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公費名額輪不上,就算自費我也要去美國留學!”

許大金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張建成卻不以為意,只當他在吹牛。要說起來,雖然兩人都是從小縣城出來的,但他家可是住在城裏的,親舅舅還是個發了大財的個體戶,前兩年就進階成了萬元戶,連帶着他家經濟也好起來了。

可要說是自費去美國留學?十個萬元戶恐怕也不敢誇下海口說有能力送家裏孩子去。

況且是許大金。

張建成記得許大金剛來北城大學,進寝室那天,一身舊衣服,襯衫洗的發白也掩不住領口的大片黃漬,褲子是打了補丁的粗布,他只有一雙布鞋,大冬天雪厚起來了還在穿。

後來不知怎麽地和大院出身的幾個同學搭上話,經濟上也漸漸好起來了。

這趟來滬市高校交流的名額,本來是沒有他倆的,也不知道許大金走了什麽路子,最後不僅自己添上了名,還捎帶着給張建成也添上了名單。

就為這份有好事不忘兄弟的恩情,張建成也是感激的,他推心置腹地勸說:“你也別太進死胡同裏了,就北城大學這塊金字招牌在,只要我們好好畢業了,不愁分配不到好工作。你一向路子廣的只要能留在北城,就已經是跨越多少層階級了!多少人做夢也只敢做去北城玩一趟,誰敢想留在北城工作!”

許大金苦澀一笑,心裏卻是不以為意,嘆道真是燕雀安知鴻鹄之志!

“建成兄,留在北城,一輩子拘在一方小小辦公桌前,我即便是用心工作一世,我——”許大金胸膛劇烈起伏,猛地吸了一口煙才冷靜下來,從牙縫裏擠出話,“我不甘心吶。”

他拿煙的手指着鼓樓飯店的方向,發着抖憤聲說道:“一輩子屈于這幫人之下,像個哈巴狗一樣舔着,這種日子我過夠了。去了美國,我才能有真正翻身機會!”

*

許萍她們母女三人到家都累癱了,采購的東西包裝都不拆,就這麽堆在客廳門口。

三人齊齊倒在沙發上,舒服地誰也不想動。

一身臭汗,黏糊糊地粘着衣服,許萍受不了先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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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沒有獨立的衛生間,平常洗澡都是水盆裏接點水去房間裏擦拭。今天在外面塵土飛揚地跑過一圈,許萍忍受不了了,得去外面浴室洗澡。

好在南方的淋浴浴室都是一間間小格子隔開的,許萍帶上換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去洗澡。

張如意大方地貢獻出了剛買的拉芳洗發水,許萍也沒客氣,接過來一起帶走了。

那家浴室離許萍家不遠,之前趙美蘭帶她來過一趟,叫做紅星浴室,洗澡也不貴,一次兩毛錢,不限時間。

也有好多人洗完了澡後,在格子間裏洗完衣服再出來的,許萍到時沒有空的了,等位就等了不少時間。

輪到她洗完澡出來,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

輕輕爽爽回到家,趙美蘭正在炒菜,這個年代沒有油煙機,一炒菜就容易滿屋子油煙味。

張如意在看電視,看見許萍回來了,忙開口道:“你怎麽去這麽久?剛才周珍珍打電話找你,問你晚上去不去打臺球?”

許萍換了一塊幹毛巾擦頭發,回的漫不經心的:“不去,她幾點打來的,等下我給她回個電話過去吧。”

“她說偷偷借她爸廠子裏電話打的,叫你別回電話。哦,對了挂斷前還說你要是不想打臺球的話,也可以去,時衛國跟人約了打群架,你可以去觀戰。”

許萍:???

許萍擦幹頭發,連晚飯都沒吃就出門了,借了張如意的自行車蹬地像騎風火輪。

時衛國這個挨千刀的,她真是前世作孽,要做他女兒……

那臺球場離許萍家七八公裏遠,附近有好幾個工廠,人流量大,是最近剛開始興旺起來的一片地。

許萍蹬着車騎了半個多小時才趕到。

臺球廠是一個廢棄倉庫改造的,外面裝飾着一牆的彩燈燈串,門口不少小吃攤,棉被箱包着賣冰棍的,也有小三輪車推着賣馄饨、油炸串之類的夜宵。

許萍把自行車停在門口,小縣城裏大部人騎得還是黑色的二八大杠,張如意這輛女士紅色自行車實在紮眼,單鎖車輪的話,許萍擔心連車被帶鎖人扛走偷去,找了一課碗口大的樹,把車和樹幹鎖在了一起。

臺球場門口支了張簡易桌子,有個年輕姑娘候在那裏笑嘻嘻地迎人。

“來打球啊,幾位?呦年紀看着不大,成年了麽?”

許萍長得乖,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成年了,我進去找朋友,要買票嗎?”

“買票倒是不用,不過小妹妹,我勸你不要單獨進去哦。你朋友叫什麽,我讓他出來接你?”

許萍朝裏面張望了下,裏面一字排開很多張臺球桌,每張旁邊都站滿了圍觀的人,不少是附近工廠下班了過來,都是差不多的廠服,也有打扮一看就是混混樣子的,男人居多,偶爾混着幾個打扮成熟的女人。這幾天秋老虎天熱,不少人都光了膀子,喝着玻璃瓶裝的啤酒,大聲吵鬧着。

許萍視線來回掃,近處的幾張臺球桌附近,都沒有時衛國他們。遠一點的桌子隔着人山人海的,根本看不見。

“時衛國,頭發有點自然卷的,眼睛單眼皮很大,這個人有印象嗎?麻煩讓他出來一趟。”許萍問道。

“這名字不耳熟唉,一般來這幾趟了的人我都熟,這人估計也就剛摸到這的了。”

許萍:“那女生呢,頭發很膨,燙過的卷發,走路一蹦一蹦的。這個有印象嗎?”

“哦這個,最裏面那桌的。不過她沒辦法來接你了。”臺球場的迎賓姐姐翻了個白眼。

許萍汗毛都豎起來了,不會真出什麽事了吧,急追問道:“為什麽?”

“喝了一瓶啤酒,吐臺球桌上了。臺球布多少錢一張知道伐啦?人在我們老板辦公室呢。”迎賓姐姐翹起手指一指說。“喏,就在最裏面桌,走到底右邊,掀開簾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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