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綠帽

綠帽

劉懷悠是個好姑娘,這話我雖然沒有刻意找誰驗證過,但總歸從她日複一日,對我飲食起居的照顧可以看出來,她的确是個好姑娘的、

但對于戴綠帽子這件事,我着實就有些尴尬了。這種尴尬中透着委屈,委屈中透着不甘的情緒幾度把我逼瘋。我想着,就算我平日裏行事吊兒郎當了些,不拘小節了些,但對于自己娶進門的媳婦私會情郎,繼而私奔這一事,每逢想起來,我的心就像被冰碴狠狠地戳了幾個洞。

夜色寒涼,送走了燕彤丫頭,我便格外的想念暖烘烘的熱被窩,想到此便加緊了步伐繞過假山,若是沒記錯,回廊的盡頭便是我的卧房。遠遠望去,房裏的那盞燈依舊是亮着的,不知何時,我已經習慣了劉懷悠等我。

窗外不知名的矮樹上冒了幾簇翠綠的嫩芽,紙窗上映出來的暗黃色燭光一直照到我的心裏去,我心裏竟然沒由來的沉澱出陣陣安寧,我想,也許我能在心裏為劉懷悠空出一個位置,時間久了,總能喜歡的吧,而且一輩子好長呢,天天生活在一處,日久生情是怎麽說的。

然而,那副美好的畫卷還沒有在腦子裏成型,就見着房間內的紙窗上忽然印出一個高大男人的黑影,起先我以為是看錯了,使勁兒揉了揉眼,才猛然驚覺,這定然是糟了刺客。

我颠着腳尖在房門前的大樹後面蹲下來,露出半個腦袋,盯着房間裏那道黑影的動向,可那黑影似乎比我達觀豁達的多,他竟然沒有絲毫身為刺客的謹慎素質。最為可惡的是,他竟然在椅子邊坐下來,不緊不慢的倒了杯茶,施施然的端着我的白玉杯,邊喝邊絮絮叨叨的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他說:“良兒,我知道你這些日子一直想着我,我其實也是想着你的。前些日子王爺他打斷了我的腿,我養了好一陣子也沒見好,如今收了你的信,便是拼了死也要來見你的。”

良兒?我想了又想,才想起來,良兒正是劉懷悠的閨名……可這男人是誰?我腦袋漸漸清明起來,聽這人親昵的喊劉懷悠為良兒,莫不是她那昔日的舊情人,韓放麽?

我忽的就想起了前幾日暗衛遞上來的那封信,那封劉懷悠親筆手書的信。信上那聲“三哥”着實叫的情真意切,我雖然沒看過那信,但看如今這副情形,大概是早有預謀的裏應外合。

我無聲苦笑,看吧,每當我想着跟什麽人好好過日子的時候,總會莫名其妙的出什麽岔子,王秋染是這樣,劉懷悠也是這樣,對于情之一事,上蒼對我劉宣竟從來都是吝啬的。

那男人似乎是帶了哭腔,低聲喊着:“良兒,三哥知道你在這裏受了苦,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知你恨我、怨我,這些都是我應得的,我不怪你。不過良兒,你放心,我今日無論如何也會帶你走的,等你逃離了劉宣的魔掌,咱們就去找一處桃林過日子可好?”

他這話着實把我聽懵圈了,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這難不成是又要私奔?是了是了,聽他這話的意思,定然是兩人一拍即合的又要私奔。

我恨恨的想,你們走也便走了,憑什麽把我說成那民俗話本中棒打鴛鴦的惡人!這種平白的冤枉委實傷了我脆弱的心,天知道,我劉宣對劉懷悠可是半分惡事也沒做過的。我砸吧砸吧嘴,要說非分之想嘛,唯一一絲也是在方才,竟鬼使神差的覺得自己可以跟她好好過日子,如今看來那也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我跟人家姑娘也就是喝過幾次酒,看過幾次戲,見了面點個頭的交情,又怎麽指望着人家跟我過日子了?

我後知後覺的剖析了自己的內心,覺得自己委實是個龌龊不要臉的人,自作多情的有些惡心。我怎麽就想當然的覺得,把人家姑娘娶了,人家就願意同你過日子了呢?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忽然很想喝酒,然而手邊是沒有酒的。耳後忽然傳來一陣疾風,寒映大哥一襲黑衣,踏着輕功躍上了房頂,他貓着身子,謹慎的盯着我周遭的一舉一動。

我向他搖了搖頭,表示我沒有任何危險,他輕一點頭,再次隐到暗處去了。忽然房門“咯吱”一聲,已然被那男人從裏面打開。

我這才看清了那男人的相貌,他倒是長了一副好皮相,臉上像是刀刻的般棱角分明,烏衣廣袖,長身玉立,一雙漆黑的眸子格外攝人,他懷裏打橫抱着劉懷悠,也不知那姑娘是不是害羞,頭竟然藏在那男人的肩窩裏一動不動。

我差點“啧啧”出聲來,暗暗感嘆着,看人家!就連私奔都不忘郎情妾意一番!

要說唯一的不足嘛,那男人是個瘸子,走路一瘸一拐的,但功夫卻是不容小觑的,他懷裏抱着劉懷悠,竟然也能輕而易舉的駕起輕功,轉瞬之間已經越出了東郊行館,緊接着,館外傳來一聲馬兒的嘶鳴聲,不一會兒,馬蹄已經噠噠的跑遠了。

我當下決定要為自己的綠帽子好好慶祝一番,于是跑到大堂,嗷嗷着嗓子吼來了一衆下人,此時已是深夜,本來正是睡得最沉的時候,卻被我一嗓子全給喊了起來,他們睡眼惺忪,面面相觑的等着我發瘋。

我坐在高堂上,嘴角盡量扯出一個溫和的笑來,然後說:“本王想喝酒了,你們去酒窖,把女兒紅都給我抱過來吧。”

于是,在這沒有月色的黑夜裏,我獨自悶在大堂,仰頭痛飲三百杯。

胃中本就空空如也,本來是很容易醉的,可也不知怎的,喝空了的罐子被我碎了一地,就是不見醉,我便想,怕是我此時已然醉了,一切都是幻覺罷了。

想到此,我抱着酒罐子沉沉的睡去,過了好一會兒,就聽到夢裏似乎有人在哭,天空上五彩祥雲纏繞。

她說:“宣兒啊,你要好好活着呀。”

我緊緊的捉住她的手,然後點頭說:“我會活下去的!活下去才能報仇啊。”

然後好像還看到了王秋染,她竟然來牽住我的手,然後說:“劉宣,你不要愛別人,你只可以愛我!”

聽了她這話,我開心的仿佛不在人間,她這話我等了多少年啊,等了那麽些年都沒等到,現在卻等到了。眼裏忽然淚流如注,樂極反悲,可終究還是開心的,然後抱住她柔軟的身子,然後說:“我這輩子,只想同你過一生,但凡是沒有你的人生,我都不會自在的。”

那人笑着躺下去,我便急不可耐的撲過去。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幻境,有我內心中渴求的一切,可我卻真真實實的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清楚的知道,我娘,或者王秋染,活着的,或是死了的,她們都一去不返,再也不會回來了。

就聽着身後忽然有人在喊我,我一轉身,竟是劉懷悠,她就那麽端端正正的站在那裏,沒有說話,手裏拿着一方絲帕,素素丫頭忽然出現在她身後,然後咋咋呼呼的道一句:“王爺您總算回來了,夫人都等了你大半天了。”

轉瞬之間,我身上的藏青常服已然變成了深藍朝服,頸上的朝珠碰撞作響,頭上的五彩祥雲也變成了瑞王府的牌匾,我想,我已經懶得分辨真假的,此時我能看到劉懷悠,她又不是我在乎的人,想必,我應該是真真切切的在人間的吧。

我就笑嘻嘻的喊她說:“堂姐啊,咱們好好過日子吧,你別想韓放,我也不想王秋染,就咱們倆,在府裏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吧。”

她溫和的笑出聲來,就在我牽住她的那一刻,她身後忽然就出現了一個烏衣少年,那人擋在我身前,牽了她的手,然後相攜着遠去了。

忽然聽到有人在焦灼的喊我,我便想,這怕是又一個夢境吧,索性再睡一會兒吧,然後那聲音卻總也不停,叽叽喳喳的甚是煩人,我猛地一睜眼,卻是小豆子放大了的一張臉,他見我醒了,跪在地上道:“王爺不好了,夫人被強人擄走了!”

我再一擡眼,就見着軟塌下面跪着哭哭啼啼的素素丫頭,我象征性的問了句:“丫頭啊,你先別哭,好好說到底怎麽了?”

她哭的就更兇了,抽噎着說不出話來,小豆子便道:“回王爺話,昨夜行館闖進來了強人,将大丫頭打暈後,就擄走了夫人。”

我拉長調子“哦”了一聲,然後道:“這都大半夜了,怕是早走了吧,哎!怪我,若不是我在此醉酒,怕是那強人也帶不走人的。不如這樣,差人去廉親王府報信吧。”

小豆子愣了愣,道:“王爺,難道當務之急不是先派人去尋夫人麽?”

我恍然道:“可不是嘛,你既然如此有心,就由你帶着府兵去方圓半裏內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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