上面，她開始進行安排阿公阿婆拍照這件事。
“阿公，阿婆，你們一點兒都不用緊張，就看着鏡頭微笑就好了。”
“現在光線很好，大家不用化妝，看上去就特別漂亮。”
“這麽好的天氣，拍照一定很好看的。”
“拍得特別好。”
先是給兩位長輩拍照，陸燃就在一旁充當起了保姆的角色哄着小孫女。
他站在那兒，哄着懷中的小孩兒，目光卻一直落在蘇念身上，她拍照的時候，笑得比被拍照的人還要燦爛，可能是陽光也很好，讓她顯得格外有朝氣，比大多數時候看上去更像個比他小幾歲的孩子。
“現在抱着小孫女一起拍幾張，好了。”蘇念朝着陸燃示意，“陸先生。”
陸燃将小嬰兒放在了林阿婆懷中。
才拍了兩張呢。
林阿公突然開口，“等一等……”
他說什麽，蘇念也沒聽懂，還是陸燃站她旁邊翻譯了一下，“阿公讓你等一等。”
林阿公站起來，走過去解開了大黃狗身上的鎖鏈，把它牽着走了過來，讓大黃狗坐在了他跟前。大黃狗吐着舌頭，居然很有鏡頭感，知道看着鏡頭。
“現在可以拍了。”陸燃示意。
蘇念失笑，又拍了起來。
等拍完了照片，蘇念教林阿婆如何将照片發出去以後，時間就已經到了十一點。
蘇念還想去市區一趟。
“阿婆，我們就先走了，就不留下吃飯了，下次有機會再來吃您親手做的飯。”
百般拒絕了林阿婆留飯的好意，又和林阿婆約好她有空了一定來吃飯。
她和陸燃手裏一人塞了一個大芒果，這還是之前林阿婆的兒子走之前給買好的。
他們慢慢悠悠走在這座古樸的海島村子裏，這裏居住的人已經并不多了，年輕人都外出工作了，家裏頭就剩下了老人孩子，孩子們早早地就坐船去市裏上學了。
偶爾雞鴨鵝群走過，小貓找地方曬着太陽，小狗們則是趴在自家家門口看着他們這兩個外來者。
這座村落就像是遲暮的老人一般，安靜而又落寞。
“這裏其實挺好的，除開很多外因，這裏很适合居住。”蘇念突然開了口。
陸燃問她，“你想在這裏長住？”
“為什麽不可以？”蘇念頭疼，決定先發制人，“陸先生，你最好現在不要再和我說那些大道理，我們兩的吵架還在暫停中。”
“現在是中場休息時間。”
陸燃疑惑，“你還準備接着吵？”
“總要有個結果，但不是現在，因為我還沒有找到思路反駁你。”
“或者是你現在就承認你錯了，也可以。”蘇念下套。
“那還是等下半場再吵出個結果，蘇小姐記得通知我下半場的時間地點。”陸燃不往套裏鑽。
蘇念看着他，“我一定通知你，陸先生。”
“太奇怪了，你居然會帶小嬰兒，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一個小時前，讓蘇念相信陸燃會神色自如的抱着一個小嬰兒并且還對哄孩子這件事十分得心應手。
蘇念是不信的。
“有什麽不能信的，陸司羽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我時常照顧他。”陸燃解釋了一句。
蘇念搖搖頭，“還是親眼看到比較神奇，要我在別人口中聽說，我寧願相信今天是世界末日，或者是外星人造訪地球。”
“你還再相信世界末日？”陸燃的語氣了充滿了不可思議。
“什麽叫還再相信？”蘇念停下了腳步，站在了陸燃面前，義正言辭，“你又要說我還處在幼稚的青春期，是嗎？”
“我以為只有小孩子會相信。”陸燃不置可否。
蘇念反駁，“陸先生，你就沒相信過嗎？不可能吧。”
兩個人邊走變開展了一場關于世界末日的讨論，倒是把一開始的話題抛在了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