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 3 章
◎小叔◎
姜廣聞言,笑罵道:“別貧了,我家阿鸾你能幫着照應些,就阿彌陀佛了。”
江扶元雖從小住在姜家,除姜廣外,和其他人走得并不近,于是随口應道:“曉得,時辰不早,我一會兒還有事,姜甫堂那邊我已警告過了,若他再犯,可別怪我翻臉。”
事情昨日便已經傳到了姜廣耳中,他頗為頭疼地扶了扶額:“趕緊走,趕緊走,一個兩個都不是省心的。”
眼看已至宵禁,江扶元還要出府,辦的事多半和皇城司有關,猶豫半晌,在他快到門口時,姜廣還是開了口:“靜堂,萬事小心。”
江扶元推門的動作頓了頓,繼而輕笑:“你真是年紀越大話越多,知道了。”
姜廣不惱,反而跟着笑了出來。
他押了口茶,想起近幾日宮中傳出消息,皇帝身體不好,大皇子三皇子明争暗鬥拉幫結派愈演愈烈,皇城司內部也在暗中站隊,江扶元不知會作何抉擇。
這孩子自小便是個有主見的,越長大越沒人能做得了他的主。
姜廣将茶杯放到一旁,嘆口氣,走入室內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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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寶鸾被姜廣一番話點醒,精神好了不少,她拿着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制定了許多方案,卻又一一被她否定。
程庚乃太傅之子,又已入了朝堂,若随意找個人去跟蹤他,容易被發現不說,還會暴露她的身份。
姜寶鸾不傻,她身處深閨,能夠出門的機會本就不多,就算可以偷偷溜出去,但京城魚龍混雜,她身邊就一個阿巧,若是一步踏錯,即便和程庚退了婚,将來也很難找個合适的人家。
姜寶鸾當下的目标很明确,一是将婚約退了,二是找個家世清白,為人正直的男子做夫婿,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安安穩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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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毀名聲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這麽做的。
研究了半晌,姜寶鸾也沒想出一條具體可行的辦法,熱得心裏發悶時,忽而瞥見一疊書冊底下壓着的名帖。
三日之前,閨中好友陶寧邀她同去赴賞荷宴,她當時被噩夢纏身,也不愛參加這些小宴,便将這帖子随手放在了書桌上,現在想想,赴宴的都是京中貴女,她何不借此機會出去走動走動,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且陶寧兄長還是程庚同窗,多少知道的事情比她多些。
坐在家中是等不來退婚的。
這麽想着,姜寶鸾叫來了阿巧,讓她派人給陶寧帶話,準備明日赴宴。
晚間入夢,依舊是那場大火,姜寶鸾哭着從夢中醒來,無神的雙目好一會兒才重新聚焦。
早起無事,她抄了兩遍佛經,心緒這才平和不少。
由着阿巧服侍穿戴完畢,她登上了前往李府的馬車。
這次的賞荷宴設在工部尚書李哲府中,姜寶鸾抵達之時尚早,才只有幾人聚在賞荷亭中,身邊擱置着冰塊,在悠閑地說着話。
這幾人姜寶鸾不是很熟,但她一露面,幾位姑娘便不約而同沒了聲,簡單寒暄後,安安靜靜地喝起了茶。
姜寶鸾恍若未覺,看着池中開得豔麗的荷花,兀自出神。
她頂着程庚未婚妻的頭銜,在京中嫉妒她的、厭惡她的不在少數。
其實,若是現在有個人願意代替她嫁給程庚,她一定感恩戴德。
漸漸的,人多起來,屬于女孩子們清脆的笑聲在這座涼亭中萦繞,陶寧也來了,她與姜寶鸾坐在一處,兩人許久未見,有好多話想說。
在亭中坐了會兒,李家小姐便提議帶她們游園。
李府財大氣粗,新建的園子剛剛完工,草木芬芳馥郁,假山巍峨,流水叮咚,走在綠蔭之下,看着夏日美景,衆人紛紛發出恭維羨慕之聲。
半途,姜寶鸾拉着陶寧在一處綠蔭下休息,看着四周無人,便道:“阿寧,我想與你打聽件事。”
陶寧額頭出了些汗,正在慢慢擦拭,聞言點頭:“你說。”
姜寶鸾放低聲音:“你可聽說過程庚他有心上人?”
陶寧一聽,笑了起來,故意打趣道:“這還沒過門呢,就打聽起未婚夫的事來了?”
姜寶鸾不欲多解釋,陶寧歪頭想了想:“應當是沒有的,我哥哥從未與我說過他和哪個女人走得很近,程庚他連青樓都不去,規矩得很呢。”
姜寶鸾聽後,皺眉抿唇,就如她所料想的那般,程庚僞裝得很好,就連同窗好友都以為他一心只想娶自己。
陶寧看着姜寶鸾有些發白的臉色,目露擔憂:“阿鸾,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姜寶鸾扯出一個笑:“天太熱了,喝些茶水就好。”
陶寧便與她一道兒往前走,李家這園子太大,二人找到個小丫鬟帶路,才和大部隊會合,往室內走。
走至一半,剛跨進門洞,便聽得一陣亂糟糟的騷動聲,有個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氣都喘不勻:“不好了,不好了!”
“出了何事?”李家小姐看着這莽莽撞撞的小厮,面露不悅,剛說了句:“家仆無禮,諸位多多包涵。”
便瞧見十餘個穿着皇城司統一的黑色繡金紋制服的男人們闊步而行,氣勢迫人。
為首的一人身量頗高,走得有幾分散漫,腰間無佩劍,嘴角噙着笑,模樣也最是俊美。
他看見迎面的幾位內宅小姐,停了腳步,身後跟着的幾人也跟着停下。
江扶元頗為輕佻地挑了挑眉:“江某尋人,無意驚擾幾位小姐,還請見諒。”
李府小姐壯着膽子問道:“要尋何人?”
“李良澤,不知小姐可知道他在哪兒?”江扶元笑未散去,話音落下,便擡手做了個手勢,下令:“搜。”
跟着他的人瞬間散開,開始在園中搜查。
而李府小姐在聽到名字的時候,就已經雙腳發軟,險些癱下去。
江扶元一派雲淡風輕,用目光四下打量着這座精美的園林,發出感慨:“瞧瞧這上面的雕花,多精美,啧啧。”
“我爹爹他今日不在家中。”李府小姐一張臉刷白,幾乎要把手中的帕子攪碎。
皇城司的人找到家裏來意味着什麽,大家心裏都清楚。
江扶元将目光從牆壁的镂空雕花轉而挪到李府小姐臉上,順帶掃視了一圈她身後站着的人。
躲在陶寧後面的姜寶鸾垂着腦袋,偷偷往後挪了挪。
等那股迫人的目光消失後,她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
江扶元正準備說話,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兵戈交接發出的聲響,且在不斷靠近。
那名方才來通風報信,瞧着沒有一點殺傷力的小厮也突然發難,不知從哪掏出匕首,朝江扶元刺去。
江扶元速度極快,在他沖至近前時,準确無誤地擎住他的手臂,然後一扭一踹,動作極為利索。
小厮的右手就被這麽卸了下來,殺豬般的慘叫響起。
江扶元面無表情地擰住他的脖子,只聽咯嘣一聲,慘叫瞬間被掐滅,人軟軟地倒下去,再無聲息。
江扶元殺人只在瞬息,貴女們哪裏見過這種場景,臉色吓得慘白不說,連尖叫聲都發不出,眼看他踩着走廊扶手,輕巧一躍,便到了幾米開外。
那裏,還有數名府裏的小厮,正在和皇城司的人交手。
江扶元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他們,根本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只冷聲道:“李良澤,貪污不說,竟豢養私兵,你有幾條命夠活?”
姜寶鸾大氣不敢喘,催促陶寧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可不想,前面居然也有了打鬥之聲。
看來江扶元所言不假,李澤良确實有養私兵,并且還不在少數,竟能和皇城司的人打個不相上下。
他們今日這賞荷宴當真是來得不巧。
前後被圍,打鬥正酣,姜寶鸾緊貼着牆壁,腳邊忽然飛來一個人,倒在她跟前不到一米遠的地方,胸口被戳了個血窟窿,鮮紅的血流了滿地,那個人還在抽搐,不一會兒便死得透透的。
陶寧只看了一眼,便軟綿綿地暈了過去。
姜寶鸾渾身都在抖,她想起了夢裏的自己,被燒死的自己,死得時候比這個人還要痛苦百倍千倍。
她很害怕,可是沒有人來救她。
突然,她空洞的雙眼被一只大手擋住,江扶元攬住她的肩把人帶着往外,叫了聲沒魂的阿巧,步履飛快。
姜寶鸾都不知道是怎麽走到李府門口的。
眼睛被遮住,可是耳朵鼻子還能用,血腥味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如影随形,整個李府從外面看來無事發生,但是裏面血雨腥風。
被塞進馬車後,姜寶鸾還渾渾噩噩的,她聽見離去的腳步聲,猛然想起什麽,掀開車簾喚道:“小叔。”
江扶元甚至沒意識到那一聲“小叔”是在叫他,只是聽見聲音下意識回頭。
姜寶鸾說:“我有個朋友還在裏面,能不能麻煩你。”
江扶元看着明明怕得發抖,卻還強撐起一抹笑的姜寶鸾,丢下兩個字:“等着。”
馬車悠悠起步,陶寧在回府路上醒了,她一看見姜寶鸾便不由大哭,顯然是被吓得不輕,二人互相安慰,說了許久的話才分開。
回到府內。
姜寶鸾泡在浴桶裏,眼前總會閃過那具死在她面前的屍體,還有帶她走出李府的江扶元。
她又洗了把臉,穿上衣衫走出浴房時,一個念頭大膽又瘋狂的念頭在腦海中形成。
她想拿住程庚的把柄,她想退婚,放眼整個姜府,在皇城司任職的江扶元是幫她的絕佳人選。
所以,為了達成目的,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她都要說動江扶元。
姜寶鸾等了兩天,都沒等到江扶元。
江扶元兩日未回府,府中無人多問。
大家向來不關心這位二爺的去向。
但這一次,姜寶鸾卻只覺得煎熬。
她命阿巧在門房打探消息,一直到第三日酉時過半,才有消息傳來。
江扶元終于回了。
姜寶鸾略微思忖,換了身得體的衣裳,兩手空空地穿過雕花小門,朝江扶元的院子走去。
他們二人住的地界屬于姜府比較邊緣的一塊,姜寶鸾住在此處是姜甫堂的安排,而江扶元則完全是因為喜靜,才選了這兒。
夜未深,姜寶鸾走到一半,聽見一牆之隔的院外傳來馬蹄之聲。
江扶元的院子旁邊有個小門,他平日裏都從此處進出。
姜寶鸾不遠不近地看着,小門外,江扶元打馬歸來,一邊往裏走一邊在同身後的人說着什麽。
“主子。”鐘北腳步頓了頓,朝姜寶鸾的方向看去。
江扶元注意到廊下之人,亦是停了片刻才繼續往前,仿若沒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