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你可花了三十二分鐘,才回來。”白琳帶着審視的目光,她已經整裝待發,一看就是蘇念沒回來,她就真的會去救人了。

蘇念欲言又止,“我就遲到了兩分鐘回來,不算晚吧。”她放下包,一邊收拾一邊還得應對白琳的拷問。

白琳擱衛生間門口站着,“和他談的怎麽樣了?”

蘇念手上不停,卸了妝,“也沒談啥,反正還是那些話嘛。”

“別提他了,你快幫我看看衣服,到底怎麽搭合适。”蘇念只想快點結束話題。

白琳眯着眼睛,“你最好是沒談什麽。”她一開始就說了,她不在乎什麽陳俞,陸燃,她只在乎蘇念。

她開了衣櫃,給蘇念挑着衣服。

蘇念回來的時候,手機扔桌上了,這會兒又有鈴聲響起,白琳随口一提,“你電話響了。”一邊拿起手機,“怎麽沒有備注啊這電話號碼。”

“不用接,只是廣告推銷。”蘇念回複,她開了水,水聲響起遮蓋着她說話聲都不太清楚。

“這樣啊。”白琳挂掉了電話,繼續挑着衣服,那首來電鈴聲聽上去有些耳熟,不過現在大部分人都喜歡手機開靜音,或者是設置默認鈴聲,會特別設置的手機鈴聲,一定是有意義的。

蘇念擦着臉走出來,拿起手機,點開通話記錄,那一通廣告推銷的記錄往下拉老長時間都見不到底。

她沒想過要拉黑,卻也沒有打算按下接聽鍵。

“穿這套好了,新年新氣象嘛。”白琳給她搭好了衣服,“快化妝,快化妝。”

她把蘇念按在化妝鏡前,開始了快速妝發。

蘇念撥動着耳邊被風吹散的碎發,她們坐在海邊的餐廳,今晚的海花島很熱鬧,除了她和白琳,基本都是一家人出來旅游過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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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們兩個也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蘇念攪動着吸管,她點了一杯冰椰汁,冰塊被攪動着不住發出輕響,她感受着這一刻的惬意,也不禁感慨,“日子過的真快,去年這個時候咱們還只是視頻通話,你還記得嗎”

去年白琳沒回國,兩個人只能隔着太平洋通話。

“是啊,一年轉眼就過去了。”白琳笑着看海邊的日落,“過去的一年發生了些什麽,我都快要忘記了。”

“小時候我們不是都盼着能快一點兒長大嘛,可是,青春啊,變成大人啊,好像都只是人生中的一個個小小瞬間。”

“一眨眼就消失了。”

“我有時候都對自己是個大人了,完全沒有實感。”

“明明小時候以為長大後,生活會很多姿多彩。”

“可是等真的成為大人了,卻發現大人的生活和想象中的毫無關系。”

蘇念低頭掃了一眼桌上的酒,提醒,“大人才能喝酒,你應該感謝自己成了大人,不然現在咱們兩個應該會被教育。”

白琳端着酒杯輕抿了一口,“說的也是,沒有酒精的成年人生活可挺沒意思的。”

她端起酒杯,“敬這無趣的大人生活。”

蘇念無奈,“你可少喝點兒吧,這還沒到零點呢。”

白琳其實比她有理性,更成熟,但只要一喝酒就會釋放真實的自我。

“我喝酒會喪失理性,可不是因為我酒品不好,我不過是學着這世界上所有喝酒耍酒瘋的人,釋放一下壓抑的本心。”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保持絕對理性成熟的人,他們肯定是和我一樣,偶爾也需要一個情緒宣洩口的,我喝酒也就是為了能理直氣壯的罵人而已。”白琳晃動着食指,表示着不贊同。

蘇念嘆服,她想起了一個不該在此刻想起的人,不免虛心請教,“你覺得要是真的有一個人保持絕對理性,他會是什麽情況?”

白琳晃動着酒杯,“那他可能是個十足的心理變态吧。”

“變态嘛……”蘇念仔細回想了一下,“算不上變态吧。”

*

“小六,你怎麽打噴嚏了,感冒了?這可不好,明天大年初一,可不能感冒了,小張,快點把感冒沖劑找出來。”

陸老太太一聽見孫子打噴嚏,就開始關心起來。

“我沒事,奶奶。”陸燃連忙制止,他撫着陸老太太坐下,電視裏已經開始放今年的春節聯歡晚會,往年都是陸家一大家人坐在一起看節目,也不圖個節目好看,就圖個氣氛熱鬧。

今年二老來到島上,陸家人其他人也都被一早就告知不用跑來拜年。

今年就成了祖孫三人第一次過年。

陸老太太不放心,“你呀,不要以為感冒是小事,多少病都是從小病開始的。”

她說完,又懊惱,“我是真的糊塗了,過年說什麽病不病的。”

“奶奶。”陸燃接過張阿姨端來的檸檬水,當着陸老太太一口氣喝下,“我今年肯定會健健康康的,您別擔心。”

陸老太太嘀咕着,“幸好現在你身邊有小念了,等小念過了年回來替我看着你,我就能安心很多。”

陸燃一時失言,和蘇念有關的事情,他奶奶總是會選擇性的遺忘,只認定了他和蘇念在交往。

“其實過年這樣的日子,你也該去蘇念登門拜訪一下小念的爸爸媽媽,不然總叫人家家長以為你不是真心的。”

“奶奶……”陸燃嘆氣,準備再解釋一遍。

“小六,你大伯說十點鐘開視頻通話,可是這平板怎麽打不開了?”陸老爺子戴着眼鏡對着漆黑一片的平板疑惑道。

陸燃放下杯子,讓開了座位,順手接過平板檢查,按了一會兒開機鍵,提示沒電,“是沒電了。”

“我下午忘記給平板充電了,你去把充電器拿過來。”陸老爺子吩咐,陸燃只好去拿充電器,暫時沒有再一次解釋的機會。

*

在海邊喝喝酒,聊聊天,等着新年的鐘聲響起時,蘇念看着煙花和白琳舉杯同慶新年。

“新年快樂!”

在絢爛煙花下,人群陸陸續續往看臺湧去。

白琳拉着蘇念,沒有半點兒醉意,興致勃勃的朝着露天舞臺旁的表演等候區走過去。

她是來看白天的。

“你們來了。”白天握着鼓槌走過來。

“原來你是鼓手,我還以為你會是貝斯手。”白琳饒有興致。

“我當鼓手不好嗎?”白天反問。

“氣質不太像,一般來說樂隊裏面最酷的不是貝斯手嗎?”白琳笑問。

白天回頭看了一眼,“那行,我帶你們見見我們樂隊最酷的貝斯手,他剛好來了。”

蘇念很有眼力見,默默舉手,“你們去就好,我先找個位置坐會兒。”

“行。”

蘇念找了個不算靠前的位置坐下,煙花還在繼續放,她拿着手機,點開通訊錄,新年祝福的聊天框不停地彈出,她卻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打一通新年祝福的電話出去。

一個人過節到底算不算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情?

孤獨是壞事嗎?

蘇念不這麽以為。

過節嘛,就是因為世俗喜歡所有故事都以大團圓為結局,所以每一個節日裏,都蘊含着與家人團圓的寓意。

細數起來,蘇念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各個節日趕着回家同家人團聚,一個人過節的時候,除了清淨,可以自己獨處以外,說難過倒是說不上。

陳俞卻以為她一個人過節最大的感覺是難過。他們今天下午的那場談話,并沒有什麽結果。

陳俞說:

“我們分開的這幾個月,我不是沒有反省過,細想以前,我真的做錯了很多。”

“……”

“我以後不會再讓你難過了,你信我一次。”

“就一次,我們重新開始,你想做什麽,我都會無條件支持你,我也會陪着你。”

“你不是一直都想拍紀錄片嗎?以前我不看好,但我現在覺得能幫着你實現夢想,也很好,我們也正好可以去世界各地轉一轉,看不同的風景,看不同的風土人情。”

“你不用現在就給我答案,我會給你時間,讓你考慮清楚。”

“新年的一年開始了,我們都應該給自己一個新的機會,”

從陳俞口中聽見這些話,她應該是高興的。

可她竟然很平靜。就像陳俞無論說什麽,都無法再觸動她的情緒。

一開始的他們,好像都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到底是什麽讓他們面具全非?

是愛情讓人面目全非嗎?

蘇念嘆氣。

白琳晃了一圈兒終于找到了她,“怎麽找了這麽個位置,節目要開始了,白天他們是開場。”

蘇念打起精神來,跟着白琳聽着這場露天演唱會,曲子不錯,很符合新年的氣氛。

炒熱場合很适合。

等到樂隊下場,主持人開始串場的時候,蘇念有些熱,“我想去旁邊站會兒,好熱啊。”蘇念抱着外套就不想聽了。

白琳聽完了樂隊,也就沒什麽興趣了,提上包,“走呗,我們一起出去走走。”

臺上響起了一道木吉他的旋律,低沉的男聲伴随着旋律緩緩響起,這是一首上世紀的老牌情歌。

白琳沒什麽興趣聽,只是往前走了兩步回過身,看見“怎麽不走?”

蘇念出神的看着舞臺。

白琳看過去,舞臺上,立式話筒前,坐在那兒抱着木吉他唱歌的,穿着白色襯衣的男人,不是陳俞又是誰。

一瞬間無語。

蘇念不想走,那她也不能走,幹脆就拉着蘇念坐下,“不想走,就坐着聽呗。”

她坐下,很沒意思的看着臺上。

上高中那兒,陳俞就是他們高中部的風雲人物,長得帥,會打籃球,會彈吉他,這三點結合起來,一個十六七的男高中生在少男少女裏面,就很吃得開了,更不用提他成績很好,所以連老師們也很喜歡他。

這樣的他,每年校慶啊,元旦晚會啊,抱着一把木吉他在臺上唱歌,都會很出風頭。

她回想起來,當初蘇念和陳俞剛在一起的時候,其他人都覺得是蘇念追的陳俞。

但事實……

那可不是這樣。

歌聲停下的那一刻,臺上的人并沒有謝幕,他看着臺下某個方向,輕聲道:“這首歌獻給我愛的人。”

“也獻給所有有情人,在新的一年裏,可以彼此為了對方做出改變,能夠和愛的人長長久久的幸福下去。”

白琳冷笑了一聲,有搞這種花裏胡哨的小孩子把戲來挽回一段感情的時間,怎麽就不能多想想自己到底錯在哪兒?

臺上的人說完了話,便徑直朝臺下走來,所有人都看着他走向某個地方。

有掌聲響起,就有成片的掌聲附和。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熱戀期的男女朋友在公共場合

陳俞站住了腳步,“我有很多年沒有唱過這首歌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蘇念笑了一下,“記得啊,怎麽不記得。”

“你唱的挺好的。”

“你喜歡就好。”陳俞笑得溫柔,他自覺自己不該再待在這裏。

“我過來就是想同你說一聲。”

“新年快樂,念念。”

“我不打擾你們了。”

“陳俞。”蘇念叫住了陳俞,“想去海邊走走嗎?”

陳俞眼裏多了一點兒期望,“可以啊。”

白琳拉住了蘇念的手,“我在這兒等你啊,別走太遠。”

“嗯,你放心。”蘇念笑了笑。

他們一直走出了熱鬧的人群,蘇念終于開口,“陳俞,我想清楚了。”

陳俞握了握拳頭,用着克制不住的高興語氣,“你不用現在就給我答案的,我不逼你。”

“我現在就有答案了,其實我一直都有答案。”蘇念搖了搖頭,她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氣,“陳俞,我想清楚了,我們真的不能從頭來過了。”

“為什麽?”陳俞仿佛卸了一口氣,全剩下了不解。

“你是不是覺得我今晚在臺上唱歌,是想要逼你,我沒有那個意思……”

蘇念打斷了他,輕聲道:“你先聽我說完。”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應該早一點同你說的。”

“我們會分手,從來也不是一個人的錯。”

“我也有錯的。”

蘇念笑嘆,“我以為愛一人,就是要為他變成另一個人。”

“所以我這樣做了。”

“我花了十年時間,變成了我以為的你想要的樣子。”

“可是,結果你也看到了,這并沒有給我們帶來一個好結果。”

“這應該算是我自以為是的為愛改變。”

“我以為我可以一直這樣,但是卻發現我根本做不到。”

她終于可以笑着面對她從來不肯承認的事實,“你說要陪我實現我的夢想。”

“可我現在甚至都找不回我自己了,談何夢想呢,我甚至沒想過這新的一年到來,我到底該做什麽。”

“我們沒有必要再用一個十年去論證你到底能不能為我改變。”

“到時候你也不像你,我更不像我。”

陳俞眉眼微滞,“我……”

面對前男友,蘇念沒有愛了,也沒有恨了,“陳俞,新的一年,我真心祝福你,能夠快樂幸福。”

臺上的歌手唱着恰到好處的bgm,那也仍然是一首情歌,祝福有情人能夠幸福長久的歌。

如果他們兩個能在這首作為背景音的情歌中複合,那麽就是皆大歡喜。

可是,他們終究在情歌中徹底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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