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進到後臺,陸一滿還沒有卸妝,黛妮已經等在了那裏。
對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身上的黑色婚紗。
當然,如果她沒有退出的話,穿上這件婚紗的會是她,她會是今天萬衆矚目的“黑天鵝”。
“先生,如果僅僅只是因為我遲到了就将我退出,這未免有點太不公平了。”
黛妮的眼裏聚着怒火,同時還有一絲露.骨的嫉妒。
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快要喪失理智了,明明是她唾手可得的東西卻這樣失之交臂,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黛妮小姐,你現在的質問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他撩開額前的卷發,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那雙溫柔的桃花眼從未像現在這樣淩厲。
“黛妮小姐,作為一個模特,你實在太糟糕了,你完全違背了你的職業道德,且沒有任何的契約精神。”
尖銳的語氣讓黛妮臉色一變,斯文高挑的男人突然就變得極有壓迫性,讓她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
她張開嘴想說什麽,可那雙直視她的眼睛又帶着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道,讓她的隐瞞和僥幸都化為袒露出來的肮髒。
對方什麽都知道。
“我沒有……我只是……”
“你只是認為我一個沒有名氣的小設計師不會發現你的秘密,發現了也不會做什麽,畢竟如果我不想我的秀場變得一塌糊塗的話,我仍舊需要你。”
陸一滿很冷靜,可他的冷靜在此刻卻顯得更為冰冷。
“雖然我是那個被選中的倒黴蛋,但我不得不說,你有些太高估你和你男朋友的實力了,并且因為一個男人而放棄你的職業生涯,你太愚蠢了。”
黛妮的臉唰的一下變得煞白,完全說不出話。
确實如陸一滿所說,她與此次一位參賽的設計師是情侶關系,她作為被剩下的模特,最後一位設計師勢必會将她選進去。
即便那個人不是陸一滿,也會是另一個倒黴蛋。
只是陸一滿此人看着好說話,實則待人處事非常疏離。
黛妮完全沒有任何機會靠近他,對方也并不如他的外表那樣看起來好接近。
所以她故意遲到了彩排,這無論是對設計師心理上的打擊還是應變能力都非常有影響。
更何況是一個遠赴異國又沒有任何靠山的新設計師。
如果對方不想在第二天出醜的話,他應該十分緊張且焦慮。
可事實上陸一滿處理事情的态度異常果斷。
當天晚上黛妮就收到了退出這次秀場的消息。
她有一瞬間的慌亂,因為這不僅僅只是退出一場秀,而是作為一個模特,她被設計師除名了。
可慌亂只是一時的,因為她不認為對方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新的模特。
而且主辦方的态度處于冷漠的中立方,即便他有新模特也要通過主辦方的審核,以防臨時變動對其他設計師産生的不公平性。
當然,如果陸一滿執意要除名他名下的模特,只要他有能承擔後果的能力,主辦方也完全不會幹涉。
所以他自己上場了。
從未有人忽略這是一位非常年輕且俊美的設計師。
他不如西方男人那樣堅硬高大,高而瘦的體型看起來如松竹一樣優雅,同樣,他有一張非常美麗的臉。
最後,他冷白的皮膚也極其符合那件黑色婚紗的主題。
黛妮完全可以被取代。
“先生,我不想這樣,我只是……”她現在是真的有些慌張了,一個模特被設計師除名絕對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尤其是今天過後,這位設計師的名氣只會比她以為的還要大。
“我并不想聽你的辯解,黛妮小姐,你應該要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
他沒有再去看對方的臉色,而是徑直走向了換衣間。
發生這種事,他當然不可能不生氣,沒有人可以接受這樣的愚弄,以及自己的心血被這樣愚蠢的踐踏。
而停留在原地的黛妮眼中徹底失去了光彩。
她不明白對方看起來那樣溫柔的一個人,為什麽在處理事情的态度上這麽殘忍。
陸一滿換好衣服之後直接走出了後臺。
今天的所有作品都将由主辦方來處理,後續會進行展出以及拍賣。
而拍賣的最高者則是這場交流賽的最終冠軍,冠軍會獲得拍賣所得利潤的百分之六十,還會接受IM雜志的采訪。
IM作為近期崛起的時尚雜志,其中的受歡迎程度是讓一些老牌雜志都嫉妒的程度。
它們更為新奇和大膽,也總是在追求更有趣的突破。
所以一場沒有任何大牌設計師支撐的秀場為什麽會這麽受歡迎。
因為無論是主辦方還是合作的IM雜志,包括各個地區來參賽的設計師,所有的最終目的都是獲利。
無論是金錢還是名氣,抑或是人脈。
而被邀請來的觀衆當然也不是普通的群衆,從這樣的秀場能看到珠寶商小公子的到場就能猜到大概了。
不過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不是陸一滿應該關心的範疇。
他一走出大門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男人。
對方穿着一身深藍色西裝,外面一件黑色大衣,頭發梳的一絲不茍,筆直地站在已經空寂的大門外。
陸一滿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穿黑色之外的西裝。
人看着少了些板正,多了點鮮活氣,而且從精致的寶石袖扣還有暗紅色的刺繡領帶,都能看出來對方精心的打扮過。
尤其是那條暗紅色的刺繡領帶,實在……太顯眼了。
他握拳輕咳,擋住了嘴角的笑意。
而聽到他聲音的于怆立馬轉頭,漆黑的眼睛在路燈下映出了一抹光。
他眼神柔和,依舊卷曲的長發為他俊美的臉添了幾分煽情的浪漫。
在他踏着身後金碧輝煌的光向站在路燈下的于怆走過去的時候,于怆的視線定格在他身上,始終沒有移開目光。
“于先生,在等人嗎。”
他溫柔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
“等你。”于怆看着他目不轉睛。
他略微一頓,看向于怆的眼眸有些輕微地閃爍,随即變得幽深。
他嘴角彎起,眼神在背光的陰影下深不見底。
“要一起走走嗎。”
“好。”
等在一旁的助理:“……”
他看着兩人并肩離開的背影,只好開着車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以防被發現,他還要開一段停一段。
主要是夜深人靜的,他怕到時候兩人要車的時候找不到車。
秀場雖說是八點開始,可現在也接近淩晨了。
這條路上沒什麽人,走過去的時候會踩到地上的落葉,發出清脆的咔擦聲。
誰也沒說話,氣氛很安靜。
陸一滿的內心也很平靜。
他很少有這樣的感覺,因為裏面總是層層疊疊地堆積着很多東西,已經形成本能的去思考,去衡量,去權衡利弊。
但現在,他确實有種很輕松的感覺。
哪怕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睡一個好覺了。
一聲極輕的喟嘆像風一樣散了出去。
于怆立馬轉頭看向他,随即又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沒多久,陸一滿就感覺到了一陣暖意,他有些驚訝地擡眼看向于怆,對方把身上的大衣披到了他身上。
“于先生,你不冷嗎。”
“你冷。”
陸一滿穿得太薄了。
他神情微緩,輕聲道,“謝謝于先生。”
于怆又看向他。
他見過陸一滿很多樣子,那些樣子都像一幅幅畫一樣印在他的腦海裏。
當他想起的時候,他才恍然覺得原來陸一滿留給他的印象這樣深刻。
看着陸一滿的側臉輪廓,他逐漸出了神,偶爾他們的肩膀輕輕擦過,帶着蹭動的手臂,會讓他的心裏升起一種陌生的麻癢。
以致于讓他情不自禁地咽着口水,蠢蠢欲動的想做些什麽。
現在他的眼裏、腦海裏都已經全是陸一滿的樣子。
浮動的情緒壓迫着他的心髒,越走越僻靜,彼此的肩膀再次蹭過的時候,他伸出了手。
陸一滿肩上的衣服滑落,他低下頭,發現自己抓住了那件大衣的衣袖。
在短暫的沉默中,通過于怆的表情,陸一滿大概明白了什麽。
他有點想笑,可看着于怆有些石化的表情,他又沒忍心笑出來。
為了保護于怆的面子,他打算打個圓場。
“我不怎麽冷,于先生你……”
他話沒說完,倏地低下頭,看着于怆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修長的指尖穿過他的手心,拉着他,掌心與他緊密的貼合。
他擡起眼,于怆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冷峻的臉上沒有表情,那雙漆黑的眼睛卻在不停地閃動。
顯然,他很緊張,只是他不知該如何表露。
但他又很誠實,他想牽陸一滿的手。
他喉頭一緊,一種猛然升騰的滿漲感讓他用力攥住了于怆的手。
于怆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覺得這股力道同時攥住了他的心髒,剛剛的忐忑瞬間變為一種極為激烈的情緒。
他只覺得他陷進了陸一滿那雙緊盯着他的眼睛裏。
“陸一滿。”
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又說不出話的時候,他總是通過叫他的名字來讓自己的情緒有一個出口。
“嗯。”
陸一滿應了。
只是略低的嗓音為周圍粘稠又焦灼的空氣添了把炙熱的火。
之前在秀場平息的熱意更加劇烈的翻湧起來。
于怆的心髒跳的幾乎要炸開。
他從未有過這麽激烈的心跳。
他也直到現在仍舊不知道這叫做心動。
只是嘴裏不停分泌的唾液和把頭腦燒的恍惚的熱度讓他極為渴望陸一滿的靠近。
他好想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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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怆的那雙眼睛全是他,也只有他。
這是他一直都想要的。
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于怆的臉頰,捏上了他的下巴。
于怆看起來已經完全陷了進來。
很顯然,他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想必之前與餘恣明也從未有過如此暧昧又熱烈的心緒起伏。
這樣的發現莫名讓陸一滿有一種成就感。
好像于怆在慢慢成為他的戰利品。
飽滿潤澤的唇在月下柔軟的不可思議,于怆擡起臉,瞳孔微微顫動,緊抿的唇張了又合,整個人僵立在了原地。
“于先生,晚上風大,小心着涼。”
柔軟的觸感伴随着溫柔的聲音輕輕擦過他的耳畔,連同心尖被勾出了一陣酥癢。
溫暖的大衣重新披在了于怆身上,陸一滿适時的抽離,讓于怆提起的心髒猛地墜落,一種空落落的感覺迅速席卷上了他的心頭。
他的視線追着他,裏面顯而易見的失落和茫然讓陸一滿擡起眼,伸手将他額前垂落的發挑了上去。
“回去吧,太晚了。”
陸一滿對他笑了一下,轉過身率先離開。
于怆看着他的背影,又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心,握了握拳,卻只抓到了空氣。
他不滿地皺起了眉,同時心裏巨大的空虛讓他垂下眼,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而走在前面的陸一滿雙手插兜,一向溫和的臉上卻面無表情,昏暗的月下蒙着一層晦澀的陰影。
那只被于怆握過的手藏在口袋裏,冰冷的空氣已經驅散了留在上面的溫度。
可還是有一種可怕的感覺透過他的毛孔鑽進了他的身體裏。
那一瞬間,他的心也亂了。
回程的路上比來時還要安靜。
這裏離陸一滿居住的酒店很近,卻離于怆的酒店很遠。
助理先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把車開回了秀場的大門外,此時裏面金碧輝煌的燈全都熄了,整條大街只有一盞盞路燈還有朦胧的月光。
“我到了,謝謝于先生今天來看我的秀。”
此時在德國的深夜,酒店溫暖明亮的光探出了臺階,但他卻沒有要邀請于怆上去喝杯茶的想法。
當然,于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站在他面前,一雙黑眸直視着他。
陸一滿與他對視,臉上帶着清淺的微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于怆低下頭,認真的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張金紅色的邀請函。
他注視着他的動作,沒有說話。
“陸一滿。”于怆重新看向他。
“我想要……”
他靜靜地看着他的臉。
“一支玫瑰。”
金紅色的邀請函遞到他面前,于怆看着他的眼睛,臉上是極為專注和認真的表情。
短暫的靜默過後,他伸出手将邀請函接了過來,上面的折痕還沒有消失,但也已經很淡了。
“好。”
在已經夜深人靜的路燈下,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頭,陸一滿認認真真的為他折了支玫瑰。
于怆始終看着他,漆黑的雙眼從未移開過一分,那裏面的倒影在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将陸一滿的樣子清晰地印了進去。
将折好的玫瑰送到于怆的手裏,于怆接過來,抿了下唇,他不會笑,眼睛卻肉眼可見的亮了起來,帶着小孩子得到糖果的喜悅。
他眼神溫柔,看着他愛惜的将玫瑰放進上衣的口袋,又看見他擡眼看向自己,裏面閃爍的微光似乎是在求得他的認可。
“很适合。”
就像那天在明珠海岸他送他的那枚玫瑰胸針。
拍賣的時間敲定在三天後,任何人都可以前去觀賞。
當然觀賞者和拍賣者是不同的身份,需要不同的請帖。
于怆看着理德故意将手裏的黑色請帖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裏也一派冷漠。
“理德先生,請問你對我方的條款有任何異議嗎。”
“當然沒有異議,只是你明白,‘Jennie’屬于高奢品牌,它美麗聖潔,如果貿然接受其他的品牌,可能會對‘Jennie’造成一定的影響……”
“啪”的一聲,于怆合上手裏的合同,立馬起身準備離開。
“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謝謝理德先生今天願意抽出時間來與我見面。”
于怆說着沒有感情的話,頭也不回的背影走的極為幹脆利落。
他現在徹底明白了,對方根本就沒有任何要合作的意思。
接連兩次無意義的見面,讓于怆覺得無比厭煩。
他讨厭浪費時間做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身後卻突然傳來理德的大笑。
他回過頭,就見這位穿着考究,貴族氣息極為濃郁的貴公子在咖啡廳笑的極其沒有形象。
鑒于上次糟糕的體驗,所以這次見面是于怆訂的地方。
可現在感受着周圍投過來的目光,他又覺得糟糕極了。
“于先生,你真的是個可愛的男人,我想一定有人這樣誇過你。”
理德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打量,他長腿一翹,夾着手裏的黑色請帖,挑着眉道,“其實我今天是來給于先生送請帖的。”
拍賣會的請帖,沒那麽不好拿,但也沒那麽好拿。
至少拍賣者身份的請帖需要一定的名望和財力。
于怆當然可以拿到,不過理德作為東道主,他總是更容易獲取便利。
“難道于先生不想去看看你的情人最後能不能拿下拍賣會的冠軍嗎。”
好吧,理德也得承認,他就是想聽于怆多說說話。
他大概已經了解了,這個冷漠的男人只有在公事上才願意保持基本的交流,可那也能稱得上少言寡語。
但一旦跳出這個身份,對方更是惜字如金。
他很遺憾對方有如此迷人的嗓音,卻吝啬的不願意展示它。
“情人?”于怆在短暫的怔愣後,有些茫然地看着理德。
看到他的反應,理德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怪異。
“難道你們不是情人的關系?”
于怆沒有感情經驗,他擁有成年人的本能反應和欲.望,只是他是個連情感都不知道該如何正确表達的人,他也很難在這些事情上進行深刻理解。
但他是個學習能力很強的人。
他很快恢複成冷漠的表情,居高臨下地看着座位上的理德,冷冷地說:“與你無關。”
說完他就大步離開,而跟在他身後的秘書先生在走出去之後突然又退了回來,板着一張沒什麽情緒的臉,禮貌的從理德手上拿走了那張請帖。
浪費了他們大老板兩次見面的時間,一張請帖而已,應該的。
秘書先生向來不會在這些事情上吃虧。
作品在拍賣前需要展示,這次只需要假人模特就夠了。
但陸一滿的“黑天鵝”留下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
主辦方希望他能親自進行展示。
“謝謝,但我并不想再穿第二次。”
他禮貌的婉言謝絕,主辦方仍舊希望他能再考慮一下,只是見他态度堅持,主辦方才可惜的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次拍賣會将所有的設計師都聚在了一起,這是自上次秀場結束之後,大家第一次相對正式的見面。
而今天也會得出結果。
陸一滿看到了那個白人設計師,對方的臉色不太好看,也不與人交談,他只粗略地掃了對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但他那一眼還是被對方捕捉到了,那雙眼睛立馬冰冷地看向他。
裏面蘊含的嫉恨讓陸一滿眉心微蹙,垂下的睫羽擋住了眼中的晦色。
拍賣會快要開始了,設計師們可以進行觀賞,但不能影響拍賣過程。
出門的時候,那個白人設計師撞上了他的肩膀,很用力,鐵一般的肌肉讓他的肩膀一陣鈍痛。
“讓開,雜碎。”
清晰的髒話讓陸一滿的臉沉了下來。
一場不算官方認證的交流賽居然也能讓人産生如此強烈的嫉妒心。
不過一個能在秀場上做小動作的人,也不必要求對方有多高的職業素養了。
他走出門,肩膀上的痛意很強烈,對方與他一般高,卻比他強壯很多,這樣的力道即便他是個大男人也不能完全承受。
心情很不好。
他動了動肩,加深了這種痛感。
但他俊美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的不适。
“陸先生。”
在他路過一個包廂的時候,一個藍色眼睛的男人笑眯眯地叫住了他。
他記得,對方是那天在秀場上坐在于怆身邊的男人。
有名的珠寶商羅爾切的小兒子。
一個有錢有勢又放浪的年輕男人。
他沒有回應,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理德揮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怎麽回事,那天看于怆的情人應當是個非常紳士且溫柔的男人才對。
他不确信地追着對方的背影看了過去。
只透過對方清瘦高挑的身形看出了沉沉下壓的氣勢。
嘶……
卡點寫完,我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