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白玖天的電話總是那麽準時,合适宜的打來,“兄弟,怎麽樣了,蘇念有沒有被你的誠懇打動?”
“哥們兒夠意思吧,這個點兒了還在關心你們的感情生活,記得要請我吃飯啊。”
陳俞坐在海邊,不遠處的露天演唱會有下一位演,唱着一首《sweet song》,旋律纏綿悱恻,充滿對對方留下的渴求歌詞,卻透着濃稠的,化解不開的哀傷。
他點了一支煙,夾在兩指之間,火星明明滅滅,忽遠忽近的海浪聲,他忽然覺得自己此刻身處在浪潮中一艘無法控制方向的小舟,大海太過浩瀚,而他又太過渺小,只能随波逐流,無法靠岸。
“喂,你怎麽不說話呢?”
白玖天不解,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是在通話中啊。”
“怎麽沒事兒呢。”
“陳俞?”
“嘿,陳俞,你還在嗎?”
正當他準備挂了電話,重新打過去以後,陳俞終于開口,“我在。”
聲音透着疲憊,怎麽聽都不像是高興的樣子,白玖天趕緊換了語氣,“她肯定是還沒想清楚,不過她喜歡你那麽多年,怎麽可能說放棄就放棄,這一次,你按照她喜歡的方式一步一步來求複合,她怎麽可能會不心軟呢?”
他還想說什麽,陳俞已經不想聽,“我和蘇念沒有複合,她不可能會和我複合了。”
會說對不起的人,是一定不會再回頭了。
“怎麽會呢?”白玖天卡了殼,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怎麽會一點兒複合的機會都不給你呢?”
“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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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俞笑了一下,“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可是……”白玖天還是不相信。
陳俞知道他要可是些什麽,他手中的煙已經熄滅,很難說清楚這個世界上,每一件事是否都如同表面顯示的一般,是對是錯。
或者換句話說,每個人表現出來的,眼睛看到的,都是真實發生的嗎?
在旁人口口相傳的傳聞中,他和蘇念永遠都會是蘇念追着他跑。
連蘇念自己,也說她為了他,這十年已經失去了自我。
他忽而生出了些荒誕感,他好像被一張謊言編織的網給套住,他能看見的地方,都是謊言,所以真相被蒙塵。
以至于如今,真相早已經布滿鏽斑,不再重要。
“當年,是我先追她的。”
陳俞只留下了這樣一句話,連再見都沒有說,挂斷了電話。
白玖天一愣,“啊?”充滿了不可思議。
當年居然是陳俞追的蘇念?
這說出去誰信啊
不是蘇念每天都追着陳俞到處跑嗎?陳俞打球,蘇念就在旁邊等着送水,甚至後面,高考結束也是陳俞報了喜歡的專業學校,蘇念就跟着報的嗎?所有長眼睛的人不都能看在眼裏嗎?
怎麽就成了陳俞先追的蘇念呢?
邏輯在哪兒?
*
不知道什麽時候,蘇念回到座位,冷不丁地開口問,“怎麽會唱這首歌?”
白琳聽得都有些困了,現在快要淩晨一點半了,人群還沒散,臺上唱着情歌的人,仍舊深情款款。
“是不是特別符合你現在的心情?”
“不對,應該更符合陳俞現在的心情。”
“他這回應該死心了吧?”
蘇念靠在椅背上,“他死沒死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自己徹底死心了。”
她笑了笑,有些疲憊,卻又很放松,“十年前,我可真傻。”
白琳歪頭看她,“怎麽,後悔了啊?”
“後悔談不上。”蘇念搖頭,“就是覺得我好像不會再有十年前的那種……該說是沖動嗎?”
“我當年怎麽就敢和……我媽打賭,說我永遠不會和她還有我爸那樣,愛上別人背叛家庭呢?”
“這種賭,好傻。”
白琳已經很多年沒有從蘇念口中聽見媽媽這個字眼,今晚倒是很新鮮,她也沒提醒蘇念,只說,“這不就結了嘛,青春就是給人犯傻用的,現在你成為大人了,想要再犯傻,你下意識就會考慮現實因素,這樣一想,是不是很沒有意思。”
白天的樂隊應該是要走了,已經收拾好了樂器,白□□着她們的方向揮了揮手,白琳揮了揮手,算作道別,她提起包,“走呗,咱們該回去睡覺了,不是十七八歲了,熬夜第二天,黑眼圈可不會放過我們哦。”
“嗯。”蘇念點頭。
她們走出了很遠的地方,那首《sweet song》終于到了曲末。
可是甜蜜的呼喚,并不會找回丢失的愛人。
時間:大年初一,地點:海邊,任務:撿垃圾。
蘇念打着哈欠,手上還在調試着機器,昨晚睡得晚,早上起來吧,又因為現在戒掉了咖啡,吃過了一碗餃子,她完全是靠着頑強的自控力,帶着機器走到了海邊,進行今天的加班。
大年初一,她們部門是有工作的,那就是記錄今天海邊的保護海洋環境的公益活動——俗稱撿垃圾。
白琳本來也要來,白家父母一通視頻電話打過來,蘇念匆匆忙忙同白家父母拜了年,就帶着機器跑了,她實在應付不了白家父母的熱情還有關心,就讓白琳自己承受就好了。
這個公益活動是很早以前就預熱過了,一應流程都已經做足了準備,因為拍攝內容也很簡單,所以蘇念安排了自己和另一個人兩人加班。
“念姐,早啊。”她調試機器的時候,部門另外一個成員也到了。
“早,新年快樂啊。”蘇念打起精神來,笑着同人打招呼。
他們架好了機器以後,看着簽到處排着隊簽到拾取工具的志願者,不由得感慨,“沒想到參加這個活動的人,還挺多的。”
蘇念點頭,“其實大部人還是很希望能夠保護海洋環境的,畢竟這麽漂亮的大海,誰不喜歡呢?”
“那念姐,你也是喜歡大海才來島上工作的嗎?”
“有一部分原因吧。”
“念姐,那你會離開島上嗎?”
蘇念皺了皺眉,不過也是閑聊,她随口回答,“未來的事情,有誰說得準呢。”
“就是覺得跟着你能學到很多東西,你要是走了,咱們部門可就沒有主心骨了。”
蘇念拍了十分鐘,就到紀念打卡的地方進行采訪,按照一開始的安排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換了地點繼續,一直到快要11點的時候,白琳來了,還帶着白天,喬苒來到了海邊。
“我來了,人還挺多的。”白琳摘了下墨鏡,“我給你們帶來了兩個小幫手,怎麽樣,我還行吧。”
“去排隊簽到吧,今天任務量還挺大的。”海洋垃圾不止是行人丢的,還有被海浪沖上海岸的。
“白天,你也來了。”宣傳組的另一個成員有些驚訝。
白天點點頭,“嗯,參加公益活動嘛,人人有責。”
等到了中午十二點,還有海花島酒店送來的午餐,人太多了,連椅子都不夠坐,很多還是家長帶着孩子一起來參加體驗的。
蘇念讓同事先去吃飯,她帶着相機到處拍一點照片。
大海真的很美,她喜歡大海,的确是她來到這裏的原因之一,但不完全是。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不好承認,也沒有非得在誰面前死不承認,更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她在逃避,花了很長的時間說服自己,從窒息的生活中逃避出來,喘上一口氣。
反正她也不需要和誰較勁了。
從新年第一天開始,她應該要重新認識自己。
她的鏡頭一轉,有人就入了鏡。
她停下了往前走的腳步,但也沒打算轉身就走。
倒是對方看見了她,有那麽一點猶豫到底是不是該打招呼。
她神色如常的走上前去,禮貌問後,“陸總,挺巧啊,你也來撿垃圾啊。”
“我可以記錄一下,作為素材嗎?”
陸燃手上還拿着拾取夾,夾子上還夾了一塊碎玻璃,在陽光照耀下五彩斑斓的,看上去還挺好看。
他穿的很随意,戴着一頂鴨舌帽還有墨鏡,甚至連褲腿都随意的挽起,要說不是陸燃本人,也會有人信的。
“一定要拍我嗎?”陸燃猶豫。
他都這樣打扮了,還能被蘇念認出來,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無奈。
畢竟要使用人家的肖像權就得征求人家的同意,蘇念還是放下了相機,詢問,“今天這場公益活動還是陸總你本人發起的,那我覺得你本人出鏡的話,可能會更有說服力吧。”
她說的很有道理,也很公事公辦。
本來就是嘛,沒有了假扮情侶這件事,也不再是朋友,但至少她們還是上下級的關系。
對于工作上的讨論,自然而然就不會帶着情緒。
“那拍吧,需要我去換下衣服嗎?”陸燃問完,就生了一點後悔的意思,怎麽會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
蘇念也奇怪,這又不是要拍什麽時尚大片,還需要換衣服啊?“為什麽還需要換衣服呢?這樣不就挺好的,本來你也是在參與活動,我拍一組照片就行了,你就繼續你剛剛做的事情,你看可以嗎,陸總?”
“可以。”陸燃答應了,他順手将剛剛撿起的玻璃扔進了垃圾桶中。
蘇念大概拍了快有十分鐘,例行公事一樣問出了幾個關于為什麽要組織這樣的活動,活動的意義,活動還會不會有下一次,諸如此類的問題。
陸燃倒是回答的很坦然,雖然這是臨時的采訪,卻也算回答的有內容。
蘇念拍夠了,就關了相機,“我這邊拍好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了,陸總。”
陸燃點了點頭,見她轉身就走,“等等。”
蘇念疑惑,還是轉過身,“陸總,還有事嗎?”
陸燃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麽,“沒什麽別的事,新年快樂。”
“你也是。”蘇念微笑,帶着相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