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緣起
緣起
落穹終年仙霧缭繞,四季與晝夜的輪回仿若亘古綿延,但此處晴雨不期,生靈不絕,倒也不會叫人以為這是一處仙渺的死地。
落穹被郁離布置得極美,房屋坐落于山崖間,旁邊便是傾瀉千裏的瀑布,他種了許多桃花,似雲間一抹粉,粉白互暈,相得益彰。
自綏綏離去後,落穹還似往日,郁離和赤鳶并未将綏綏之事告知,只說她選擇了留在人間,衆生靈雖不舍卻也祝福。
赤鳶望着枝頭耐不住想要開嗓卻又遲遲不發聲的黃莺笑問:“你想鳴且鳴,有何好顧慮的?”
那黃莺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赤鳶姐姐,綏綏姐走後,落穹安靜了好一陣,我怕擾了鹿神的清靜。”
赤鳶失笑:“鹿神若是怕擾,哪還會任你們入落穹來,你這番言說叫鹿神聽了去,可是要傷了他的心。”
黃莺吐舌悻悻回答:“赤鳶姐姐,是我錯了。”它撲棱着翅膀撫了撫喉,一道清脆的鳥鳴便傳遍落穹。
赤鳶坐在山崖邊,撐着身子往後仰,望着遠方感慨,這景色看了三百年倒也不覺得膩。
三百年……原已過去了三百年了,赤鳶擡頭被日色晃了滿眼有些暈眩,她忍不住擡手擋了一擋,往日種種好似從指間一閃而過,随即在腦中愈發清晰。
三百年前,不周尚且荒蕪,人妖混戰,戰亂不斷,青鳥一族懷有一寶,各族雖不知其用,卻紛紛前來掠奪。
生于亂世,衆多種族都難以自保,赤鳶自有記憶以來,便是跟着族人東躲西藏,她尚且年幼,無力與強大的妖們抗衡,在被逼至絕境時,她寧可跳崖也不願被眼前的豬妖捉了去。
自知在劫難逃,想到自己摔得四分五裂的慘烈場景,赤鳶心生無限悲意,認命地閉上了眼。
可恨生不逢時,若她生在太平年月,定也能像族長爺爺那般看遍人間山河吧。
猛烈的碰撞将赤鳶的意識擊散,河面激起一道不大的水花,河面下湍急的暗流裹挾着赤鳶旋轉往前而去。
再醒來時,赤鳶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屋子內,起先她以為自己入了閻王殿,可閻王殿哪有這般好待遇,還給她蓋好溫熱的被子?
随即而至的疼痛感讓赤鳶徹底清醒,她還活着!那此處又是何處?看房內陳設,很像曾經逃命路過時所見的軍營帳篷。
赤鳶的猜想在下一刻便得到證實,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醒了?”
赤鳶拉回思緒,警惕地打量着來人,是一位凡人少年将軍,好似是他救了她。
可彼時人妖混戰,兩族互相仇恨,這位将軍為何要救她?莫非是要讓她上戰場?
赤鳶見過人族奴隸妖族征戰,被俘虜的妖族通常下場凄慘,想到此她害怕地往後藏了藏手臂上還未褪完全的羽翼。
少年将軍只當沒看見她的小動作,繼而言道:“你受傷頗重,且先跟在軍中好生休養,待傷好了再做定奪吧。”
赤鳶聞言動了動被子下的雙腿,仍舊疼痛無比,若此時離開,想來走不了多遠便會與其他妖族撞上,這位少年将軍的提議對當下的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可赤鳶不敢應承,族長爺爺說人族心思複雜,慣會言行不一,若是将來碰上了,須得小心甄別。
言雖如此,可她尚涉世不深,實難甄別,只得咬緊了嘴唇不說話。
少年将軍心知赤鳶心有顧慮,便直言道:“我知你非我人族,青鳥一族平遭災厄,在軍營養傷期間你便好生隐藏着身份過活吧,人間如今一片亂象,你傷好後若想離去,且自行保重。”
赤鳶聞言又驚又疑,驚的是他知她身份還是選擇救她,疑的是他既知她身份還肯放她走?要知道當下可是有諸多的人與妖都觊觎着青鳥一族的寶貝。
赤鳶心中疑慮不斷,難以抉擇。
“你且好生休息。”少年将軍不再多言轉身離去,赤鳶望着已不再晃動的門簾,朝着那處好生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