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臧城。位于國土最西,以其高聳入雲的山脈聞名,近些年來吸引了衆多旅游人士的到來。然而,在臧城的西北,卻是鮮有人問津。問其原因,只因那裏,有一座傳說中的“鬼城”。

傳聞這鬼城,背靠臧山,位于臧城最北緣。臧山屬于高原,卻不知為何,在山腳處常年聚集一團黑霧,将半座城池籠罩起來。早晚霧重,夜晚出行更是連燈火都看不分明,每每午夜時更是漆黑不見月光,可黑霧之外,北緣以南,卻能看到黑霧內閃爍着點點螢火。憑這奇異景象,黑霧地帶因而獲名鬼城。

曾不少人慕名前來,試圖進入鬼城一探究竟。可據說皆是一無所獲,除了夜半被不明哭聲吓得睡不着外,身處其中就沒再感受到一絲一毫的舒适惬意,久而久之,人們都說:這鬼城啊,只能從外看美景,入內恐滅三盞火。

不過這一點周時倒是無所謂,他連陰曹地府都去了個來回,這區區人間鬼城能有什麽吓人的。不過就苦了死纏爛打要跟着來的左聰,好不容易逃離了語言班的魔爪,剛松口氣準備查攻略,映入眼簾的就是臧山鬼城流傳的衆多的鬼故事,當晚就被吓得睡不着,連夜下單了七八個平安符,直接定點派送到機場。

于是這會兒,在機場,剛辦完行李托運的周時正一頭黑線地看着左聰一個勁兒地往自己身上挂平安符。

沉默半晌,周時終于沒忍住開口,“左聰同學,請問,你是要把我打造成什麽祈福景點嗎?”

“nonono!”左聰看都沒看他就搖頭,手上動作不停,肩膀給他別了個桃木肩章,胸口別了個十字架胸針,又給他腰上纏了條紅繩鏈子,這才滿意地拍拍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懂不懂?萬一真出事了呢?”

周時欲言又止,表情複雜地看着他又給自己也套了一模一樣的一套裝備,忍不住吐槽,“你确定穿這麽雜他們幾家不會幹起來?”說着,周時又指了指自己肩膀、胸口、腰上這截然不同的三種體系。

左聰不管,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哎呀和氣生財嘛!他們才沒你想的那麽小氣!”

兩人鬧了一通,好歹也穿着這一身裝備上了飛機。雖然周時感覺連空姐看他們的表情都有些複雜,但迫于左聰在辟邪這件事上實在執着,只能硬着頭皮假裝對這些眼光熟視無睹。

幾經中轉,第二天中午,兩人便抵達臧城。這期間,兩人還在中轉站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宋子宗。

兩人都未預料到會在中轉站遇到熟人,還以為是認錯了人。直到宋子宗晃蕩着把桃木挂件站在他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倆這一身“裝備”,兩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真的遇到了熟人。

“你倆……這是在扮演祈福樹?”宋子宗轉着手指,纏着根紅繩的桃木挂件便在身前飛速翻飛,幾近要出現殘影。

周時翻了個白眼,嗆他,“怎麽,随身物品被當成危險品收了?”

宋子宗動作一滞,有些尴尬,“那航空公司确實不允許帶那種尺寸的危險工具,不過沒事兒,我辦了托運。”

周時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了然笑笑,果然,宋子宗也覺得會出事。

“Long time no see啊!”左聰喜出望外過來打招呼,順便多瞄了兩眼宋子宗手裏的桃木挂件,好奇道,“诶宋道長,你還真是道長啊,随身帶桃木,怎麽,你也去鬼城?”

“你們也去鬼城?”還沒等宋子宗說話,身後一個人抱着兩杯檸檬水過來。

衆人定睛一看,正是宋子宗的哥哥,學校圖書館的管理員,宋曹,并且也聽見了衆人方才的談話內容。

周時和左聰趕忙問了句老師好,接着周時又解釋道,“對,臧北鬼城,我們想去看看。”

宋曹雖任職學校,嚴格意義上算不上老師,只是個後勤人員。如今被叫了老師心中甚是激動,對眼前這兩位曾有過一面之緣、而且與自家弟弟還是朋友的兩位同學甚有好感,見剛好同行,便拉着兩人一起坐過去,讓宋子宗與二人聊,自己又去買了兩杯飲料和一些零食。

眼見着宋曹安置好衆人後走遠,宋子宗這才繼續了之前的話頭,“我猜到你們可能會去,便起了一卦算時間,沒想到剛好碰上,看來我的功力果然不減當年。”

左聰吸了口檸檬水揶揄他,“當年?哪個當年啊?你才多老大,還當年。”

宋子宗笑而不語,沒接他的揶揄,轉頭看向周時,面色有幾分凝重,“你其實并不該來。”

周時不解,“你算到了?”

宋子宗搖頭,“你知道的,我算不到你。但這個日子,太危險了。”

周時還一頭霧水,突然想起了什麽,趕緊一翻手機日歷,瞬間愣住。

農歷十四,明天衆人入鬼城時,正是農歷十五。

“今年閏七。”宋子宗嘆了口氣,補充道。

周時回憶起不久前在地府時,赤霄就是在人間七月十五時鬼門大開的時候偷跑出去,現在又是一個七月十五,鬼門将再次打開,而現在……

左聰見兩人不知打了什麽啞謎後就都不說話了,一個個心事重重,伸手在兩人面前晃了晃,“嘿,說什麽呢?什麽閏七,什麽危險,我怎麽學半天英語連中文都聽不明白了。”

宋子宗一把拍下他的手,挑眉,“聽不明白就對了,你們倆可真是,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問問,真是上趕着送人頭。”

左聰一聽這可不幹,一拍桌子,“嘿,你才送道士頭呢,我可研究清楚了,看到這十字架沒,純銀的!看到這紅繩上的珠子沒,朱砂的!看到這桃木沒,這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宋子宗靠回椅子,一臉嫌棄地看着他如數家珍,晃了晃手裏的桃木挂件,問他,“你這不怕他們幾方湊一塊打起來?”

左聰被噎了一口,想起好像周時也這麽說,有些心虛地瞥了一眼旁邊,磕絆了下反駁道,“那,那不是和氣生財嗎,都是大人物,得體面……”

宋子宗嘴角一抽,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那你得看來的那幾位上沒上過語言班,萬一沒上過,比劃的時候理解錯了,真可能就打起來了……”

幸好左聰心虛于兩人都問了自己同樣的問題,沒聽清宋子宗嘟囔了什麽,不然若聽見這人揶揄自己上了一個月語言班的事情又要喋喋不休吵個不停。

插科打趣完,宋子宗收起玩鬧的信息,一臉正色地拍了拍心事重重的周時,“周時。”

周時擡頭看他,眼底滿滿的猶豫。

宋子宗皺眉,“你猶豫了?”

周時沉默片刻,緩緩點頭,“你們兩個,還有宋老師都在,我有些擔心。”

宋子宗的眉頭又松開,一手抓過周時的胳膊,卻突然感到手腕處被隔了一下,撩開袖子一看,眼裏有些震驚,随即了然一笑,什麽都沒說。把袖子放下,将周時的手攤開,把自己剛剛拿了半天的桃木挂件放在周時手心,随後中指食指并攏,聚神凝息,在周時手心快速寫了三個字,只見三道淺淺的金光在手心一閃而過,宋子宗松了口氣,兩手握住周時的手阖上。

“這是?”周時不解。

宋子宗松開手,擡眼看他,“百鬼退避符,需以千年桃木為鎮,五裏之內,百鬼見之如見千年煞神,需速速退避,不可上前。”

周時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心裏那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桃木,大為吃驚,“它竟然是千年桃木?”想起方才這人像晃塑料鏈子一樣晃它,突然有些心疼。

宋子宗一臉理所應當,“拜托,我活了這麽多年,肯定得有幾件好東西啊。不過,”宋子宗意有所指,“沒有你那個手環厲害。”

周時此時百感交集,對宋子宗如此仗義的舉動很是感激。方才他還在擔心左聰和宋曹什麽都不知道,自己也只是個有系統的廢物,萬一真的撞上百鬼夜行,恐怕會出事,可現在有了宋子宗給他的百鬼退避符,頓時安心多了。但手環……那個木藤手環,是之前炎珏送他的,他本以為只是個有炎珏元神的護身符,因為答應了對方不會摘下,便一直戴着。沒想到能被宋子宗看出來。周時轉了轉手環,既然宋子宗沒問,便也沒解釋什麽。

一旁的左聰心虛之後便注意到了兩人的舉動,剛剛只顧着心虛,沒聽清兩人低聲的交談,這會兒看到原本在宋子宗手上的桃木挂件到了周時手上,頓時好奇,湊上來問,“你們剛剛幹啥啦?”

宋子宗解決完了問題,心情舒暢,想到剛剛左聰說自己送道士頭,便神秘一笑,故意氣他,“幹啥啦?保密!哼,好奇死你。”

“嘶,你!”左聰氣得跳腳,公共場合又不好直接打人,看向一旁的周時見他卻聚精會神在那塊桃木上,根本沒有幫自己的意思,只能作罷,惡狠狠地吸了一口手邊的檸檬水。

/

當晚,四人在飛機上度過。

周時,卻做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夢。

夢中,他穿着一身墨綠色的長袍,乘着巨大的青色飛鳥,跨越蒼茫山脈,他凝神看向那處墨綠色的山,卻見赤色龍身與藍色游龍在山裏雲層中穿梭。耳邊傳來接連的爆炸聲與轟鳴,他心慌得不行,想大叫命那兩只飛龍停下。青色飛鳥似有所感,帶着他更加靠近那處山脈。

可離得越近,他便越覺得難熬,仿佛置身冰川與火山,刺骨的寒冷與灼熱的炙烤令他感到被割裂般疼痛。他竭力忍耐着,直到衣襟爬上冰霜,衣擺咬上火舌。周時眯着眼睛,卻是無法再靠前,青鳥揮動巨大的翅膀,發出尖銳的名叫,來抵禦眼前煉獄般的冰火兩重天。

周時手腕上的手環閃爍了微弱的幾下紅光,随後陷入平靜。周時盡力眯起眼睛往下看,兩條飛龍互不想讓,緊緊糾纏在一起。突然,天邊一聲炸裂之聲,周時猛然擡頭,只見整個天破了一個巨大的洞口,洞口之外,七彩祥雲,洞口之內,蒼茫天穹。

眼前,不斷有細碎的五彩煙塵落下,落在手心上、衣服上、青鳥的翅膀上,然後消散。

周時看呆,卻見随着那煙塵消散,缺口越來越大,緊接着,從缺口處流下一股水流,先是細小的,一滴一滴;轉瞬間便水流如注;再眨眼便是滔天巨浪!

周時一驚,再低頭,只見腳下已是陰雲密布,無盡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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