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判春

判春

峰派最終還是對石派鏡派達成了妥協,他們在臨初霁赴約後不久便傳了函訣,明面上是已經不參與這事了。

臨初霁對于峰派沒有太多留戀,他對于即将發生的事也能猜到個大概,但因為心懷安景澈,他心裏早已無所畏懼。

商量好是在鏡派的鏡花門相談,臨初霁到達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他幾乎馬不停蹄就趕了過去,路上沒有任何磨蹭。

鏡派的鏡花門是鏡派的秘境,是非常人能進入的地界,相比幻象路引,這裏面到處可見是鏡派秘術,幻境更是鋪天蓋地,臨初霁停住身子,看了眼這幾乎全是鏡子碎片的奇景,無比淡定地邁出了步子。

這裏到處可見破碎的鏡面,它們就躺在地上,被腳一踩就會冒出“滋刺”的雜聲。這四下裏真的安靜無比,沒有生物,連石頭也少得可憐,能見到的只有冒着銀色光芒的碎鏡。

安靜地可怕…

“石化兄弟我這裏不錯吧?安靜是安靜了點,但正好我們可以喝喝小酒嘛…”

終于…聽到了人的聲音。

臨初霁再一想,那是之前雨聊會遇見的那個山羊須老頭,既然确定了要談判的位置,那步伐可以加快點了。

談判的地點就是一張巨大的鏡面桌子,那裏已有三人圍坐好,明亮光線從上方落下來,仿佛他們在念誦什麽神聖事物。

那山羊胡須老者說:“臨初霁小友趕得挺快啊,峰派處理事情的速度倒是令我派自愧不如。”

“峰派做事一直嚴謹。”臨初霁道。

坐在老者旁邊的石化耐不住脾氣了:“臨初霁,聽說你有降雨術的一手資料,我們這次來是想請問一下你的理解,逼你來這裏赴約并不是我們本意。”

他這話把石派和鏡派的密謀摘了個幹幹淨淨,就坐在他旁邊的人冷笑了句:“我們确實挺團結…”

臨初霁望向那人,那人一身黑鬥篷,帽子把他的臉遮去大半,但臨初霁還是看到了他異于常人的異瞳,一紅一藍,看起來就很另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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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應,你聽我和吳鏡的吩咐便是,別管那麽多!”石化說着,遞給覺應一個兇狠的眼神。

覺應在黑鬥篷下的頭顱緩緩點了幾下,但看向石化的眼神殘酷無比,他都多久沒宰過人了?要不是為了他心心念念的“好師尊”…

臨初霁儲物戒裏的判春突然劇烈抖動起來,仿佛預示到不妙似的,它一個勁地抖着劍氣勸臨初霁離開…

臨初霁只能暗暗捏了個心訣,給判春傳遞了一個信號:沒事。

臨初霁無法,只能和三人一起坐下議事。石化提出讓臨初霁把方法先授予石派,然後他們再和鏡派商量一起造福雨界。

覺應“嗤笑”一聲,沒有回應。

吳鏡這時才意識到石派的石化不像是那麽好糊弄的人,他朝臨初霁使了個眼神,有點獻殷勤的意思:“臨小友倒是可以先考慮考慮我們鏡派。”

有關雨界降雨的事歷來倍受人追捧,但除安大仙可以較大範圍地降一場雨,幾乎再沒有人能做到,眼下聽說臨初霁掌握了安大仙降雨的秘術,無論降雨能不能成功,他們哪個派先掌握主導權就已經是一種無聲的勝利了。

臨初霁好似想到什麽,笑答道:“你們這麽搶來搶去的,可是那秘術并不在我手上。或許你們該問問臨識…”

儲物戒中的判春抖得更加厲害了。

覺應突然把鬥篷掀開,露出一張不算精致但也稱不上醜陋的臉,那一紅一藍的瞳眸看着仿佛要把人吸進去。

“小兄弟,你身上是不是有柄長劍?”他笑道。

臨初霁感受到判春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大,這時再怎麽他也能意識到和面前這個黑發少年脫不開關系,但,這柄劍和那個人的關系…再看看面前的少年,氣勢這麽看也不像啊。

石化和吳鏡自然看不懂他們兩人之間的交流,但是他們很容易就達成了“讓臨初霁先做個客”的共識,這下時間已不早,于是決定讓覺應來守着他。

覺應笑眯眯地回了句:“好啊。”他看着臨初霁的眼神熾烈而偏執,臨初霁平淡地與他對視,但從他的瞳孔裏,臨初霁清晰地看見,他瞟的是自己的袖子。

儲物戒…他在想判春?

臨初霁把左袖的儲物戒移到了識海裏,這次他看見覺應看他的方向變了,果然,開始瞄他的腦袋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好來鏡派來做個客。”臨初霁笑着應下他們的“邀請”,雖然很多時候直覺這種東西不太靠譜,但他看到覺應的那個眼神,他總覺得回去的日程不會太遠。

石化和吳鏡等他時的眼神有多期待,離開時的眼神就有多幽怨,他們對臨識确實非常信任,臨初霁覺得自己都有點看不懂這些門派的門道,雖然他也沒打算多了解。

“……”

“臨初霁是吧?幸會幸會。”覺應好奇地睜大眼道,“不知道你身上為什麽會有秋覺的氣味,我覺得我們可以坐下好好聊聊,這種事你應該也很好奇吧?”

臨初霁嘴角微揚:“完全可以。”

覺應對于雨界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說是陌生,但他對于臨初霁的問題答了個大概,那些答案基本是雨界很久以前的歷史。

臨初霁心情複雜,但心裏對于判春的停留有了點猶豫。

于是,他向覺應問道:“你知道過去門派的事嗎?你知不知道一把叫作判春的劍?”

他承認,這個問題問的有點唐突,甚至可以算奇怪。

但覺應很快就回答了。

“那把劍啊,聽說是歸路門裏秋覺師尊為自己愛徒趙迎春特意鑄造的一把劍,殺傷力很大,後來這徒弟就用這把劍屠的師門…怎麽,你知道這把劍的下落?”

覺應回答的很流利,但提到秋覺時他眼裏的光掩也掩不住,而他對屠戮師門這種事似乎有股熱血在裏面,臨初霁看着他的眼神,心裏不由一沉。

這個叫覺應的不好對付。

覺應對于他的警惕顯然不在意,他不以為然道:“臨初霁,不如你把判春帶出來看看?我聽說這把劍很有靈氣。”

臨初霁道:“你懂得很多。”他倒是沒有猶豫,儲物戒一喚,那把通體碧綠的劍就到了他手上,而判春的劍身還在不停地顫抖。

“這把劍挺通人性…是吧,秋覺大人?躲在劍裏好玩嗎?我可是從複活就一直在找你…”覺應本就一只瞳眸是紅色,說了這句話,他的紅眼似乎更紅了,眼眸裏光幽深且嗜血。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臨初霁把劍別到背後,對着他的方向後退了幾步。覺應的狀态不對…

覺應對于這種局面顯然早有預料,他不急不緩朝臨初霁走去,“師尊,你明明知道我是為了你才屠了歸路門,你為什麽不願應呢?可笑的是我為你擋了那盧明陽的一劍,你卻毫不留情就把我丢進蛇窟喂蛇,你一定以為我被蛇咬死了吧?哈哈,可惜我沒死成,一個傻子甘願跑進這蛇窟裏受死!”

“以命換命這種活祭法一開始是你傳給我的,我也沒想到只是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師尊,我還是很感謝您的!”

覺應已經靠近臨初霁不過二三步,他似乎并不着急奪劍,而是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判春,完全是一副欣賞藝術品的神色。

随着覺應的逐漸靠近,他已經為臨初霁提供了太多雨界前的秘聞:

“秋覺,你到底把我趙迎春當成什麽人了?我提你除了那些人你明明心裏開心的要死吧?!為什麽要把我推下去,你說啊!說啊!”覺應突然一個猛沖過來,把判春直接從臨初霁懷裏抽離出去。

判春的劍身這時顫抖不止,但慢慢的似乎是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劍身慢慢的恢複了正常,但那碧綠逐漸變淺了——這是要沉睡的節奏。

“你倒是願意擱在這麽個不着殿的地兒,還是不願見我一面嘛…”覺應看着判春的變化,心裏焦急,但嘴笨還是說不出什麽好話。

臨初霁聽着那個心急的已經冒出哭腔的少年,心裏還有些難置信,但他目前還是只能就看着,他不是當事人,他不能理解他們自己的故事。

覺應見事情發展成了這樣,他只能黑着臉把判春又放到臨初霁手裏,瞅見臨初霁的疑惑神色,他只能清“咳”一聲,讓臨初霁先保管着。

“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和他簽了契約了,但你應該很快就會離開吧?”

覺應這話有點像自說自語,但臨初霁已經明了,他點點頭:“我會去找一個人…他,他是我的愛人。契約到時候會解除的。”主人與劍靈之間的契約又一個前提是主人和劍不離,可以相互感應。

但他會去到安景澈的世界,所以,那時候就可以把判春交給原主人了。雖然他可以預見那時候他們的相處必然不會愉快。

覺應滿意地點點頭:“我可以讓你出去,你要回去嗎?”他的雙眸微眯,這時看起來面龐似乎都柔和了不少。

“我要等來峰派的支援,我現在不能無緣無故回去。”

覺應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他把那鏡子桌子直接踢碎了,鏡子碎得遍地都是,他也不在意這些,撿起一塊碎鏡就放在嘴裏嚼了嚼:“這是雞肉味的,你要吃不?”

那鏡子碎片在他嘴邊劃出一道紅痕,但他跟沒有察覺似的,依舊在興致勃勃地嚼着。

判春從臨初霁的手上離開,劍氣凜冽,直直沖覺應過去,一道劍氣柔和地把覺應的紅痕融淡了些,覺應眼睛一亮,把判春接過。

“我就知道師尊放不下我。”他絲毫不在意劍氣的銳利,他把臉往那劍上蹭了蹭,劍氣異常的柔和,他的臉龐沒有絲毫損傷。

“你這樣子真的有點…”臨初霁有點不忍直視。

“我知道師尊放不下…我也從來沒有放下過,我一直喜歡師尊,從荒界到雨界,我會一直喜歡他。”覺應…或者說叫“趙迎春”,信誓旦旦說道。

“你的名字和你的故事一樣有意思。”臨初霁感觸說道。

“謝謝誇獎,我很高興。”趙迎春眼睛一眨一眨,這時看起來只是一個略顯邋遢的少年。

“你會不會也是這本書裏的一個角色呢?”臨初霁看着他,心裏想到這句話。由安景澈的意識創造的世界,絕對服從安景澈命令的世界,需要安景澈完善的世界…為了讓自己更加完整,這個世界會不會逼着安景澈作出選擇?

但想想這些也沒用,他臨初霁掙紮着,強迫了安景澈,想要留住安景澈…但安景澈如果回去,他是最沒有資格反對的。

“有點麻煩。”臨初霁輕聲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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