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正軌
正軌
近夏日,玉鎮的溫度漸漸高起來。偌大一座圖書館裏,充足飽滿的陽光射入落地格窗,四處落下薄薄一層金。中央空調一直将溫度控制得很好,徐徐送出微涼的風,為舒适宜人的學習環境盡着一份力。
夏僅坐在桌前學習,江天揚依舊看小說。
這已經是二人如此在圖書館裏待的不知第幾個日子了。
“我說……”學累了,夏僅伸個懶腰,第無數次用不經意的口吻說着其實很重要的話,“你不打算出國嗎?”
“不。”江天揚答得倒很篤定。
“那你……”
“待北城。”
“哦。”
忽然一點學習的心情都沒有了,夏僅有些煩躁地将面前書“嘩啦啦”翻個不停。而後用更煩躁的語氣抱怨:“其實我不喜歡出國,可是這是家裏早就定下來了的事。”
江天揚聽完了也沒應。
其實感覺他這段時間又變疏冷了。不是那種天生的冷淡,而是真的不太想和她交流。
其實夏僅心情也不好,只是先前壓抑着,同時為了留學的事一直很忙。剛才一句話問出來,收到的答案意料之中,但又确确實實讓她感到很煩躁。心裏像一鍋煮沸的水,不斷冒着泡,無論如何都不能恢複最初的平靜。
好不容易讓自己淡定些,她說:“那我去留學後,放假回北城了,可以找你吧?”
“有必要嗎?”江天揚把書合上,看起來終于肯認真和她說話了。
“就……找你啊。找你玩。”被他看着,夏僅有些局促。她手指間夾着支筆轉個不停。但她不會轉筆,所以筆沒兩下就會掉到桌子上一次,發出“啪嗒”一聲脆響。所幸周圍沒有人,不會影響到誰。她就不耐煩地把筆撿起來,繼續轉。然後筆又繼續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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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揚沒阻止她這樣看似弱智的行為,那雙深沉的黑眸就一直淡淡地看着她,同樣淡淡地說:“該結束了,你說呢?”
“只是一直沒找到個機會說。”
“……哦。”夏僅微弱地嘆了口氣,“所以……這算是找到機會了?”
“你不是提了以後的事。”
“……那行吧。”
長久的沉默後,夏僅認命似地說:“不過你再陪我坐會兒吧。”
“行。”
事情算是徹底說透了。
夏僅往旁邊瞥一眼,覺得江天揚倒是有種別樣的輕松。他整個人往後仰了些,再次翻開手裏那本黑色封皮的小說。
她也再次翻開面前的書。
可是天知道,她那天下午對着那些白紙上密密麻麻的字,偷偷地忍了多少眼淚。哪兒哪兒都酸得不行,也麻得厲害。心裏空洞洞的。但她拼命地把一切酸意都往回憋,跟自己說——丢不丢人。
并且告訴自己,堅決不能把眼淚落到書頁上。否則肯定會被江天揚看見,然後被他嘲笑的。
兩人靜靜地并排坐在原木長桌前,周圍沒有一個人。只有林立的高大書櫃,散發着微不可查、淡淡的木質與書頁的清香。空調依舊徐徐地送入涼風,帶着空氣輕輕地流動。
陽光漸漸從明媚燦爛變為稀薄。
夏僅忽然拿起江天揚放在桌上的手機,劃開來看。
江天揚只是看了一眼,沒有阻止。
她打開他微信朋友圈,個人頁面,點開他最新的那條動态——[小豬吃蝦。]
還是那個調調的文案。
發這個的時候,在寒假,兩人在臨濱市那座臨海別墅裏。照片的視角面對一面落地窗。窗外是夜晚格外深邃又壯闊的海,其上一輪皎白的月。面前放着一盆皮皮蝦,殼已然堆成小山。一張照片,浪漫溫馨的感覺都有。
夏僅點了右上角三個小點,手指慢慢移向倒數第二個選項——[删除]。
“別删。”江天揚卻這樣說。
她看着他,眼裏是一種想要探究的光。
還有點死灰要複燃的跡象。
“如果不想讓別人看,就把我朋友圈關了。”江天揚不看她,依舊盯着面前的書。
他的态度與她完全不同。無論發生什麽,他看起來都如此輕描淡寫,仿佛置身事外,心裏毫無波瀾:“這微信號,我以後不用了。”
“不用了為什麽不能删?”夏僅幾乎是下意識一句。
江天揚又不答話。
她若有所思。最後點點頭,有些好笑地諷刺說:“哦……您還挺有情懷的。”
“好啊,不删,我就看看。”
漫不經心翻着,她又咕哝:“那我删不删微博你可管不着。”
她平日裏的記錄不知道比他微信裏豐富多少,甚至細微到兩人某天一起吃了什麽飯。一個清清冷冷的“網紅”號就這麽轉型成了大型撒糧現場和溫馨小日常。上面沒人知道實情,總是不斷羨慕又祝福。
對于如此賭氣的話,江天揚依然不吱聲。
他朋友圈裏也沒什麽東西。除了那條[小豬吃蝦],餘下的都是上次去邬海旅游的動态。那幾天裏,他幾乎天天刷屏。
但夏僅不願把手機還回去。好像不還回去,這段每一秒都恨不能定格下來的下午就不會結束似的。
最後,她百無聊賴地戳着、點着,在江天揚微信號的對話列表裏找到一個人。
那麽熟悉。
是付寒。
[看看你們玩什麽。]
[好啊。]
[好好看着。]
總共就三條消息,時間正好是他們去邬海的第一天。
江天揚瘋狂發朋友圈的前一天。
先是怔了一下,腦袋裏一片空白。緊接着是難過壓抑的情緒再次翻湧而起。所有歸于最後,是種恍然明白了一切的清醒。
夏僅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恢複到最初頁面,鎖屏,放回江天揚手邊。動作利落地把眼前東西收拾好,放進包裏,她起身。
“我走了。”
不會再在學校裏看見江天揚這件事,夏僅料到了。
畢業近在眼前,高三的人基本都在為畢業後的學業忙碌。她也就難得在英蘭學院裏感受到學習的氣氛。
連鐘妍都乖多了。據說她畢業後會去澳洲上學。
見夏僅幾乎沒再和江天揚有什麽聯系,她什麽也沒提,好像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某天,她看似自然地問夏僅:“留學的事都準備好了?準備去哪?”
夏僅一段時間以來一直有些無精打采,好像心事重重,但又表現出一種出奇的平靜。聽鐘妍這麽一問,她就漫不經心和她說了。她畢業後會去歐洲……
“和付寒一起,是吧?”
一句話落,夏僅才看向身邊的人。
只見鐘妍沖自己眨眨眼,一副好奇又想探究到底的神情再明顯不過。但又帶着點兒小心翼翼和畏怯。好像知道自己這麽一問,可能分分鐘會惹她炸毛。
但夏僅默了很久,還算淡定,跟她說:“嗯。”
“付寒和程舞分手了。”鐘妍告訴她。
就在她沒回答什麽,微微出神之際,鐘妍已經不看她了。她眯着眼,盯着教室前方醒目的“畢業倒計時”懶懶地伸個懶腰,兀自感慨起來:“高中過得好快啊!鬧歸鬧,一切總要步入正軌。說實話,我對留學生活還蠻期待的,感覺家裏把我送到這所高中來就是個錯誤,這環境實在太容易讓人堕落了……”
說到這兒,她沖夏僅歪頭一笑:“僅僅,你說我出了國之後,會發憤圖強好好學習、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嗎?”
夏僅笑了笑:“會吧。”
“到時候就是新生活了。”
“對。”
“時間過得太快了。”鐘妍又這麽說。
晚自習結束後,夏僅沒急着回宿舍。她站在走廊欄杆邊,打量着這所位置偏僻、周圍盡是空曠的學校。大批學生穿行過夜色,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說笑。尤其是高三學生,面上幾乎都洋溢着不無憧憬的光。不出多久,他們就可以離開這裏,前往更充滿希望的天南海北。
如果就要步入正軌,應該是件很好的事吧。
但回到宿舍後,看到床上某只巨大的白色絨絨熊,她還是沒忍住,将腦袋在枕頭裏深深地埋了很久。
畢業前一個周,林盼姿“屈尊”住到了玉鎮來——付寒的別墅裏。
依舊是夏轶送的她,所以夏轶也順帶來到了夏僅宿舍。夏僅不得不把宿舍裏的東西全部收拾好,最後将大包小包東西交給他,放到他車上。
随後,她抱着實在沒地方放的白色絨絨熊,坐上副駕駛,和他一起去了付寒住處。
畢業前,她也要住在這裏。
林盼姿決定這件事時她沒有反抗,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在北城的狀态:默默接受一切安排,不争不吵。
林盼姿對這樣的“乖巧”很滿意,認為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對于從前的別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
第一天晚上,四人看起來很溫馨地一起吃了頓飯。林盼以夏僅畢業為由,堅決讓夏轶在玉鎮多待幾天。但夏轶對涉及原則的事毫不含糊,咬定自己最多留三天。
犟不過他,林盼姿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高中畢業好歹是件很重要的事,我想的是給寒寒和僅僅辦場宴席。既然你只能留三天,不如就定在後天?也正好是畢業前的最後一個周六。”
夏轶顯然對這種事不感興趣:“随便。”
夏僅也對林盼姿諸如此類的場面事感到無趣。
付寒卻微笑着說:“伯母可能還不知道,玉鎮地方小,沒那麽合适的地方。除了一個夜總會,我平時經常請同學去,上次生日派對也在那辦的。雖然聽起來不太正式,但裏面的确有很适合吃飯的地方,環境很好,不輸北城裏一些還不錯的餐廳。”
夏僅看他的時候,林盼姿卻眉開眼笑:“好啊好啊,就聽寒寒的吧。說起來,上次你過生日我也沒什麽表示。”
“沒關系,上次就是請朋友們一起玩了。下次舉辦得正式些,再邀請伯母一起。”付寒笑。
“那這次你們兩個也可以叫同學一起來玩啊。”林盼姿拿起手機,愈加開心,“夜總會叫什麽?”
“Kingdom.”
話落,付寒看向夏僅。
一直盯着他的夏僅才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喝了口湯。
他倆一開始就說是玩玩的。一個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一個徹底迷糊了。然後查手機清醒了(吃今天的瓜了嘛?狗頭)。
這樣。
夏天cp,goodluck!
我王者了,我想上個省級王昭君(雙重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