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見
相見
當晚用膳的時候老太太問我:“最近怎麽沒見着秋染那丫頭?”
我拿筷子的手一頓,又猛地扒了兩口飯,恨恨的道:“誰知道呢?我們倆又不熟!”
老太太就拿象牙筷來敲我的頭:“你這混小子,又惹人家姑娘生氣了吧?每次鬧別扭都不理人家,你就是小心眼!”
“我這哪裏是小心眼,您有所不知,秋染她最近在宮外忙着辦義學,可是忙的很。”我叉開手擋住她的進攻,又悻悻的道:“再者說,人家王秋染将來可是要當太子妃的人,我又豈敢惹她生氣啊。”
“太子妃?”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盯了我半晌,忽然輕笑一聲,夾了塊山藥放到我碗裏:“話別說的太早,以後的事可誰也說不準,而我大齊儲君的正妃也不是誰都能當得的。”
她這話說的不假,世事本就變幻莫測,更何況還是一朝儲君的婚姻大事,縱使皇帝對太子偏愛非常,在婚姻大事上,太子本人也是做不了主的。撇開大哥是太子的身份不說,這個宮裏所有人的婚事,包括我在內,也是由不得自己的。
我望着窗外日漸凋零的梧桐樹,悲從中來。
某位哲學大家曾說過,千金難買早知道。我開始後悔當日的所作所為,如果我一早能知道王秋染會被指給穆豐,就不會撮合她和太子,如果我沒有撮合她和太子,就不會和她相識相知,更不會內心失了準數,情不自禁的喜歡上她。
雖然那段和她游湖賞花、月下對飲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但我依然唏噓着,感嘆着,回憶着,然後對着光禿禿的梧桐樹,道一句:“天涼好個秋呀!”
可又一想,就算早知道又怎樣?喜歡一個人,難道能因為知道了和她沒有結果,便能不喜歡嗎?顯然不是…
此為孽緣!
中秋佳節過後廉親王便要返回西北邊陲帶兵,我自出生以來便沒出過紫禁城,對西北還是比較陌生的,只知道西北有一座山名曰“九命山”,是齊楚兩國的分界線,山下全是荒漠。
九命山這個名字是楚國君主陳乾羽起的,意在警告我們齊國,你就算有九條命,過了山也是送死,我聽到這話的時候唏噓着這人好大的口氣。
就聽着皇祖母道:“陳乾羽幼年繼位,年紀輕輕便收了兵權,把混亂的朝局收拾的井井有條,你可千萬不能小看他!”
我便不服氣道:“他陳乾羽算什麽?大哥将來定會是個英明神武的皇帝,比他陳乾羽不知道強多少倍?皇祖母你可別長他人志氣啊。”
她嘆口氣,似乎在自言自語:“太子性子怯懦,處理起朝政來也沒個主見,未必能像你所說做個英明神武的皇帝,只願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輕信小人讒言,不亂朝綱也便罷了!”
老太太此時皺着眉頭,手裏的佛珠捏的緊緊的,我便連忙揉肩捶背的故意讨好,等她身子沒那麽緊繃的時候,我才道:“大哥為人和善,會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她拍了拍我的手背,目光卻變得深遠悠長,良久才道:“但願吧。”
我裝出一副純潔無知的模樣,更加殷勤的給她捶着背,露出小狗的眼神道:“皇祖母,宣兒餓了……。”
她無奈的嘆口氣,對門外候着的小豆子揮了揮手,吩咐道:“傳膳吧。”
齊武帝二十八年,西北邊境牧民頻繁遭受楚國流寇侵擾,皇帝對此傷透了腦筋,龍顏大怒。為了表示對邊塞人民的重視,皇帝特意在乾清宮設了家宴給廉親王送行,在家宴上多次囑咐廉親王要好好處理流寇的事。
廉親王的兩位千金亦在受邀之列,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我和劉懷敏剛坐到一起便大眼瞪小眼,我有意無意的踩了她一腳,她也禮尚往來的拿酒灑了我一身。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撞着膽兒道:“懷敏妹子啊,你可把本王害慘了,現在我走哪兒人家都問我,為什麽會看上你這頭老虎,這是赤裸裸的質疑本王這三好青年的審美啊……。”
她咬牙切齒,惡狠狠地道:“臭流氓你活該!誰讓你輕薄我大姐的!”
我猛地一拍桌子:“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這是誤會來着……。”
她冷哼一聲,對着我胸口就是不動聲色的一拳,痛的我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頓飯因為劉懷敏老揍我的緣故,吃的我頗為傷感,涕泗橫流。
廉親王還以為我舍不得他走,給了我一個軍人式的擁抱,端着酒杯感懷道:“小十三,要實在舍不得,就跟本王去西北歷練吧!”
他這話把我吓得酒醒了大半,腦海中那一望無際的荒漠畫面感實在太強,我幾乎能預想到我白嫩的肌膚會被風沙摧殘成枯黃色,于是我很不争氣的打了個哆嗦,回神的時候才看到皇帝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糊弄的向廉親王笑道:“侄兒身子弱的很,二叔這玩笑開得有些過了。”
廉親王愣了愣,哈哈笑起來,道:“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強求了”。他又轉身對皇帝道:“流寇的事皇上不用擔心,臣會處理好的。”
于是,龍顏大悅,于是,歌舞升平,賓主盡歡。
宮宴結束的時候,劉懷悠端着酒杯來敬我,我心有餘悸的把酒喝完,就聽她不卑不亢道:“舍妹無理,王爺不要見怪才好。”
我連忙賠笑:“哪裏哪裏,上次我在禦花園撞了你也是誤會來着。”
“無論誤會與否,這事已然過去半月。”她看着我的眸子甚是清明,頓了頓又道:“當日發生了什麽,懷悠也已經忘了,王爺何必還要耿耿于懷?”
我讪笑着,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她的話,要說不耿耿于懷那是假的!我後來多次跟她們解釋過,這其實是個誤會來着,可沒人相信。
記得那日秋高氣爽,夕陽的餘晖将整個禦花園照成了金黃色,興許是秋風将我們家肥肥的狗尾巴毛吹的太性感,我的心,蕩出了一汪春水。
我百無聊賴,牽着黃肥肥滿禦花園的溜達,正當我低着頭哼着“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這首傳世名曲時,在拐角處忽然多出了一個姑娘,我躲閃不及,直直的便撞到了她身上。
按照某些民間畫本的套路,我會矜持的說一句:“小生無禮,姑娘不要怪罪才好。”而她也應該掩口輕笑,自報家門,再之後便是互換信物,二人雙雙把家還,成就一段絕世好姻緣。
可我今生注定跟戲劇無緣,我是凡夫俗子來的。
因為我在撞了她之後,為了穩住身子,本能的伸手抓了她,等站穩了才發現,我抓住的是人家姑娘的胸。
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我,這無疑都是晴天霹靂,我驚詫于女人胸部的手感竟是這樣柔軟适中的時候,她身後的姑娘已經飛身撲上來,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我按倒在地,對着我的下巴就是一拳,緊接着,密密麻麻的拳頭雨便落在了我清秀的小白臉上。
這頓揍挨得委實冤枉,可我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而且她力氣極大,我反抗不得。
黃肥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兒,找了個相對安全的花叢,鑽進去了。
小豆子來救我的時候,我下巴已經被劉懷敏打腫了。
禦林軍迅速把她倆圍了,小豆子怒道:“大膽,知道你們打的是誰嗎?這可是當朝十三爺!你們不要命了!”
而劉懷悠面對着荷槍實彈的禦林軍,向前一步,護在劉懷敏身前,不卑不亢反問道:“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難道皇子便可以為所欲為嗎?”
我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的,雖然挨了打,可她胸前的柔軟給我留下的震撼依然不減,我虛弱的倒在小豆子的懷裏,提着調子虛弱道:“一場誤會,不關她們的事,我們回宮吧。快差人去叫太醫,多帶點跌打的藥。”
這便是事情的始末,可我實在想不通,流言是怎麽演變成我對廉親王家二小姐用強的?就算有我對某位女子用強的流言,那人也應該是矜持穩重的劉懷悠才對,怎麽就傳成了我和劉懷敏那母老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