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三
番外三
半個月後。
淩楚楚放下手中的茶盞,看了看坐在對面的裴應,沉吟片刻,微微笑道:“這半月以來,一直在親家府上吃住,實在是不好意思。”
說着,她微頓了一下,方才表明自己昨晚與阿晚商議的決定。
她笑着繼續道:“既然阿珠同阿何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那民婦與夫君,便也打算要啓程歸家,不再打擾親家了。”
聽到坐在對面的淩楚楚忽然這般說,裴應的目光,下意識地向坐于她身旁,正在安安靜靜地垂首喝茶,顯而易見對她的話皆甚為言聽計從,将她當作主心骨的男子身上。
對裴應望過去的目光,他好似并未察覺到什麽,慢條斯理喝茶的淡然模樣,流露出幾分內斂而不易被忽略的矜貴來。
裴應默了片刻,方才狀似雲淡風輕,若無其事地自男子身上移開視線。
他看向淩楚楚,忍不住出言挽留。
“親家不妨在府上多住一段時間罷,總歸阿珠與阿何他們二人尚還沒有成親……阿珠定然也很想教自己的父母,見證自己成家的時刻的。更何況……更何況親家不怕你們走後,我們裴家,會欺負了阿珠嗎?”
在阿晚的心中,或許他們雖已是板上釘釘的親家,但到底,也不過堪堪只認識了半個月。
裴應憂心太過誠懇急切的挽留,會教他們夫婦二人覺得莫名其妙,于是只得從淩明珠這個角度,相對委婉含蓄地找借口,讓他們繼續留在裴府一段時間。
只是,聽到裴應的這一番話,淩楚楚與阿晚,卻皆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看到笑意有些無奈,但神情之中,更多的卻是寵溺之色的夫婦二人,裴應不禁有些茫然。
似是看出了裴應面上的困惑之色,淩楚楚笑着解釋道:“阿珠自小被我們夫婦嬌慣得不成樣子,她那三個哥哥,更是自小便教她武功拳法,她不主動欺負別人,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頓了頓,淩楚楚笑吟吟地繼續道:“更何況,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我家其餘的三個孩子,阿珠的三位兄長,只有老大成親時,我們夫婦二人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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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阿珠見她大哥哭得涕泗橫流,當時雖然小小年紀,便下定了決心,說自己長大後成親定然不要父母在,省得哭哭啼啼的,大喜的日子搞得怪不好看的。孩子既已經長大了,該放手的時候,自然是要放手的。”
聽到淩楚楚帶着笑意,柔和的,但又心意已決的一番話,裴應不禁沉默了下去。
沉默片刻,裴應還是忍不住再度望向坐于淩楚楚身側的男子,問道:“阿晚,你覺得呢?”
男子聽到裴應這樣問他,似是有些詫異的模樣。
阖上茶蓋,看了看詢問自己的裴應,他微微笑了一下,颔首道:“羁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我也很想回家,瞧瞧我家的菜園是不是都荒了。”
裴應望着阿晚,目光悠長,帶着複雜的情緒。
半晌,裴應終于有些澀然地開口,輕聲道:“既然如此,那好罷。”
正值正午時分,裴應回到家中,雖然今日是冬日裏鮮有的明媚的晴日,但走在溫暖的日光下,他卻如墜冰窟一般冰冷。
林鸾的病情又加重了。
他神思不屬地穿過後花園,往書房去,不期然,卻忽地聽到有人在喚自己。
“親家翁!”
停住腳步,裴應望向後花園的月亮門後,正在給臘梅花修剪花枝的阿晚,破天荒地沒有主動與他攀談。
阿晚的懷中抱着修剪下來的雜枝,這些雜枝的枝幹雖然都有些歪歪斜斜,樣子不甚美觀,但綻放的臘梅花卻也紅豔豔的,開得明朗。
瞧了瞧日光之下,裴應有些蒼白的面色,阿晚不由得有些擔憂地問道:“親家翁,看你眉頭緊鎖,憂心忡忡的,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頓了頓,他神色認真地說道:“若你相信我,不妨說與我聽聽,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更有辦法。”
聽到阿晚這般說,裴應望着他,沉默了片刻,方才有些艱難,遲疑地開口,澀然道:“是……是我的一位故人,友人,如今生了重病,太醫……大夫說,她病入膏肓,壽命恐怕便在這兩月之間了……”
聽到裴應有些斷斷續續,語無倫次的一番話,阿晚以為他是悲傷過度,面上不禁流露出既恍然,又有些同情唏噓的神色。
他颔了下首,嘆息道:“原是如此,怪不得你這般行色匆匆。”
看着阿晚面上雖有惋惜與感慨的神色,但卻并不曾流露出什麽悲傷的情緒,裴應只覺心中的酸澀愈重。
苦笑了一下,裴應複又陷入了複雜的沉默之中。
面對故人一如往昔的面容,與從前大不相同的性情與人生,裴應常常有割裂之感,但也常常,覺得慶幸,感激上蒼的寬恕。
這半月以來,他時時遲疑于是否應該将阿晚帶到所有人的面前。
更教他愁腸百轉,糾結躊躇的是,他是否應該将阿晚帶到宮中去。
他怕打擾到阿晚與淩楚楚如今歲月靜好的生活,亦怕驚擾到所有人已然恢複了平靜的日子,怕他的決定,會揭開多年以來,已經結了痂,但隐隐還是會痛苦的傷口。
半晌,裴應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忽聽面前的阿晚說道:“親家翁,我家娘子的父親在世時是很有名的大夫,人家都說他妙手回春,能教死人起死回生。”
頓了頓,似是覺得自己說的神乎其神,有誇大的嫌疑,擔憂裴應會不相信,阿晚想了想,以自己的經歷做例子,繼續對裴應舉薦。
“當初我身受重傷,又在盡是碎雪浮冰的冰河之中不曉得漂流了多少天,命懸一線,差不多只剩半口氣了,便是他老人家救了我的命。”
想到過世多年,性情古怪又溫和的岳父,阿晚的眼眸中盡是溫暖的,思念的情緒。
他笑了笑,繼續道:“如今,他老人家雖然不在世了,但我家娘子,卻将他的衣缽,繼承了十之八//九。你那位友人若是願意相信我家娘子,便讓我家娘子去為她看診,盡力一試罷。”
聽到阿晚的這一番話,又想到這一年以來,被民間百姓們感恩戴德的淩家醫館,裴應沉默了許久,方才颔了下首,與阿晚道:“好,我會向我的那位友人,舉薦親家母的。”
阿晚望着面前神色仍舊有些哀傷的裴應,思忖了一番,方才試探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
在阿晚的眼中,自己的這位親家翁是皇室姻親,亦是朝中大臣,是故,哪怕他的性子溫和而有禮,但阿晚卻始終有些難以與他如親人,朋友一般,親近親昵起來。
只是此時此刻,看到裴應低落黯然,愁思萦繞的模樣,不曉得為什麽,阿晚的心中,卻同樣湧上些難言的,莫名的傷感,難過來。
于是,阿晚伸手,輕輕地拍了拍裴應的肩膀,想要安慰他。
卻不料,阿晚拍完裴應的肩膀,正欲收回手去的時候,卻忽地被後者用力地熊抱了一下。
阿晚:“……”
他怎麽便沒有發現,這位親家翁瞧着溫和斯文,卻有這麽大的力氣。
以為裴應是心中太憂慮,難過于那位友人的病情,所以需要有人安慰,阿晚不過怔愣了一下,便了然地伸手,輕拍抱住自己的裴應的後背。
重病的林鸾,失而複得的摯友與親人,面目全非的如今……多年以來,難以抛棄,忘卻的痛苦與煎熬,一齊湧上裴應的心頭。
他鼻尖酸楚,溫熱的淚滴,落在阿晚的肩頭。
幾個月後。
淩楚楚坐在梳妝臺前,幾個仆婦正圍着她,為她梳妝打扮。
阿晚坐在一旁的繡墩上,目不轉睛地望着一身棠色大袖衫,妝容端莊隆重,又不失華美的淩楚楚。
半晌的功夫,這一套才算完。淩楚楚早已察覺到這兩個時辰以來,阿晚一直看着自己出神,一瞬不移的。
于是,待到教仆婦們皆退下之後,她望向他,有些好笑地嗔道:“為何一直盯着我看?”
見淩楚楚望向自己,笑盈盈地這樣問,阿晚回過神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白皙的耳垂都有些泛紅。
他略顯赧然地笑着說道:“楚楚可真好看。”
不曾料到阿晚會這般說,又見到他緋色的耳朵,饒是二人夫妻多年,此時此刻,淩楚楚也忽然覺得自己的面頰,變得有些滾燙起來。
起身,走到阿晚的面前,淩楚楚伸手握住丈夫寬大溫熱的手掌,雖然裝作若無其事,但眼角眉梢,卻都是盈盈的笑意。
她這一生,大多數的時光都是在研究醫書,研究藥材,研究疾病,與病人及其家人的感激中度過的,她時常慶幸,感恩前半生有愛她的父親教授她醫術,疼她的母親教誨她品行。
而此時此刻,淩楚楚也同樣想要感謝面前的這個男人,她的丈夫,在她自小兩耳不聞窗外事,與同齡人相比總有些稚氣跟書呆子的年齡,接連失去父母後,是他繼續為她撐起了一片天,讓她不必被困在家長裏短,柴米油鹽的瑣事裏,也不必面對生活開始對她張開的兇狠的獠牙,而可以繼續全心全意,做她熱愛的,可以幫助病痛的人們的事業。今日她能得到這般耀眼的成就,同樣離不開他對她的支持與幫助。
太多的感激,感動藏在心中,不曉得要如何去表達,淩楚楚望着面前的阿晚,眼中有淚影一閃而過。
而幸運的是,便是不用語言去表述,她與他,向來都是心有靈犀的。
阿晚同樣站起身來,望着面前美麗的妻子,看到她眼中閃閃的淚光,他将她輕輕地,珍重地抱在懷裏,好似是怕弄皺了她身上繁麗的禮服,又好似對她這個人,他本應就該這般視若明珠地對待。
垂首,在淩楚楚的發頂上親了一下,阿晚溫柔地在她的耳畔低聲道:“好啦,楚楚,咱們該走了,耽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淩楚楚望着阿晚含笑的眼眸,踮起腳尖,同樣在他的側頰上親了一下。
一直波瀾不驚,許久不曾有什麽大新聞的京城,最近發生了兩樁可以湊熱鬧的新鮮事。
一樁是原本的安平王府,被聖上賜給了新封的淩侯,而這位淩侯最近可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人,不僅得了诰命與賞賜,府上的門檻,都幾乎被人踏破了。若是同樣想要趨炎附勢,倒是可以到淩侯府上去一趟。
而另外一樁,則是淩侯府上的嫡幼女,與裴大人的獨子被聖上賜婚的事。淩家與裴家一個是新貴,一個是皇親國戚,這對新人成親的時候,京城十裏紅妝,應該甚為熱鬧。
正當所有人都在思量拉攏這位新崛起的,受聖上看重的淩侯時,宣室殿中,淩楚楚卻拱手向皇上行禮,笑着說道:“家裏的菜園需要照料,實在不能在京中拖延時間了,還望聖上可以允我們夫婦二人離京回家。”
盡管皇上與皇後盛情挽留,但淩侯夫婦二人心意已決,在回暖的冬末春初,他們最後一次來到宮中,與皇上皇後辭行之後,便坐上了離開京城的馬車。
溫暖馥郁的馬車上,淩楚楚垂首喝茶,卻忽聽身旁的阿晚,沒頭沒尾地嘟囔了一句:“稀奇古怪的。”
有些茫然的淩楚楚擡首,望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阿晚,問道:“阿晚,你說什麽?”
聽到妻子詢問自己,阿晚的話匣子好似被打開了一般,将自己一直以來的困惑,一下子都倒了出來。
“我說,咱們的親家翁,陛下,還有這位皇後娘娘,這三個人怎麽都總是稀奇古怪的?”
阿晚的這一番話,教淩楚楚垂首繼續喝茶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片刻之後,她若無其事地笑着問道:“是嗎?”
聞言,原本半靠半倚着引枕的阿晚坐直了身體,他微皺着眉心,問道:“不是嗎?楚楚,難道你不覺得他們看我們……特別是看我,眼神總感覺有些古怪。”
這樁事,阿晚愈想,便愈覺得奇怪。
眉心皺得愈發厲害,阿晚一面思索,一面困惑不解地繼續道:“皇後娘娘最要感激的,不應該是楚楚嗎?畢竟是楚楚醫術高明,妙手回春,治好了皇後娘娘的病。可是今日我們辭別皇上與皇後娘娘的時候,皇後娘娘卻一直看着我,眼淚盈盈的,我回看她,她卻又佯裝不曾看我。我也并不曾招惹她,甚至沒有同她說過話,她為何會看着我哭呢?當真是古怪。”
聽到阿晚這般說,淩楚楚沉默了一會,方才含糊地說道:“是嗎?不過,也不像。”
阿晚聽到淩楚楚的這一番話,愈發一頭霧水。
他茫然地說道:“楚楚,你在說什麽饒舌的話,都快将我說昏頭了。”
他的眉心皺得愈發厲害,極力忍耐着痛苦,可是腦海中,卻好似有什麽,在不受控制地一齊湧了出來。
擡手砸了一下額頭,阿晚面色蒼白,有些焦灼地對淩楚楚道:“頭疼,頭好疼,楚楚,藥在哪裏?”
這二十多年來,他常常有頭疼的毛病,陰雨,寒冷的天氣尤甚。
而今日,分明是一個還算溫暖的明媚初春。
淩楚楚垂眸,不曾言語,只是自随身攜帶的荷包中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倒出兩粒藥丸來。
這藥能鎮定,撫平阿晚的痛苦,卻也會教他漸漸地,徹底地忘卻那些埋藏在他記憶深處的前塵往事。
在将手中的藥丸遞給身旁的阿晚時,平生頭一回,淩楚楚有些遲疑,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真的是對阿晚好,連拿着藥丸的手,皆控制不住地有些微顫。
從前,她一直以為阿晚是輕生跳崖,對他的過往,早已沒了眷戀的人。
可是……
想到那位親家翁常常望着阿晚的面容出神,悵然若失,傷感的神色。
又想到那位清冷寡言的聖上,與阿晚相似的容貌,以及他們二人交談時,連阿晚皆沒有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異樣的熟絡,有話可說。
以及,那位雖然緣于生病而有些憔悴孱弱,但卻仍舊可以看出仙人一般的動人容姿的皇後娘娘,還有她面對阿晚,總是難以壓抑的動容的情緒……
淩楚楚覺得這三個人的态度,不會傷害,辜負阿晚,可是,當年為何阿晚會墜入懸崖,遍體鱗傷,又為何,會在頭部不曾有明顯外傷的情況下,自我保護地忘記了從前的所有事?
她所做的這一切,對阿晚來說,又真的是對的嗎?
低頭看着手中的小瓷瓶,淩楚楚怔怔地出神。
這藥,阿晚已經服用了快有十年了,再過一兩年,這藥便差不多可以停了,阿晚頑固的,一直難以療愈的頭疾,便會随着他永遠不會再記起的記憶,一同被根除。
淩楚楚正出神,肩頭卻忽然被一個腦袋枕了上去。
她回過神來,望着枕着自己的肩膀的阿晚,目光中帶着些複雜之色。
見淩楚楚面上不曾有一絲笑意,有些低落黯然的模樣,阿晚默了默,忽然道:“楚楚,我好似想到什麽了。”
聽到阿晚這般說,淩楚楚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她看着枕着自己的肩膀的阿晚,眼神微愣,聲音輕顫地問道:“阿晚,你想到什麽了?”
“想到了……”
阿晚每說一個字,淩楚楚便覺得心中更加收緊一下。
平生頭一回,她知曉了何為“心驚肉跳”。
只是,阿晚忽然這般說,不過是緣于怕淩楚楚憂心,所以故意找了些輕松的話題。
他的面色雖還有些蒼白,但面上的笑容,卻溫暖如昔,帶着總能安慰到她的力量。
“想到了,這次回去,等忙完了這陣,咱們必須得去阿遠家裏好好地住上兩個月。這個小子,有了媳婦忘了爹娘,自從成親以來,便不常回家瞧咱們了,他兩個哥哥從前剛成了親,也沒見成他這樣……”
聽到阿晚要說的話,竟然是這些,淩楚楚既松了一口氣,看着他面上明朗的,揶揄的笑意,又忍不住擡手,想要打他的一驚一乍,故弄玄虛。
在阿晚的身上打了一下,淩楚楚道:“阿遠上月才來了書信,說阿玉有了身孕。他那邊醫館本便忙碌,如今又要照顧阿玉,你這個老頭子,還是莫要再去給他火上澆油添麻煩了。”
聽到淩楚楚帶着嗔怪的話,阿晚輕輕地哼了一聲,好似對阿遠仍舊不滿,有些傲嬌的模樣。
淩楚楚無奈,笑着對阿晚道:“孩子長大了,自然是要跟鳥兒一樣往外飛,成家,立業的。”
擡手,理了理阿晚方才緣于頭疼,而被抓得有些散亂的鬓發,淩楚楚放柔了聲音,繼續道:“可是,還有我陪着你呢,這難道不好嗎?”
阿晚握着淩楚楚的手,将她拉進自己的懷裏,不再糾結這樁事。
他笑着颔首道:“從今往後,只有我跟楚楚了,當然更好。”
兩人靜靜地依偎了一會,阿晚忽然道:“我覺得明年咱們還是不要再種菜了吧,小蘿蔔頭們都長大了,今後咱們也應該跟從前一般,四處走走了。楚楚那般好的醫術,咱們可以仍舊如以前一樣,一面游山玩水,一面懸壺濟世,楚楚你覺得如何?”
靠在阿晚的懷裏,淩楚楚聞言,卻只是笑而不語。
她擡首望了他一眼,輕輕颔了下首。
阿晚也望着她,笑得眼眸彎彎。
高高的宮牆上,一道翠色的纖瘦身影,倚靠在漢白玉闌幹上。
雖然今日天氣晴朗,但到底現在已是傍晚,這會不可避免地有些春寒料峭。
肩上忽然被人披上了一件厚實的火狐鬥篷,林鸾慢慢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是蕭凝,小宸小珍三人。
看着母親單薄的身形,又想到方才她只穿了衫裙與褙子,小珍忍不住嚷道:“娘親!您怎麽穿這麽少便跑出來了?您的病才剛剛痊愈呢。”
林鸾搖首,微微笑了一下,對小珍道:“哪有這麽嬌貴。”
小珍仍舊有些憂心地望着林鸾,于是,林鸾展臂,将面前的女兒攬入懷中,抱着她笑着說道:“哪就那麽冷了?”
感受到母親身上溫熱的溫度,又想到幾個月之前,哪怕住在生着地龍的寝殿,蓋着厚厚的被子,母親卻仍舊手腳冰涼,小珍心裏既後怕,又慶幸。
她将面頰埋在林鸾的懷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個貪婪的吝啬鬼一般,聞着母親身上熟悉的,馥郁的芬芳。
看了一眼站在蕭凝身旁的小宸,林鸾笑了笑,正欲伸手,也抱住受到了冷落的兒子,小宸卻走了過來,安靜地抱住母親跟妹妹。
蕭凝用身上的鶴氅為母子三人遮擋日落西山,漸漸有些寒冷的晚風,同樣地将他們母子三人,也都攬在懷裏,同從前一般,但又不同。
從前,他們一家四口雖然也會有如今這樣安定的,溫暖的幸福時刻,但面對溫柔糊塗的林鸾,蕭凝的心底,卻時時有負罪感,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他偷來的一晌貪歡。
但是如今……
下意識的,蕭凝往林鸾方才注目的那個方向望去,馳行在宮道上的馬車,早已不見了蹤影。
阿晚與淩楚楚夫婦二人,想必已然出宮,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從今以後,他們将繼續度過歲月靜好的餘生。
收回目光,蕭凝垂下眼眸,望着懷中的林鸾,輕輕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阿鸾。”
林鸾擡首,有些茫然地,眼眸彎彎地望向他:“聖上?”
蕭凝垂首,在她的唇角親了一下。林鸾的面容泛起了淺淺的緋色,她不曾料到,兩個孩子還在場,他便這樣肆意妄為。
擡手,林鸾嗔怪地打了蕭凝一下。
不以為忤的蕭凝唇畔微彎,他垂眸望着懷中的林鸾,繼續方才的思緒——
他們的餘生會平靜而幸福,而他們,也一樣。
完結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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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蕙知曉,五殿下只是一時貪圖她的容貌。
可她并不覺得憤恨難過。
總有一日,她會教他心甘情願娶她做妻子。
司瑜是當朝太子,也是世人眼中清冷如玉,無可挑剔的謙謙君子。
可沒人知道,平素看着淡漠自持的太子殿下,卻另有一副金屋藏嬌,竊玉偷香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