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原本平靜的海面此時波濤翻滾，蔚藍半透的海面隐藏着下方的龐然大物，在若幹米的上空被一覽無餘。
在海的正中央，巨大的漩渦肆無忌憚地吞噬着一切。
上空，兩個緊緊擁抱着的人高速墜落，直直墜入漩渦中央，被席卷着，墜入一片漆黑的大海。
*
“咳咳……呼……”地府，炎珏從竹榻上坐起來，撐着扶手大口喘氣。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炎珏緊皺眉頭，按壓住胸口正嘭嘭亂跳的心髒。他感到自己身體裏好像住了另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在瘋狂搞着破壞，以至于他現在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一直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炎珏努力平息着體內的混亂，盡力壓抑着不适。
三鬼奉命拿了命簿飄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他們尊貴的北方鬼帝，此時正毫無形象地叉着腿扶着胸口大口喘氣，口中還在不斷地湧出鮮血，滴落在衣領，胸襟，并順着衣服落在地面上。
三鬼登時眼睛都直了。什麽情況？他們不過離開了片刻，就有人跑到這北方鬼帝府突襲了？而且，是什麽人能傷的了這位爺？
瞬間，三鬼湊上去，語氣焦急，
“主上主上！你怎麽了？”
“有人來過了嗎主上？”
“還是有鬼來過了？”
炎珏有氣無力瞥了他們一眼，擡起左手運氣，平穩氣息，細細偵查一番身體，發現并沒有受內傷，胸口的不适感稍微有所緩解，炎珏便伸手，擺回他平日那副矜貴樣子，“東西呢？”
常佘趕緊将命簿遞上來。
這地府命簿上記錄着從古至今仍然在世的名單，自人至鬼，皆記錄在案，但唯有一點，閱讀者能看到的內容由閱讀者的閱歷決定。通俗來說，也就是年紀。
炎珏雖看起來只有十八九，實際上也已經存在千年，是自上古時期天地間大戰便陷入沉睡的神其中之一，除去比他還大上一輩的那些上神外，其他衆生皆歷歷在目。
可翻閱着眼前的命簿，炎珏神色卻越來越凝重。
“不在人冊？”炎珏不敢置信，周時的名字竟然不在這芸芸衆生冊中？可那天的接觸，并沒感覺他有所異樣啊……炎珏努力回想，他确定周時确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肉眼凡胎啊！
難道，是法力高強的妖物化形？
雖然離譜了些，但面對人冊确實沒有周時大名的事實，炎珏只能暫且猜測是自己一時疏忽判斷失誤。可翻到了妖冊依舊查無此名，這就讓炎珏無法冷靜了。
畢竟相比人類百年左右的壽命，妖的壽命就要長久太多了。雖然在大幾千歲的炎珏眼裏，絕大多數名單還是展露無疑，可即便如此……
“不存在？”炎珏簡直要把手裏的名冊丢出去讓判官去仔仔細細查一番，如果不是尚有一絲理智存在，炎珏簡直想把周時抓過來當場就問。
三鬼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鬼帝是怎麽了，翻個命簿查個人還能表情連連失控。
炎珏何止表情失控，他現在心态簡直崩壞。如果不是他百分之百确定命簿的準确性，他真的要懷疑這一切都是什麽法力高強、又或者是有什麽通天本事的妖魔故意作怪。然而這種想法一早就被他否定掉了，畢竟在當年齊天大聖手眼通天大鬧地府之時，也只是撕毀了當年人簿很小的一部分罷了。
當年亂世尚且如此，如今四海八荒天上人間太平了這麽久，怎麽可能再出個鬥戰勝佛呢。
炎珏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他将命簿翻了個遍，事到如今，他不得不相信，周時，确實不簡單，至少從命簿上所顯示出的內容來說，周時絕對是和他一樣，從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人……只是，上古時期的人，怎麽會流落凡間成為一介凡人呢？還被區區一介鬼王欺負成那樣。
難道，上古時期的上神，還有這麽戲精的嗎？
炎珏在心底默默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在他的記憶裏，那些上神一個個雖然不靠譜，但也沒有無聊想去人間扮演一個凡人的。而且，當年大戰之前，他游歷天下，各色善惡精怪均打過照面，根本不記得有一號這個長相的神。
炎珏将命簿遞還給三鬼，三鬼顫顫巍巍地接過依舊完好的命簿退下。炎珏神色定定，撐着臉望着門口琢磨。
“既然我看不出你的底細，那就讓你自己來看！”炎珏的如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咬牙切齒地下定決心，勢要查清自己和周時詭異的聯系。
*
自漆黑的漩渦無目的地下沉，被卷入更漆黑的深淵。
屏氣凝息，雙眼緊閉，捏緊了鼻子的周時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無數海浪撕扯拍打。在混亂的推搡中又有冥冥一股力量，在将他吸入更深、更狹小的地方，
他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拽住了自己的胳膊，摟住了他的腰，抱緊了他。
眼皮很沉，鼻腔外是無邊無際的海水。不能呼吸，不能呼吸，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到周時甚至感受到自己已經在不由自主地呼吸，鼻腔和胸腔都灌滿了海水，他的意識在此刻已然變得混沌，他似乎看到了金邊鑲嵌的昆侖山，似乎看見了煙霧缭繞的峰……就在這時，他感到自己正在被猛烈地晃動，金山昆侖瞬間遠去，意識驟然回籠，周時猛地睜開眼睛，胸腔劇烈起伏。
“我們到了。”眼前，是仍然一身幹燥綠衣的宋子宗。
周時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發現也是幹燥一片，事到如今他仍是不敢相信這些神奇的力量，明明剛剛他們掉入了海中央的漩渦，被卷入了這裏，他剛剛甚至還以為自己要被淹死了，然而現在卻安然無恙。片刻，周時終于回神，
“這是哪？”
宋子宗蹲在他身邊，又開始寫符，擡頭望他一眼，回答道，“海底。”
……我當然知道這是海底了，我是想問我們來海底幹嘛。
周時閉嘴了。四處打量起來，可周圍一片漆黑，他看不出名堂，目光便落在宋子宗身上，不禁開始打量起來。這宋子宗，和剛認識的時候一點兒都不一樣，之前覺得他是中二乖張的少年，可現在，周時覺得他倒真有了幾分神算子的感覺，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種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荒涼感。
荒涼感……周時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一時很難解釋這種荒涼感從何而來，就像太行山下茅草屋中的孤獨老者，每日喝着茶，孤獨地看着太行山雪落，潇灑地看庭院梅花開了又敗。
周時搖搖頭，将這幅古怪的想象從腦海中驅逐。擡頭問宋子宗，“你去過太行山嗎？”
宋子宗手下的筆一頓，表情一僵，嘴角微微一動，半晌，悶聲發出了一聲，“嗯。”
周時本是随口一問，沒想到竟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而且看宋子宗的反應，那似乎不是段太美好的故事。周時頓感尴尬，甚至忽略了以宋子宗的年齡能在太行山能有多久的故事。
宋子宗手下的筆寫的飛快，盡管被周時打了岔但片刻間也完成了一沓符咒。他将符咒貼在劍上，仔仔細細包裹住劍刃，把其他的符咒貼在劍身四處，然後轉身，遞給了還在發呆的周時。
“這個你拿好。”
周時滿臉疑問，眨眨眼。
宋子宗又往他手裏塞了塞，“拿好。”
周時滿腹疑惑地接過劍，抱住。
“幹嘛啊？”
宋子宗又順手掐了個符，食指中指并攏，在符上輕輕一點，那符咒便消失，随即前面一小塊地方就亮堂了起來，周時顧不得吃驚，就被拉起來循着燈光往前走。邊走，便聽到宋子宗解釋。
“是你的任務，我剛剛想了一下，我最好還是給你打輔助，以免像大多數網游一樣，直接結算最後擊殺。”
周時被這理由震驚的無話可說，腦海中回想起初見宋子宗時對方靠着門叼着根棒棒糖手握游戲機的樣子，突然覺得，好像他和現在……也沒太大的區別。
*
兩人在黑暗中探尋了許久，剛剛周時還沒反應過來，走了半天才想起來戳戳宋子宗，發問，“這不是海底嗎？為什麽我們還能呼吸？”
宋子宗警惕地防範周遭，分心回答周時的發問，“還記得我們下來時經過的漩渦嗎？”
周時肯定，“當然記得！你讓我閉氣穿過去的。”
宋子宗點頭，“沒錯，我當時說，那是被人打開的門，你還記得嗎？”
周時回想了片刻，猜測，“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只是進到了那扇門，而并非是真正的海底？”
宋子宗欣慰地點頭，“沒錯。”
周時又想起來什麽，“那我們現在豈不是很危險？”畢竟如果按宋子宗之前所說，那門後豈不是全都是妖魔鬼怪？
宋子宗沖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周時趕緊捂嘴，在黑暗中按兵不動，片刻，等到周時甚至覺得時間凝固了一般，宋子宗噤聲的動作突然放下來，整個人也卸了力般放松下來。
周時迅速大喘氣，順便不忘問，“什麽情況？”
宋子宗并沒回答，周時意識到不對勁，趕緊推了推宋子宗。可就在他的手剛剛碰到宋子宗身體時，對方竟然直接朝一旁仄歪了過去！
周時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倒在地上的宋子宗，汩汩的血跡從他的胸口的血洞中湧出，他臉色煞白，表情維持在方才的警惕之中，然而違和的是，他滿眼都是不敢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