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鳳灼的确氣死了。
從出生時起，她就是安國公府最受寵的女兒，深受皇上皇後寵愛，被譽為京城第一明珠，還從未受過此等羞辱。
她看着下方恭敬行禮的牡丹，和身旁面露心疼的梁霖，沉默了會，笑着道：“牡丹妹妹不必多禮，咱們本就是表姐妹，現在一起服侍殿下，還是以姐妹相稱吧。”
說罷又朝梁霖羞赧一笑：“表哥，我和牡丹妹妹關系好，你不會吃醋吧？”
她神态落落大方，沒有絲毫怨氣，梁霖之前還有些警惕，這會完全放下心來，拉着牡丹的手：“你們關系好，我很開心。”
“表妹，以後就麻煩你照顧丹兒了。”
鳳灼笑得更加明豔。
梁嶼這段時間早出晚歸，安圓醒來時他已經出門，睡着後才回來，兩人一個多月沒見面，安圓漸漸有些不習慣。
他們沒成親前，梁嶼隔三差五就會翻牆到她院子裏找她，成親後，梁嶼将她拘在書房，他辦公，安圓就窩在榻上，或是看話本，或是欣賞美男認真工作時的美顏，日子十分單調。
現在梁嶼不再出現在她面前，安圓剛開始有些歡喜，接下來卻幹什麽都覺得奇怪。
看話本，沒人面癱者一張臉吐槽；琢磨吃食，沒人會指出缺點；身邊的人都是熟悉的面孔，沒有讓人欣賞的欲望。
還是梁嶼在的時候好玩。安圓趴在桌子上，無聊地啃一口瓜子，将瓜子殼擺成“梁嶼”兩字。
說起來，“梁”和“嶼”，一個複雜，一個簡單，就像梁嶼，心思複雜地堪比九曲十八彎，偏偏性格乏味，沒有公務時就喜歡坐在旁邊盯着她看。
都怪自己長得太好看。
安圓自戀地摸摸自己完美無瑕的皮膚，圓潤高挺的鼻梁，大大的杏眼靈動活潑，一張臉的确比很多美景都好看。
“你在幹什麽？”
骨節分明的大手拿起桌上一個瓜子殼，在眼前旋轉片刻，又放回原處，“在想我？”
“沒有！”安圓動作迅猛地将瓜子殼掃成一堆，看見梁嶼帶笑的眼神，反應過來自己有點欲蓋彌彰，臉頰有些紅，大腦高速運轉。
良久後，她板着一張臉，嚴肅道：“你不懂，書法不局限于紙張，要寫出一手好字，就要練出韻律，我這是一種有效的練韻律的方式。”
梁嶼十歲就上了戰場，雖然武功出衆，但一定沒有多少時間練習書法繪畫等風雅玩意，她雖然學藝不精，忽悠一個武夫卻綽綽有餘。
跟進來的李嬷嬷猛地咳嗽一聲。
殿下可是當代第一大儒的得意門生，書畫造詣得大儒盛贊，太子妃居然說殿下“不懂”……
梁嶼輕輕點頭，像是被安圓的胡謅糊弄住了，拉起她的手道：“要不要出去玩？”
“你忙完了？！”安圓頓時忘了剛才的尴尬，驚喜地摟住他的胳膊。
梁嶼伸手遮住她過于晶亮的大眼睛，低聲道：“去換衣服。”
安圓拉着梁嶼的手，在夜市中穿梭，路過各色小攤，聽着說書先生抑揚頓挫的講述，在燈籠鋪子前停住。
在安國公府時，安圓時不時會去別院住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她上山下地改換妝容出去閑逛都做過，但為了保險起見，每次都行跡匆匆，如此悠閑自在從未有過。
“喜歡這燈？”梁嶼見她一直盯着一盞白鷺燈，将等拿起來，遞給老板：“多少錢？”
“誠惠兩文。”
安圓腦袋搭在梁嶼胳膊上，低頭看着梁嶼拿着白鷺燈的手，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見梁嶼看過來，她接過白鷺燈，毫不客氣地指指蓮花燈、牡丹燈、龍鳳燈、魚蟲燈，“我還要這幾個。”
有人付錢可以随心買東西的感覺真好。
梁嶼示意侍衛将小攤上的宮燈都包下，燈攤老板歡天喜地地接過銀子收攤回家了，緊鄰燈攤的混沌鋪老板眼睛一轉，高聲道：
“混沌哦，好吃的鮮肉馄饨！”
“我們去吃馄饨。”安圓拉着梁嶼點了一碗馄饨，坐在桌子上，見那老板動作熟練地包好一個個馄饨放入湯中，股股鮮香味撲面而來，安圓深吸一口氣。
“這個味道怎麽這麽熟悉？”好像東宮中她最愛的方大廚的手藝。
有什麽從鬧鐘飄過，卻又被馄饨的鮮香勾住，竟無法将那些零星的，散亂的片段串聯起來。
是什麽呢？
“大哥，你們也來逛夜市？”今天端午，沒有宵禁，梁霖本打算帶牡丹好好逛逛京城的夜市，卻在一個攤位前遇上鳳灼，三人于是結伴而行。
鳳灼向前，拉着安圓笑道：“這家的馄饨聞着挺香的，妹妹果然會吃。”
說着就要在安圓身邊坐下。
安圓的目光在她亮閃閃的鳳釵上一掃而過，将她落在自己肩上的水袖拂下，耿直道：“大姐還是前面酒樓吧，那裏的馄饨做得更好吃。”
鳳釵如今已經成為鳳灼的标志，她和梁嶼都換了裝，要是加上鳳灼梁霖和牡丹，這夜市還怎麽逛？
鳳灼卻很執着：“妹妹吃得香，和你在一起吃飯都要有食欲些。”
她裝作偶遇讓梁霖帶上了她，可他的心思卻只在牡丹身上，對她的照顧就像順帶，現在還想讓她回去，鳳灼不甘心，為了維持梁霖心中的形象，卻無法拒絕。
下一刻便遇見了安圓和梁嶼。
如果和他們一起，梁霖也不好再讓她回去。
鳳灼不明白。明明牡丹已經毀容，又無法像她那般給梁霖提供助力，性情也不出衆，為何他卻如此喜歡？
就如梁嶼對待安圓。
不，梁嶼對安圓更好。
鳳灼的目光在梁嶼拉着安圓的手上停留片刻，心中閃過一絲晦澀。
牡丹也上前一步，聲音比未出嫁時多了一份溫柔嬌媚：“太子殿下，我們一起吧，人多熱鬧些。”
丹兒喜歡，梁霖也不會反對，徑自走到梁嶼身邊坐下，笑道：“大哥，咱們難得相遇，今天就好好聚上一聚。”
“不了。”梁嶼察覺到安圓心中的抗拒，放下茶盞，拉着安圓起身，“端午佳節，二弟還是好好陪兩位佳人吧，我和你大嫂去別處逛逛。”
梁霖知道大哥向來說一不二，便也沒挽留，默默煮馄饨的老板卻突然直起身，亮光一閃，幾十名刺客拿着劍朝馄饨鋪襲來。
“保護太子與太子妃！”
“二殿下！王妃！側妃！”
梁嶼抱着安圓一個側身，躲過一柄劍，兩指并攏，刺客的劍便到了他手上，他輕輕低頭，眼睛裏寒光凜冽，低聲道：“閉眼。”
安圓沒有閉眼。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梁嶼使劍。
快到看不清的動作，一揮一刺間，便有一條血柱從一個刺客的脖頸中噴出，大街上漸漸鋪滿了血，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源源不斷的刺客加入，他卻游刃有餘，眼睛漠然而無情。
“害不害怕？”對敵的空隙，梁嶼突然低頭，灼熱的呼吸打在她耳邊。
他本可以用衣袖将女子的眼睛遮住，但那一瞬間，梁嶼不想這麽做。
他所知道的安圓，貪吃，膽小又膽大，審時度勢，他喜歡這樣的她。但這些都是平時的面孔，面對危險時的她呢？也會是他喜歡的模樣嗎？
“不怕。”一雙大眼澄澈明亮，确實沒害怕。
梁嶼唇角彎了彎，一劍将襲過來的人拍開，跳到一旁，聽到懷中人遲疑悲憤的聲音：
“我就應該閉眼的！”
“這一段時間都吃不下去毛血旺、骨頭湯了和糖醋排骨了！”
“大損失，你要陪我！”
梁嶼罕見地愣住，狠狠在那嬌嫩的臉蛋上撮一口，随即爆發出一陣安圓從未聽過的暢快笑聲：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