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待回過神的時候,餘恣明已經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一步。
他抿着唇,心跳如鼓,之前壓抑下的悸動又開始不受控制的向上翻湧,連帶他的思緒都變得迷離起來。
“一滿哥,我……”他張開濕潤的唇,與陸一滿不過一寸距離,對面身上的淡香讓他有些意亂情迷。
只差一點,他感覺到了對方的呼吸,卻忽的一僵,整個人好像被冷水澆透,徹底清醒。
陸一滿站在門口,背對客廳的光,明暗的光線從他高挑的身體與門框投下,彙成一道暗色的陰影。
他就這樣默然地看着他,不動不避,卻形成一堵不可觸碰的牆,一如他那雙隐在鏡片後清亮卻淡漠的眼睛。
餘恣明猛地一激靈,心髒極速下落,幾乎是有些快速的後退幾步,壓縮的空氣才重新流通,讓他重拾呼吸。
可遙遠和冷淡又帶着天然的吸引,陸一滿在冷光下微開的領口與挽起袖口的手腕像引人觸碰的禁.忌。
餘恣明又有些不甘心。
“一滿哥,我……”
“很晚了,你該休息了。”
溫柔的聲音輕輕落下,卻像投入湖泊的冰。
餘恣明臉上的微紅終于褪去,變成沒有幾分顏色的白。
短暫的靜谧過後,這一次,他徹底低下頭,不敢再去看陸一滿的眼睛。
“一滿哥,晚安。”
“晚安。”
門“咔噠”一聲關上,餘恣明睜着眼睛看着地板,失落與茫然翻湧起伏,久久都沒有平靜。
……
第二天餘恣明被暖融融的太陽照醒,秋雨過後,明媚的陽光沁人心脾。
昨夜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不見,他心情輕松地起身下床,還細心的将榻榻米上的被單疊好。
外面很安靜,沒有人在,他在浴室洗漱的時候看到了洗衣機裏自己換下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臉紅,想着不能連這樣的事都要麻煩陸一滿,便将自己的衣服拿了出來,準備去晾曬。
與客廳相連的陽臺很寬敞,尤其是清晨初升的陽光漸漸升起的時候,這裏能窺到日出的盛況。
這樣的環境無疑會讓人心生愉悅,想着居住在這裏的人一定也是一個溫柔又充滿耐心的人。
餘恣明心裏一陣柔軟,抱着衣服走到陽臺,卻不經意被一塊柔軟的布料擦過臉頰,他茫然地停了一會兒,擡起頭,臉上輕松愉悅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
那是一條質地上乘的黑色領帶。
……
陸一滿推門回來的時候,餘恣明正在陽臺接電話,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還有些空白。
“一滿哥,于怆他想見我。”
他站在門口,看到對方頭頂的那條黑色領帶随着風輕晃,又緩緩的将目光移到他的臉上,眼尾一彎,溫柔地問:“那你想去見他嗎。”
餘恣明不知道,他是一個不太有主見的人,很難果斷的做出決定,哪怕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我不知道。”
他看向陸一滿,眼裏帶着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期盼。
或許他期盼陸一滿能對他說什麽。
“那你對自己有什麽打算嗎。”陸一滿依舊是溫和地笑。
他身後的小辮子散了,變成垂落在頸後的長發,細碎的柔光灑在他的眼裏,讓他看起來比以往還要溫柔許多。
“你有想過自己以後該怎麽辦嗎。”
他迎着光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
餘恣明眼裏的迷茫更重,“我不知道。”
他什麽也不知道,卻覺得在陸一滿的詢問中,一種更為意義深重的選擇逐漸在迷霧中呈現。
可那對于他來說太大膽了,他不敢再往下想,激靈一下清醒過來。
陸一滿眼一眯,語調潺潺。
“那就去見吧。”
……
陸一滿将餘恣明送到醫院之後并不打算進去。
這讓餘恣明有些猶豫,他想起了陽臺上的那條黑色領帶,抿了下唇,小聲地問:“一滿哥,你能陪我進去嗎。”
陸一滿本來想點根煙,聽他這麽說,修長的手指一翻,把煙夾到了耳朵上。
“好啊。”他笑着。
半長的發重新紮成了手指長的辮子,只不過從垂到頸後變成了搭在肩側。
餘恣明松下一口氣,不由得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烏壓壓的保镖依舊盡忠職守地守在門口。
推門進去的時候,靠坐在床頭的于怆瞬間目光如炬地看過來。
他手上拿着一件衣服,連接着長長的線,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對方立馬把手往被子裏一縮,然後冷冷地瞪着他。
餘恣明有些不安地走向床沿,他對于怆并非全無感情,或者說像他這樣的人很容易心軟,又很容易被吸引。
“于怆,你還好嗎。”他小心翼翼地問出聲。
陸一滿無聲地笑了一下,裝作什麽也沒看到,手指碾了下肩側的小辮子,又摸向耳朵上的煙。
于怆那雙壓低的丹鳳眼追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将視線投向餘恣明。
“很好。”
依舊是非常冷淡的兩個字,裹在略啞的嗓子裏就覺不出幾分溫和,反而過于冷漠。
餘恣明眼裏一陣失望,覺得于怆還沒有原諒他。
于怆看到了他的表情,有些懊惱地抿了下唇,用力地擰着眉,那幅鋒利又冷峻的長相卻看起來壓迫感更強。
這下餘恣明被吓得後退了幾步,從失落不安變成了猶疑害怕。
陸一滿将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覺得有趣。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徒然降下來的沉默讓餘恣明低下頭,本能的想逃離這樣的氛圍。
于怆總說讓他不要離開他,希望他能無時無刻的與他待在一起。
可他們之間總是沉默更多,在他羞怯的希望于怆能向他表達愛意的時候,只有冰冷的空氣在向他裹挾。
他不明白,于怆為什麽要和他在一起,對方又想要什麽。
早上陸一滿的話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他猛地一怔,這句話像魔咒一樣開始不停的在他腦海裏回蕩。
見他突然就呆愣在原地,于怆想說什麽,可抿了半天唇,嘴越發地張不開,反而抿的更緊,額頭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整個人顯而易見的在和自己生氣。
突然一聲輕笑蕩進他耳裏,異常熟悉。
冷的像刀子一樣的目光瞬間向陸一滿剮了過去。
陸一滿把玩着耳朵上的煙,修長細白的手指好看的惹人眼。
于怆那樣瞪他,他也不生氣,斯文中還帶着點莫名的随性。
他挑了下眉,眼神一寸寸地掃過他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倏地看向他埋在被子裏的手。
潔白的被子立馬彈了一下,像被抓到了什麽小秘密。
他眼尾一彎,笑的格外好看。
于怆則青筋直跳,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沒發出聲音,卻覺得憑空罵出了幾句髒話。
待餘恣明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的時候,察覺到氣氛的湧動,便發現陸一滿與于怆在眼神上的你來我往。
“一滿哥,你在笑什麽。”他吶吶地張開嘴。
陸一滿掀開眼皮,卻沒有将視線看向他。
“花開的真好看。”
花,哪來的花。
他茫然的左顧右盼,寬闊明亮的病房連一點鮮豔的顏色都沒有。
不經意間他看到于怆的眼神,忽的一怔,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陸一滿,裏面帶着滲人的冷色,可狹長的眼尾卻悄然暈開了一抹紅色。
這點發現讓他心裏一緊,匆忙別過頭不敢再看,卻不知道自己心裏在逃避什麽。
“一滿哥,我沒有看到花,不過你說得對,我們過來應該要買束花的。”
“不用了。”
“嗯?”他擡頭看向陸一滿。
只不過這次,陸一滿卻沒再說什麽。
餘恣明重新沉默下來,他感覺自己在不停的被拉扯,一面是陸一滿,一面是于怆,但不知道為什麽,明顯他才是那個中心點,卻隐隐的感覺自己被排在了外面。
于怆卻從陸一滿說話開始,那雙眼睛就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
直到現在,看他的眼神變得更深了。
于怆從外形來看無疑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即便他有非常多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行為,可當他這樣專注地看向一個人的時候,如墨般的黑便幽冷又深沉。
陸一滿長身而立,毫不退讓的與他對望。
“一滿哥,我們回去吧。”
無形中膠着的氛圍讓餘恣明難以忍受地說出聲。
于怆瞬間回頭,眼神又冷又沉。
“不許!”
這樣強勢又不容反駁的語氣讓餘恣明立刻想起了曾經那些不好的回憶,立馬應激道,“你想怎麽樣,這裏是醫院!”
于怆挑起眼尾,冷冷地看着他。
這樣的眼神讓餘恣明一陣膽寒,他甚至發起抖來,顫抖着要去拉陸一滿的手臂。
“一滿哥,我們現在就走!”
“呵!”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餘恣明伸出的手還未碰到陸一滿,後背的汗毛已經根根豎起。
病房門外,烏壓壓的保镖将門口守的密不透風。
而于怆已經掀開被子下床,挺括的身形步步向他們逼近。
在那只手擡起來的時候,陸一滿擡起手臂擋了一下,無奈地說:“于先生,看在我把你扛進醫院的份上,輕一點。”
話說完,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