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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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付家羽獨自去市中心商場買香水。

還有一周就是鄒常君五十歲生日，她思來想去，還是準備簡單準備個賀禮。

鄒常君是北方人，但長着一張充滿江南氣質的臉，性格也格外恬淡。

付家羽第一次見她時，在心裏形容她的氣質看起來像下一秒就會看破紅塵遁入佛門。

因為對鄒常君的喜好還算了解，付家羽在櫃臺前試了好幾種香後，很快選定了一款香水。

三樓遍布各種類型的奢侈品店，付家羽拎着素雅的香水包裝袋，剛一出門就看見對面珠寶店裏走出來一個人。

深秋天氣裏，對方穿着毛絨絨的棕色絨裙套裝，底下一雙過膝長靴，下巴微昂，臉上笑容滿面。

但很快，她一扭臉看見不遠處的付家羽，笑容立刻僵在臉上。

付家羽在心裏嘆了口氣，想裝沒看見。

可惜白若淼并不這麽想，拎着小包包頭發一甩一甩地走到她面前。

她下巴揚着，大概是想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即便踩着高跟鞋也比付家羽矮那麽一兩公分，氣勢上便差了那麽一大截。

白若淼天生有點娃娃音，此刻故意往下壓了壓，聲音低沉的說：“是你呀。”

付家羽笑吟吟的微微垂眼看着她，心裏覺得挺有意思。

她當初剛認識白若淼時确實煩她煩的不行，覺得這就是個驕縱的大小姐，還在心裏叫她“小鬥雞”。

但後來時間長了知道了她的本性，反而讨厭不起來了，無非是被家裏寵大的沒什麽腦子的小公主罷了。

見付家羽只是笑着盯着她看，白若淼心裏毛毛的。

她每次對上付家羽都有種莫名的底氣不足，導致總要用牙尖嘴利的話語來鼓舞士氣。

這次也不例外，白若淼輕哼一聲，說：“你別這幅表情，我也不怎麽想看見你，早知道今天回在這裏碰見你，我就改天再來試項鏈了。不過這事也拖不得，畢竟試完項鏈還有其他首飾、婚紗，訂婚總是很麻煩的。”

白若淼倒豆子一樣不間斷的說完，付家羽總算給了反應。

她“哦”了一聲，真摯的求教：“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白若淼提起來的那口氣不上不下的堵在嗓子眼，她瞪着付家羽，像是懶得再搭理她，一甩頭發趾高氣昂的走了。

看着白若淼氣沖沖的背影遠去，付家羽的表情也收了起來。

她本來準備下樓回學校，現在卻原地停留幾秒，接着腳步一轉，坐着最近的扶梯上樓。

往上途徑服飾區，家電區，最頂層是電影院和一些小飯館，付家羽掃了一眼，沒看到感興趣的電影，幹脆進了旁邊的電玩城。

她先是随手玩了玩抓娃娃機，然後又空着手站在外圈圍觀了片刻跳舞機，最後找了個人最少的項目，開始安靜的獨自投籃。

籃球一個個砸在框外或者籃板上，她也不急，就這麽有一下沒一下的扔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付家羽準備開一輪新局，一摸盤子只碰到冰涼的盤底，才發現游戲幣都已經用光了。

她剛擰了下眉毛，想轉身再去換一些回來，眼前卻忽然伸過來一只手，手心裏捧着的是一堆游戲幣。

付家羽擡眼，面容白淨的小男生不知道為什麽表情有點尴尬，另一只手撓撓頭說：“送你。”

付家羽道了聲謝，但沒伸手，只說：“不用了，我不玩了。”

話音剛落，她目光越過面前的人，看見了男生身後不遠處的熟悉人影。

謝端坐在幾米外的高腳椅上，正單手撐在臉側看着她。

他的眉眼部分染上旁邊屏幕的燈光，倒顯得五官更加深邃。

男生撓撓頭，說了句“行吧”，又折返回謝端旁邊，想把游戲幣給他。

謝端也不要，他把對方的手推回去，不鹹不淡的說：“拿回去送你女朋友吧。”

男生眼睛一瞪吐槽道：“靠，我有病嗎”

他說完左右看了看，幹脆把這堆游戲幣送給了旁邊的初中生，然後便急急忙忙抱着好幾個玩偶離開了。

那男生離開的匆忙，謝端卻并沒有跟上。

他慢悠悠的從高腳椅上站起來，看向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付家羽。

她臉上罕見的沒什麽表情，眼裏丁點笑意也無，從謝端一出電影院看見她時，她便是這個表情了。

今天散打社出來團建，他被人拉去一起給他女朋友抓娃娃，沒想到卻在電玩城看見了付家羽。

她紮着高馬尾，頭發随着動作在腦後晃來晃去，看上去像憋着一口氣，謝端莫名想到充了氣的包子。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這幅樣子，心裏莫名起了點興趣，索性閑着也是閑着，便坐在旁邊看了她很久。

見付家羽板着個臉沒有開口的意思，謝端只得主動問：“回學校？”

付家羽維持着那個表情看着他，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你剛才在心裏笑話我的投籃技術了嗎？”

“……”謝端掃了眼付家羽的眼睛，時常不太明白她腦子裏下一秒究竟會想些什麽。

雖覺得無語，但他頓了頓，還是配合的答道：“沒有。”

仿佛只是為了随便打開一個話題，付家羽點點頭，驀地吐了口氣，揉着臉拎起香水袋子，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走走走，回學校了。”

兩人坐直梯下去，付家羽依舊不太說話，走到商場外面聞見烤紅薯的香味，還自顧自拐過去買了個大紅薯。

她剝皮的時候才想起來旁邊站着的謝端，便把紅薯遞過去，問：“你要嗎？”

謝端拒絕後，付家羽又無所謂的點點頭，用被燙紅的指尖繼續剝紅薯皮，垂着眼睛看着紅薯，嘴上念叨着：

“哎，要不你先走吧，我忽然有點想走路回去，反正也不算特別遠，再說了，今天天氣挺好……”

付家羽說到這頓住，因為看到謝端聽到她的話後微微擡眼掃了眼天空。

遠處是厚厚的陰沉的雲彩，今天實在稱不上一個好天氣。

短暫的沉默後，謝端平靜的說：“你想走路就走路，不用找那麽多理由。”

付家羽牽起嘴角笑了笑，以為他下一秒便會獨自離開。

沒想到謝端說完那句話後又不鹹不淡的說了聲“走吧”，不等她回應便徑自往前走去。

付家羽稍顯驚訝的擡頭，見他并不想在開玩笑，竟然真是要陪她一起回去。

若是放在往常，付家羽肯定要出言調侃他幾句，但今天她不在狀态，最終也只憋出來一個寡淡的“哦”。

雖然天氣不好，但市中心依舊車水馬龍。兩人并肩走在市中心繁華的大路上，旁邊人潮洶湧，他們的距離不得不一步步拉近。

走過街頭轉角，付家羽一擡頭，看見櫥窗裏雪白的婚紗照，她吃了一口紅薯，含混不清的說：“第三家了。”

謝端側眸：“什麽？”

“第三家婚紗攝影。”

謝端沒留意過途經的店鋪，此刻看着付家羽，欲言又止。

付家羽注意到他的神情，主動詢問：“怎麽了。”

謝端點了下自己的鼻尖，“你吃到臉上了。”

付家羽擡手擦了擦，拿下來時指尖一團黑灰。

謝端說：“你把髒東西抹開了。”

說這話時，他已經移開目光，平靜的低頭整理袖口。

付家羽用口袋裏的濕巾擦了擦，然後便神色古怪的瞅着他，總覺得謝端臉上隐隐帶着笑意。

兩人都安靜了幾秒，付家羽忽然長長的“啊”了一聲，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吃烤紅薯把我爺爺眉毛給燒了。”

她半側着身子走路，偶爾用動作比劃兩下。

“就是那種農家大院裏自己搭火坑烤紅薯，我爺爺過來的時候我一把火蹭的燒起來，直接燎了他後半截眉毛。當時特害怕我爺爺罵我，沒想到他老人家心态不錯，頂着半截眉毛依舊樂呵呵的。”

分享完這件突然想起來的年少往事，付家羽咽下最後一口烤紅薯，感慨道：

“所以說，人還是得直面慘淡的人生啊。”

旁邊正好有一個垃圾箱，付家羽把裝着紅薯皮的袋子扔進去。

謝端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她，手插在口袋裏，露在外面的耳朵被風吹的染上一抹紅色。

付家羽扔完東西，轉身看見他的樣子，忽然笑了。

“真冷啊。”她走回謝端面前，搓了搓手指，反悔一樣的建議道，“要不還是打車吧。”

大概是寒風實在凜冽，吹的她眼睛和鼻尖都通紅。

謝端停頓兩秒鐘，脫下外套遞給她。

付家羽一愣，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出門時圖方便随手套了件連衣裙，現在确實冷得厲害。

她便沒客氣，道聲謝便接了過來。

灰色的男式外套特別寬大，穿在付家羽身上像長袖子的戲服。

付家羽覺得搞笑，甩了兩甩，又低下頭去慢慢的把袖子卷好。

謝端一開始還看着她的動作，片刻後卻又移開目光，擡手摸了下脖子。

這是第一次有女生穿他的外套，謝端擰着眉毛，莫名覺得有些怪異。

兩人坐出租車回到學校，謝端一直把付家羽送到女生宿舍樓下。

所幸這個時間點宿舍樓下沒什麽人，沒再出現上次那種情侶紮堆的尴尬場景。

付家羽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乍然接觸到冷空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搓着手臂往樓裏鑽，一邊朝謝端揮手。

看着她揮手的動作，謝端微微颔首，準備穿上外套離開。

但他展開外套的時候，動作卻忽然一頓，停了兩秒才繼續把衣服穿好。

外套上有很淡的香氣，他分辨不出來是什麽味道，但意外的并不讓人讨厭。

回到宿舍，趙狄雷打不動的癱在椅子上打游戲。

謝端把外套脫下來搭在凳子上，擡腳去陽臺洗臉。

在水流聲中，他聽見趙狄“咦”了一聲，緊接着又聽對方喊道：“謝端，你凳子底下有顆糖，你反正不喜歡甜，我就吃了哈。”

謝端心頭無語，随口應了聲，用手背揩了揩下巴上的水滴，正準備去拿毛巾，卻忽然停下。

“你等等。”

趙狄剛把糖撿起來，聽見他的話後疑惑的看過去，問：“怎麽了？”

謝端沒說話，只是走過去把他手裏的糖拿出來，若無其事的往自己桌子上一扔，含糊的說了句，“這個不能吃。”

趙狄一臉懵逼的問：“為什麽？過期了？”

謝端用毛巾擦臉，又順便擦了擦染上水的額發，随便應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