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衛
暗衛
我覺得一定是我平日裏糊弄人的笑太有影響力,他們就都以為我是個沒脾氣的好青年,所以在我揮着刀将謝雨湯破口大罵的趕出去,并威脅其“見一次打一次”之後……
大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人敢跟我說話,氣氛着實怪異的很!
在我的多次有意無意的暗示之下,又過了好一會兒,小豆子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來,笑容可掬的問道:“王爺,天色漸晚,要傳膳麽?”
我便裝着剛回過神來的樣子,揉了揉僵硬的眉頭,閉着眼悶聲說出那提前想好的對白:“沒胃口,今日晚膳便罷了吧。”
他便煞有介事的苦着一張臉勸起來:“您身子本就不好,喝點清粥也是好的呀,再說這舟車勞頓的,王爺您也該為夫人想想,就算您不吃,夫人她也該餓了吧……。”
我捏着下巴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便道:“吩咐廚房做幾道清口的小菜,送到夫人房裏去吧,跟她說待會兒不用等我了,若是乏了可以先睡下。”
小豆子打趣道:“怕是夫人等不到王爺您,不肯先睡呢。”
我心下猛然一驚,後知後覺的想,她等我回房間的習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成的呢?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從我隔三差五的去後院過夜之後,無論我回府回的多晚,劉懷悠總是會給我留一盞明亮的琉璃燈,而她就坐在那盞琉璃燈旁的木椅上,靠着圓桌單手撐着下巴看書。
偶爾我會跟着朝中的幾個青年才俊去逛花樓,回府時免不了惹上一身的脂粉氣,她就會借着熹微的燭光,微眯着眼來瞪我,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掩着口鼻嗔道:“王爺怎麽又去那種地方,你年紀輕輕的,小心招人的閑話。”
我就會傻笑的跟她說:“夫人說的哪裏話?你我如今是夫妻,卻從未有夫妻之實,怎麽不見別人來說閑話?”
每當這時候,她都會緊閉着嘴,不發一語。我便會得逞般的去扯她的袖子:“夜深了,去睡吧。”
琉璃燈盞上的各色珠寶将她素白色的衣衫照的流光溢彩,我醉酒時偶爾會把她誤認為是天宮的仙子,也會扯着她說一些胡話,第二日醒來時身上的外衣已然被人除去,周身也是一派的怡然清爽,毫無醉酒宿醉之态。縱然知道這都多虧了劉懷悠的照顧,我卻實在不會說些感激的話,總覺那些肉麻的話實在是難以啓齒,再說,她也不是那種在乎小節愛聽好話的人。
我最後索性便把自己的私房錢一股腦的全搬來給她,信誓旦旦的獻寶道:“夫人你看,這是我攢了十多年的銀子,還有府外的地契和田契,你既然嫁給了我,那我的便是你的了。你放心,這些東西朝廷沒有記錄在冊,是我母家給留的東西,你盡管收下便是。”
她僅僅是輕飄飄的看了一眼,然後說:“既然王爺執意如此,那臣妾就暫時保管吧。”
當然,她也不一直都是那副處之淡然的模樣,她偶爾也會醉酒,然後正好被我撞到,她醉了就會眯着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扯着我的領子強行拉到她眼前,然後喃喃的說:“劉宣啊,若是我早遇到你,如今是不是就不會痛苦了?”
我拍拍她的後背,整了整被她扯亂的衣襟,然後說:“誰知道呢?若是我沒有遇到王秋染,指不定真的會喜歡你,可我這顆心啊,全被那人占得滿滿的,你的不也是麽?全是韓放督尉不是麽?”
她聽到韓放兩個字,便猛然把我推開,然後仰頭繼續灌酒,我就會悠然的将她的酒壺搶過來,不緊不慢的倒滿酒杯,再遞還給她,一醉到天亮。
為此,劉懷悠自從嫁過來以來,短短三個月,我倆的酒量都在瘋長。我們心裏都暗暗的藏着那個永遠都觸不可及的人,然後,在寂寞悠長的深夜裏,将酒精填滿血淋淋的心,通宵達旦。
我信步走出房門,黑洞洞的夜空沒有一顆星子,門前的兩盞燈籠閃着微弱的光,不遠處偶爾傳來鳥獸的嘶鳴聲,一派的天高地闊。
小豆子他們想要跟着,我揮了揮手道:“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們早些休息去吧。”
這裏說是行館,其實說是行宮也不為過,高屋建瓴,瓊樓玉宇,亭臺樓閣應有盡有,只不過行宮只有皇帝才能住,為了方便皇子和大臣們狩獵前在此歇腳,這才通稱為行館。
夜色濃重,春風微涼。
我拿着一把木質的香薰折扇,避開一衆守衛,來到後花園,在一棵梧桐樹前停住,那人似乎早已經等候多時,她只穿着一身玄色緊身單衣,身後背着一把寒刀,隐在樹幹的陰影裏,一動不動。
我信步走到那人身前,她已然跪到,刻意壓低了聲音道:“主人恕罪,屬下辦事不力。”
我輕咳了聲,叫她站起來回話,沒想到那姑娘竟然是個執拗的性子,似乎在跟誰較勁般就是不起身,我只能親自将她扶起來,安慰道:“這事不怪你,是敵人太強大,我方太弱小。”
她睜着一雙水亮亮的大眼睛看我,然後問:“主人這次見我,可要栖梧衛全體出動,去追殺謝雨湯麽?”
我便笑道:“是我好一陣子沒見着你,想你了,所以才叫寒映大哥把你喊過來。”
她臉上便染了紅暈,扭捏的道:“彤兒還以為主人想繼續追殺謝雨湯呢。”
我便引到她道:“彤兒你想,消失了十年的人竟然主動出現了,還是單槍匹馬光明正大的出現的,彤兒你不覺得奇怪麽?”
“主人您的意思是……他身後有人指使?”
我滿意的點點頭:“對,必然是有人指使。他當日逃過一劫,若我是他,是打死也不會再出現在世上的。可他竟然回來了,還是在知道追殺他的殺手是本王的人的情況下,竟然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笑了笑:“這就有點兒意思了,不是麽?”
彤兒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問:“會是成王做的嗎?”
我笑而不答,端起她的手,捂在懷裏,暖了好一會兒,問道:“還冷不冷?”
那以冷血着稱的暗衛首領羞紅了臉,眨着好看的眸子看我,搖了搖頭。
我便開心的笑出了聲,然後說:“我們家彤兒也長大了呢,等安穩下來,我就給你尋一門好親事。”
她立馬僵了臉,然後猛然将手抽出來,神情像極了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卻異常堅定道:“彤兒要永遠跟着主人,主人去哪兒彤兒就去哪兒。”
我便苦笑道:“你總不能一輩子都跟着我的,我身邊的危險太多,我什麽都不做他們竟也都找上門來,若是這些年沒有你們,我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她躬身行禮,就真生疏的僅僅像是一個侍衛:“這些都是栖梧衛的本分。”
我知道她又是鬧別扭了,便笑道:“什麽本不本分的,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的,你的終身大事,我總是要過問的。”
她猛然擡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似乎要說些什麽,我便趕忙岔開了話題:“今晚遞上來的消息說,成王明日也會趕到東郊圍場,如今也不是休沐的時候,我這一向以勤快着稱的六哥,怎麽有這興致,放着朝政不管,非要來跟我湊這番熱鬧?”
她頗有些擔憂的道:“主人屆時要一切小心……。”
“怕什麽?”我輕笑:“不是一直都有你呢麽,再說了,本王統共也是會些拳腳,難道還打不過一個舞文弄墨的書生麽?放開這些不說,他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殺了我,也算是他本事了!”
她這才放了心,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江陵那邊的生意出了些問題,非要我出面才好,我會盡快趕回來的,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寒映會代替我暗中保護你。”
我連忙道:“放心去吧,我會努力多撐一段日子,等到你回來的。”
她又跟我說了些生意的情況,我大半都是聽不懂的,但生意終究也只是栖梧衛的幌子,就算賺的盆滿缽益,我也是不在乎的。直到多年後的某一天,我那時候已經當了三年的皇帝,而栖梧衛也被提升成了正規的皇城軍隊之後,無意間聽到錦衣衛統領在抗議俸祿低的時候,嘟囔了句:“還不如在栖梧衛當個雜役賺的多呢!”
我才知道,燕彤這丫頭着實是個土財主,是真的不差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