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十二月中旬,陳靜年迎來自己的二十歲生日。

宿舍四人在外面瘋了一天,從商場到小吃城再轉戰ktv。

調光昏暗的ktv包廂裏,李姝珮喝果酒上頭,抱着話筒唱完大花轎又開始唱山丹丹花開紅豔豔,貫耳的魔音在屋裏回蕩。

光唱歌還覺得不夠,她一骨碌爬起來,背對着還在自動播放的大屏幕,舉着話筒宛如發表畢業陳詞一樣激情昂揚,聲音被話筒放大好幾倍,呈現出震耳欲聾的效果。

“陳靜年,好姐妹,這是我陪你過的第二個生日,不知道之後還能再陪你過幾回,在這裏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陳靜年一臉黑線:“謝謝你哦。”

李姝珮擺擺手,氣勢磅礴的說了聲“不客氣”,又扭頭去唱歌。

付家羽和薛淼坐在一旁吃着水果,笑眯眯地看着李姝珮耍寶。

從ktv離開時不過八點鐘,李姝珮被刺骨的冷風一吹,酒瞬間醒了大半,哆哆嗦嗦的往出租車上爬。

付家羽最後一個上車,剛關上車門就聽李姝珮“卧槽”一聲,緊接着又喃喃一句,“賣烤紅薯的大爺可真敬業啊,這麽冷的天也不收攤。”

聞言,付家羽順着她的目光也往窗外看去。

行人寥寥的街道上,有一個穿着厚棉襖的爺爺坐在小推車上,正叼着煙眯着眼睛看手機。

明亮的路燈把他的毛線帽子照的發亮,付家羽視線一頓,腦子裏卻忽然想起許久之前的畫面。

不記得那是和謝端的第幾次約會,她買了烤紅薯正要剝皮,忽然被謝端叫住。

付家羽以為他是想讓她分一半出去,結果謝端只是握住她的手腕,低頭一點點幫她把差點蹭到黑灰的白色袖子折好。

腦子裏的場景清晰的像在昨天發生一樣,但事實上,她和謝端已經很久沒打過照面。

兩人之間甚至達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有好幾次就算面對面遇見也會遠遠的繞開。

付家羽有一回跟薛淼抱怨說感覺這樣更欲蓋彌彰,薛淼掃她一眼,手往外一指,說:“那你現在就到他面前去打個招呼。”

付家羽腦海裏過了一遍那個場景,瞬間偃旗息鼓了。

隔天,學校舉辦了一場安全知識講座。

付家羽到的遲了些,禮堂裏幾乎坐滿了人。她在觀衆席找到沖她揮手的李姝珮的同時,目光遙遙落在後面幾排的位子上。

謝端正單手支着下巴,阖着眼睛像在閉目養神。

周圍是一片人聲鼎沸,他坐在其中卻莫名顯得寂寥。

講座開始後,一開始下面人還安靜些,後面因為教授平鋪直敘講的實在無聊,周圍學生便一個兩個都忍不住了,交頭接耳的嗡嗡聲越來越大。

薛淼看了會兒手機,又百無聊賴的靠過來低聲問付家羽為什麽昨天有節課沒去。

付家羽已經走神很久了,她看着手機,實際上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聽到薛淼的問話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回複:“恩對,昨天有節課沒去。”

薛淼一臉“算我白問”的表情坐了回去。

付家羽在兩秒鐘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可她仔細一想,發現理由也不是那麽好聽。

但她還是跟薛淼又重新解釋了一句,“哦,我不想去,那老師頭發太少了,看得我心情不好。”

薛淼斜着眼掃她,“真任性。”

“是啊,青春期叛逆。”

“我看你是更年期。”

付家羽擡手打了她一下,薛淼這才又笑起來,偏偏還裝模作樣的讓人坐好,別幹擾會場秩序,被付家羽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漫長的講座散場時,付家羽随着人流起身,轉身時不經意往後一掃,之前謝端的位置上已經空空蕩蕩。

快要從禮堂回到宿舍時,付家羽手機上忽然收到崔岩婷發來的消息。

付家羽前兩天給她買了一點營養品,今天崔岩婷收到貨後立馬喜滋滋的拍了照發朋友圈,另一邊卻又裝模作樣地給付家羽發來一張她體重的照片。

崔岩婷發了個崩潰的表情:還投喂,看我都多胖了。

付家羽笑着回:你現在可是兩個人。

兩個人順着這個話題雜七雜八的聊下去,不知怎麽就講到了上回她和謝端一起去看她那件事。

話題自然免不了落在謝端身上,付家羽這才想起崔岩婷還不知道他們分手這件事,只好在崔岩婷問謝端的近況時尴尬的提了一嘴。

崔岩婷發了一個發呆的小黃臉表情,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沉默半天後感慨道:唉,還真是挺可惜的。

付家羽手指在鍵盤上數次起起落落,終究沒想到該說什麽,便只看着崔岩婷斷斷續續的發來消息。

崔岩婷跟她說本來還以為自己帶的兩個學生會終成眷屬,心裏還有點期待。

又說其實自己剛見到謝端時覺得他長得特像個刺頭,差點把他列入重點觀察對象行列。結果高二上學期有個老爺爺送來個錦旗,專門感謝謝端幫他把被搶的包追回來,還幫他推着車子送回家。

付家羽總算找到機會切入進去,問謝端收到錦旗後有什麽反應。

崔岩婷發了個捧腹大笑的表情,回複說他臉色複雜的像調色盤,皺眉頭不合适,笑也笑不出來。

付家羽想象了下那個畫面,沒忍住彎起嘴角。

兩人又陸續聊了些,對話快結束時,崔岩婷忽然說。

“你們都說過高中時遇到我很幸運,實際上我才是幸運的那個人。”

或許是覺得打字無法傳遞出自己的情緒,崔岩婷切換成語音,一字一句的說。

“你們都已經做的很好了。”

付家羽把她的語音聽了很多遍,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之後幾天是斷斷續續的結課考試,付家羽在自習室窩了一天,晚飯後抽空去操場散步消食,順便跟許久未見的姥姥打了通電話。

接到她的電話,姥姥挺高興,語調不住地往上揚,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要講。

付家羽時不時應兩聲,大多數時間是安靜聽着,聽姥姥說家裏冬棗熟了,前幾天鄰居家的小孩偷偷打了吃,被他們發現後吓得都要哭了,說完這個又說她逛鎮上集市時買了一只小熊,因為看它坐在那裏的樣子顯得特別可憐……

付家羽笑着說她老人家真多愁善感,沒想到接下來姥姥話題一轉,忽然問到了她身上。

姥姥的聲音隔着電話傳過來,聽上去還有點八卦,問道:“家羽,你現在就自己一個人?男朋友在沒在旁邊,在的話讓他也跟姥姥講兩句。”

付家羽愣了愣,先是幹巴巴的說了句“不在”,然後又反應過來,補充道,“現在分手了,沒有男朋友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她姥姥遲疑着問:“散夥啦?”

付家羽“嗯”一聲,又聽老太太在那頭“嗨”了一聲,語不驚人死不休:“那再找一個。”

付家羽沒忍住笑了,誇她您真行。

老太太聲音一下子小了些,神神秘秘的跟她分享說男人這東西就是越換越好。

付家羽哭笑不得,威脅說要把這話告訴她姥爺,被姥姥罵了句不知好歹。

挂斷跟姥姥的電話後,付家羽又在操場上散漫的的走了一圈,途中聽見背後有兩個女生興高采烈的在計劃元旦要去哪裏玩,聲音裏是掩不住的喜悅。

付家羽仰頭一邊看着天空一邊信步往前,頗為無趣的想着,這一個月過的實在疲憊,說不定她會直接把元旦假期用來補眠。

但休息的願望沒達成,還沒到元旦付家羽便又被學生會熟識的學姐一通電話叫了出去,要她幫忙給英語短劇大賽決賽當大衆評審。

付家羽打着哈欠困倦的趴在角落的位置上,靠着僅存的一些責任感睜開眼睛看着臺上的隊伍表演。

其中一個穿着魔法袍的男生用法杖指着天空半天沒說話,不知道是忘了臺詞還是舞臺效果。

她沒跟着其他人一起笑,倦怠的垂下眼睛。

中場休息時,付家羽實在抵不住困意,準備出門去廁所洗把臉。

剛走出去沒兩步,迎面走來一個人,她一擡頭,腳步便頓住。

謝端穿着板正的黑色羽絨服,露出裏面的灰色高領毛衣,看上去身形格外修長。

兩人在窄窄的走廊裏狹路相逢,避無可避。

付家羽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見謝端沒有開口的意思,她看了眼他腳步的方向,便主動問道:“你是,參賽?”

謝端剛想說話,一張嘴卻喉嚨發癢,咳嗽兩聲緩過來後才低聲應道,“嗯。”

付家羽點點頭,繼續硬着頭皮沒話找話,“哦,我還沒聽過你講英文。”

她說完後才覺得這話好像有些不合适,但謝端似乎并未在意,聽到她的話也依舊眼神平靜,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片刻後,他開口說:“我沒有臺詞。”

見付家羽眼裏染上一絲疑惑,他又補了一句,“我演一棵樹。”

聽他平鋪直敘的語氣講出這句話,付家羽驀地有些想笑。

但她努力壓了壓,只看起來挺淡定的點點頭。

兩人再無其他的話可以聊,她也想不出可以提及的話題,幹脆笑着說:“那提前祝你們取得好成績。”

謝端略一颔首,表情依舊不改,不知道是不是不想理她。

他仿佛一夜之間回到了初見時的狀态,可付家羽卻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對他。

這麽想着,付家羽覺得自己有點自讨沒趣了,擡腳和他錯身離開。

再次回到教室的座位上,付家羽這才想起她完全沒提自己當大衆評審這回事,舞臺上的謝端似乎也全程沒注意到她。

他果然如之前所說演了一棵樹,全程沒有一句臺詞,唯一出鏡的片段是男主圍着他轉圈低喃,說到興起時還踢了他一腳。

全場哄堂大笑,付家羽只看着他被踢髒的褲腳,抿着唇沒說話,心裏想着,他怎麽瘦了這麽多。

忠犬蓄力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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