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許建國是骨折後對位不良,造成關節炎,加上這段時間勞作過當又有點營養不了,身體才會垮得厲害。

梁一鳴通過關系在縣裏醫院,找到一位經驗老道的骨科主任,給許建國做了複位後重新打上了石膏。

病情比他們想象中要好一些,只是拖的太久,再晚一點,怕是壞死截肢都有可能。

挂上營養針後許建國安靜睡着了,許媽沈娟娣讷讷地應着醫生的話,陪在一邊。

許叁焱去辦住院手續交費用,許萍就和梁一鳴兩個坐在病房外面走廊的長椅上。

兩人面對面,中間隔着過道,相對無言。

梁一鳴煩躁着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打火機打了幾下,在護士不滿眼光下默默收了打火機。

梁一鳴的摩托車是xingfu牌子的,紅色車身非常好認,但這車縣城裏也不止他一輛。許建國當初并沒有看清開車的人,只記住了這個車子的樣子。

巧合的是,梁一鳴車頭油箱附近,确實有大塊的刮擦痕跡。

“你是許叁焱妹妹?”梁一鳴試探着問,“你跟他們家人……長得不大像?”

許萍昨天睡得不好,今天天陰沉降溫降得厲害,她在摩托車上長時間地吹了冷風,人有些昏沉,按了按刺痛的太陽穴,沒什麽隐瞞地說道:“我是許家領養的。”

梁一鳴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許萍昨天才認識梁一鳴,但這個人,會預支工錢給許叁焱,會主動大老遠送許萍去偏僻村落,也有手段有魄力,在許萍他們贏了比賽後利落處理了對許萍出言不遜的人。

但人都是多面的。

許萍有些洩氣地往後仰,靠在長椅背上:“梁老板,我就不兜圈子了,許……我爸說記得你的車,那天真不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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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一鳴氣得一把甩了煙,“我梁一鳴敢作敢當,真是我做的有什麽不敢認的?就撞着個人把人帶進溝裏去了,我會為了這麽點破事逃逸?”

“你去看看,哦,就憑我騎這個牌子的摩托車就是我啊?還有那刮擦,是!那塊地方是擦掉一兩年了,修車要送去滬市,我一直懶得去弄。”

梁一鳴見許萍反應平平,氣笑了,“不是,你去縣城裏看看,誰家摩托車上沒點刮擦,自行車騎慣了誰上手騎摩托車會不碰撞?”

許萍仰頭抵在椅背上,沒什麽表情地陳述般說道:“縣城裏騎幸福牌子摩托車的人可能确實有那麽幾個,可是大豐鎮裏沒人買得起摩托車,這玩意是個稀奇貨。你看你在那騎車時回頭率多高。”

“你什麽意思。”梁一鳴口氣不善地問。

“我爸被撞的地方可能剛好人煙稀少,可從那條路出去就是大豐鎮,這麽個稀罕玩意在路上,怎麽會找不到事主呢?”

梁一鳴看她一眼皺眉,“我哪知道?”

梁一鳴正等着許萍繼續講下去,誰知她講到這就閉了嘴,閉着眼一下下按壓額頭。

許萍緩了口氣,忽然想起一個細節,梁一鳴分明是認得去大豐鎮的路的!

“梁老板,你經常去大豐鎮收山貨嗎?”

梁一鳴忽然聽她沒頭沒腦地跳出來一句問題。

“你車借給過別人嗎?”

“我堂弟開過我的車!”

兩人同時開口說道。

梁一鳴眼珠來回轉動,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在許萍面前來回走。

“我好久沒去收過了,等等,時間也對得上,差不多就是兩年前,我堂弟借了我的車回來,說撞到了一頭老黃牛,問我要了三千多塊去賠村民。”

許萍心裏詫異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我們可以當面問問你堂弟嗎?”

“行吧,他反正也每天閑着在家吃齋念佛的。”梁一鳴起身看了眼外面,“天黑了,他現在脾氣怪得很,天黑不出門。算了,我去他家帶人過來一趟。”

梁一鳴說到這就匆匆往外走了。

許萍木然坐了會,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外套。許叁焱辦理好住院手續回來了,他打開手裏拿着的大搪瓷杯,打開杯蓋露出裏面的生煎小籠包。

“吃幾個墊墊肚子。”

許萍一天沒吃過東西,但一點胃口也沒有,推過去,“先給媽吃吧,我吃不下。”

“媽現在也吃不下的。”許叁焱坐下來,把搪瓷杯擱在一旁,拿出一個油紙包的奶油花生米遞給許萍。

濃重的奶油味包着花生米的脆香,許萍捏着吃了幾粒,便真的感覺到開了胃,餓了。

拿過一雙筷子夾包子吃,外皮淋了香醋和辣椒醬,一口一個。

她心裏其實憋着一股氣。

許萍極力想要說出來的關于她昨晚的夢,關于許家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

但她沒有辦法表達出來,字面意義上的沒法表達。許萍只能在自己腦子裏重複夢境中的事,無法用言語轉化說出來,她甚至嘗試用筆寫出來,也失敗了。

許萍咽下嘴裏的食物,嘆口氣,“梁一鳴跟來時路上說的一樣,沒承認。爸為什麽這麽肯定是他的車?”

“不過他想起來之前摩托車借給過他堂弟開,說明天帶人過來。”

許叁焱用另一個搪瓷杯,從打來的熱水壺裏倒出一點水,頓了一下說:“爸年輕的時候在地下煤礦廠裏上班,暗的地方呆久了,耳朵比別人靈。車和車的發動機聲音是不一樣的,他聽得出來。”

許萍又問了剛才問梁一鳴的問題,“摩托車在大豐鎮應當是個稀罕物,怎麽會找不到人呢?”

許叁焱摩挲着搪瓷杯,想了下說:“當時去找過的,大哥還——大哥?”

“你想到了什麽?”許萍轉頭問許叁焱,沿着他的視線看向走廊盡頭的門口。

許大金正拎着幾袋水果和營養品朝他們這走來。

“大哥,你從北城來的?”許叁焱邊問邊起身接過他手上的東西。

“你們怎麽坐外面,爸沒事吧?是這間病房嗎?”許大金到了面前,有些不滿地看他們一眼,一臉焦急地悶頭進了病房。

“爸!媽!我回來了,爸身體不要緊吧,怎麽好端端地人就住院了,要不是我正好遇上隔壁嬸子,都不知道爸住院了。”

許建國被他吵醒了,皺着眉頭醒來,意外看見是大兒子,一些驚喜地掙紮着坐起來。

相對許爸的驚喜,沈娟娣的反應在許萍看來一些奇怪,她臉色沉了沉,像是早知道許大金回來了似的。

“媽——”許大金堆着笑喊了一聲。

沈娟娣沒應,她看起來很憔悴,生養四個子女長大,日子過的苦,讓她比同齡的婦女蒼老很多。

她起來把陪床的座位讓出來,踉跄一下,許大金扶了一把她手臂,被一下子拂開了。

許建國笑笑臉上蹦出很多皺紋,給兒子找臺階下,“你是不是惹你媽生氣了。”

許家孩子都很上進會讀書,老大更是許建國第一個孩子,也是村裏第一個大學生,一考就是北城大學,整個縣城也難得出一個考上北城大的。

許大金是許建國最驕傲的長子!

“哪能啊!媽這脾氣我哪敢啊……”許大金打着哈哈。

沈娟娣異常沉默,連這話也不接,只朝後面進來的許叁焱和許萍說:“天這麽晚了,你送萍萍回去吧。明天還上學,後面就別過來了,你爸住兩天挂個營養針就回去了。”

許萍想等梁一鳴堂弟過來再走的,正要說話,許叁焱替她答應了,“行,我送她回去,跟着跑了一天也累了。”

許叁焱拉着她往外走,低聲說:“他們有事說,我們先走,去外面等。”

兩人一走,沈娟娣就發了火,“大金!我特地跑一趟鎮上給你打電話,說了這事不成,你還回來幹什麽!”

許建國聽她口氣這麽沖,趕緊勸:“什麽事這麽大火,好好說好好說。”

“那許家給的兩千塊錢,是将來留着給萍萍上大學讀書用的!我養她一場從來沒打算要圖什麽。”沈娟娣抹淚,“誰也別打這錢主意。林子當初沒錢上大學去參了軍,後頭兩個我怎麽也得讓他們去大學。”

許大金一屁股坐床上,“喔唷——張家又不缺錢,你看看她腳上簇新皮鞋穿着,昨天我遇到她們家母女三個一起百貨商場出來,那個大包小包搞得進貨來一樣,她還差那兩千塊錢去上學啊。”

“你把這兩千塊錢給我,我買了飛機票去美國,将來賺了錢來還你兩千塊美鈔好嘞!”

沈娟娣氣得不去理他,許大金自顧自說他的理論,“這叫什麽,投資回報呀。咱們家日子過得緊巴,總共這麽點錢分攤到每個人頭上能剩多少?”

“你把錢先集中投到我這,給我兩年時間,我一定賺到大筆鈔票,到時候直接送兩個小的一起去美國留學啊,給你們在縣城裏買房住!”

沈娟娣異常堅定,“少胡謅給你媽畫大餅,你真有本事也不缺這兩千塊做本錢。”

沈娟娣邊說邊推着他往外走,“回吧,好好回去安心把書讀了,大金你學校這麽好,将來哪裏找不到好工作掙錢。”

“唉——媽我跟你說不通,人得看得到長遠——我操!”

長廊盡頭的門口,梁一鳴帶着人進來,他堂弟人長得黑瘦,長相十分具有特色,像個猴子。

他與許大金兩人遠遠望見對方,皆吓得一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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