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夜再相遇

雨夜再相遇

“你好，請問喝點什麽？”

舒螢回過神，睫毛抖動了兩下，下意識開口說：“給我一杯番茄汁，謝謝。”

負責給舒螢點單的是老板娘，跟舒螢年紀差不多大。聽見她說要番茄汁的時候，明顯怔住了，兩秒後又跟舒螢确定了一遍。

“您是說，要一杯番茄汁是嗎？”

舒螢也愣了，但她沒有改變想法，點頭說：“對的，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老板娘笑着搖頭，“您稍等，馬上就好。”

舒螢掏出手機，打開付款碼，“謝謝，多少錢？”

聽見舒螢要付錢，老板娘收起笑，又愣了，“番茄汁，不要錢……”

“？”舒螢蹙眉，“不要錢？”

“是的女士，您點番茄汁，不知道不要錢嗎？”

舒螢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機，略帶歉意地說：“抱歉，我忘記了。”

老板娘覺得舒螢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她既然知道這裏有番茄汁，那跟那幾個人應該是一起的，所以就沒放在心上，低頭開始下單。

看着忙碌的人影，舒螢回想上次和蘇離喚來的時候，他好像确實只付了一杯咖啡的錢。只不過當時自己心裏藏了事，沒有留意。

她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盯着面前那杯血紅色的番茄汁出神，久久沒有端起來品嘗。

命運還真是奇妙，一個月前的她，怎麽都不會想到一個月後的自己，會在咖啡廳裏點番茄汁。

而且還是因為思念一個男人。

她承認了，她在思念蘇離喚。

沒什麽不好說出口的，那樣一個男人，又有誰能真的不會心動呢？

只不過自己幸運了點，跟他有了算是超越普通朋友的接觸。

可換個角度想，認識那樣一個神秘的男人，真的是幸運嗎？

舒螢最終都沒有喝那杯番茄汁，總覺得喝了就好像是認同了什麽一樣。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什麽都沒有做。

而窗外不遠處，在一個不能被路燈照到的角落裏，一身黑衣的蘇離喚站在陰影中，遠遠望着舒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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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兩天，舒螢停止了自己手術的預約，把之前約的診都看完後，她休了三天假。

一個是把家裏的陽臺封上，再一個，她太久沒有休息了，真的有些累了。

陽臺是幾天前就預約過的，也提前量了尺寸，新的窗戶也已經做好，現在就差安裝。

第二天一早，舒螢預約的工人準時來到家裏。

幾個工人幹活十分利索，拆門窗，拆陽臺以及安裝新窗戶的工作用了不足半天。

拆下來的門窗放在了客廳的空地上，之前蘇離喚躺過的那個位置。

臨走前，工人問舒螢那套門窗還要不要，舒螢搖搖頭，“不要了，你們需要嗎？”

“那我們就拿走了！”

然後她見工人開心且快速地把那套門窗拿出了大門外，仿佛怕舒螢下一秒就後悔。

想來應該是拿去賣或者做其他的用處。總之那套門窗對舒螢來說是無用的東西，但對工人來說，卻可能是另一筆收入的來源。

付過錢後，幾個工人走了。走之前還十分貼心地把弄髒的地面打掃幹淨。

送走他們，舒螢打量着變了格局的公寓。

陽臺和客廳融為一體，整個空間大了許多，可問題也随之而來。

原來的窗簾不能用了，需要重新買，重新裝。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

原本門和窗戶的位置，拆掉之後由于少了皮囊，露出一圈兒難看的水泥和土黃色的保溫層。

這一圈的外露，跟整個公寓格格不入，所以這裏也需要重新裝修一下。

舒螢不是對生活有多高要求的人，更算不上精致。她雙手環臂抱在胸前，好看的眼睛環顧了一圈兒後，大腦裏冒出一個想法。

要不這裏就不重新裝了？這樣，其實也不錯，敘利亞風。

過于忙碌的工作，讓舒螢少了對生活的享受，所以她給自己訂了第二天去郊外野餐釣魚的旅行計劃。

她從來沒有出去野餐過，也沒有釣過魚。但是在醫院的時候聽梁醫生他們聊天說過，垂釣很有意思，所以她打算試一試，好玩的話下次帶蕭宜一起。

次日一早，舒螢去超市買了吃的喝的，好看的餐布，以及釣魚要用到的所有設備。

一切準備好，她在家吃了午飯，又好好睡了一覺才出發。

按照導航，汽車一路行駛到西郊一片水杉林裏，那裏有個如瑪瑙一樣的湖泊，很是漂亮。

因為這個湖的四周沒有人，加上通往水杉林和湖泊的路不是很好走，所以很少有人來這裏游玩。

舒螢到地方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她把車停在了相對平坦的地方，調轉車頭，方便一會兒回去。

熄火下車以後，舒螢張開雙臂，閉上眼大口呼吸了一下自由和放松的空氣後，這才往後備箱走。

她先把小車拿下來，然後是折疊桌椅，緊接着是吃的和桌布，最後是釣魚用的工具。

所有東西裝完，後備箱一關，拖着小車往湖邊走。

今天天氣很好，千萬束陽光猶如利劍般穿透直聳雲霄的水杉林，經過層層樹葉的洗禮，密密灑滿大地，留下樹影斑駁。

舒螢穿了一身白色休閑服，走在翠綠的水杉林間，格外醒目和顯眼。

步行到湖邊後，舒螢把桌子支好，又把吃的一一碼放整齊。一切收拾妥當，本着沒有做過，既新鮮又興奮的态度，舒螢拎起漁具往湖邊走。

她要先釣魚。

修長白皙的雙手拿着說明書研究了半天，才勉強把魚竿放好。只是二十分鐘過去，魚竿一點動靜沒有。

舒螢坐在凳子上盯着魚竿，半晌後，忍不住了，“怎麽沒動靜啊？”

起身往湖邊又走了兩步，探身往裏看了幾眼。

“這湖裏沒有魚嗎？該不會是沒有魚，所以才沒有人來這兒吧？”舒螢雙手叉腰，遠眺湖面。

水平如鏡，毫無波瀾。

怎麽看，怎麽不像是有魚的樣子……

舒螢氣得鼓起一側的腮，瞪着魚竿有點不甘心。

而這一幕，全部落在了她身後不遠處，一棵水杉高處的男子眼裏。

舒螢在湖邊等了許久，魚竿始終沒有動靜。又過了許久，天空漸漸暗了下來，有要下雨的征兆。

她擡頭看了看天，一臉郁悶，“不是吧，我剛出來！魚沒釣上來，買的零食也沒來得及吃呢，怎麽就要下雨了？”

雖然嘴上說着抱怨的話，可舒螢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收了漁具放進推車裏。桌上的零食也是怎麽拿出來的，又怎麽放回了袋子裏。

最後把折疊桌子放進推車的時候，已經有雨點往下落了。

舒螢沒想到雨下得這麽快，拉着推車快步往車的方向走。走到車邊，把推車放進後備箱，轉身剛坐上駕駛座，突然想起來自己放在湖邊的凳子忘拿了。

那把折疊凳是今天剛買的，而且還挺貴，就坐了三個小時不到，不要了實在可惜。

這麽想着，舒螢看了一眼外面，天已經很暗了，但雨勢不算大，跑去跑回應該沒問題。

她行動利落，關上車門向着湖的方向快速跑。

跑到一半時，雨點已經從剛剛的小水滴變成了硬蠶豆，一個個如小石頭般砸在舒螢的身上，痛感明顯。

她跑到湖邊飛速取了凳子，轉身一邊往車的方向跑一邊把凳子疊成一個平板狀，擋在自己額頭前。

雨來得急，舒螢剛舉起折疊凳，密集的雨點連成線，鋪天蓋地地傾瀉下來，幾下就把她淋了個透。

就在她疾步往車的方向跑時，忽然聽見不遠處隐約傳來一聲凄厲的嘶吼。

舒螢下意識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可惜剛剛晴朗的天此時被烏雲完全蒙住，她并看不清那邊發生了什麽。

雨勢太大，又黑了天，舒螢不覺得她一個女生，适合在這荒郊野嶺去追尋聲音的來源。所以她只是慢了兩秒腳步，随後又恢複了剛剛的速度往車的方向跑。

或許是天意，就在舒螢還有幾米就跑到自己車旁邊時，那邊又傳來了一聲嘶吼。

比剛剛那聲更清楚，也更慘烈。

這次舒螢聽得很明确，那是動物在遭受生命威脅時發出的慘叫。

是動物的求救聲。

她這次沒再猶豫，拿着手裏的折疊凳就往聲音處尋去。

天很黑，舒螢辨別方向有些吃力。而且林間的小路不比剛剛她走的大路，本就不清晰的路線，被雨水一沖刷，變得泥濘濕滑。

走了幾分鐘後，舒螢隐約看見正前方不遠處有個黑影。她握緊手裏的凳子，把手機調成了一鍵就可以呼叫緊急聯系人的頁面。

然後壯着膽子走了過去。

距離越近，她越能看清那人的動作。

那個人一身黑衣，背對她蹲着，兩個胳膊肘偶爾有浮動，像正在處理什麽。

距離那人五六米的時候，他站起了身子，舒螢也跟着停下腳步。

此時看着那個人完整的背影，舒螢突然覺得熟悉無比。

仿佛察覺到身後有人，男人緩慢轉過身子的同時，一道青白色的閃電劃破夜空，緊跟着是一擊不輕不重的悶雷。

雷鳴電閃間，舒螢看清了。

她看見蘇離喚懷裏抱着一只斷了氣的幼鹿，渾身血污。

手裏的凳子脫離舒螢的掌控砸向地面，悶悶地，沒有聲響。

四目對望，相視良久。

滾滾雷聲中，舒螢看着蘇離喚開了幾次口，可最終卻只說了一句話：

“舒醫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