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許萍到家時，趙美蘭夫婦還沒有睡，留了燈等着。
許叁焱沒有登門，調轉車頭騎走，背朝許萍揮了揮手。
一個小姑娘玩到這麽晚才回來，趙美蘭有心說幾句，見丈夫拼命沖她使眼色，她幾次張了張嘴，最終也只說了幾句下次不能這麽晚，要注意時間之類。
許萍疲憊至極，點點頭去洗漱。
趙美蘭想跟過去再叮囑幾句，被丈夫張成才拽着進房間去，并揚聲對許萍說他們先睡了，你也早點睡。
張如意被動靜鬧醒，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出來，正好見許萍從後院洗漱完回來。
她看了眼牆上的時間，對許萍露了個拇指，說：“你剛回來？牛的，我去年和同學出去玩，10點回來，媽差點沒把我腿打斷。”
許萍悶聲應了下，正要推自己房門進去，想起車的事，說：“抱歉，你借我的自行車丢了，我……一個朋友會幫忙找回來，如果找不回來的話，我賠給你，不過要延後幾個月，等我攢夠錢。”
張如意正喝水，聽了一頓猛嗆，擡高聲音：“車丢了啊！那車滬市買來了，用外彙券才買到，要五百多塊呢！”
比許萍預想得還貴一點。
看來明天得早點再去一趟臺球場，找梁一鳴問問看，他能不能幫忙找回來。
“我明天再去那附近找找，你放心，一定還你一輛一樣的。”
張如意哪能放心下來，還要再問問情況，張家爸媽房間裏也傳來走動的聲響，估計也聽見車丢了的事了。
許萍腦袋發昏，實在沒有精力應付了，她眼皮重重瞌在一起，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明天再詳細說，便關上自己房間門，把自己往床上一扔，隐隐約約聽到外面的講話聲，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許萍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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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夢見“許萍”躺在這個房間的床上，眼睛緊閉，額上一腦門的汗，她在夢魇中醒不過來。
許萍上前去想喚醒她，在手碰到她身體的那刻，許萍被傾盆的大雨澆透，瞬間冷得渾身發抖。她發覺身體不受控制，不對，更像是附在了另一具軀體裏，她嘴巴不停開合，反複說着什麽。
呼嘯的風聲伴着噼裏啪啦落在地上的雨聲。
朦胧的視線中，許叁焱正一臉憂心地看着自己。
許萍聽見自己的聲音，發抖中帶着哭腔，“二哥死了，爸爸也沒了，大哥再也沒有回來！媽媽瘋了……三哥怎麽辦我害怕，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許家……許家會家破人亡……
許萍清醒地明白自己入了“許萍”夢，她想馬上醒過來，想立刻去告訴許叁焱這個很可能是預知未來的夢！可她怎麽也醒不過來。
那一刻，許萍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躺在床上，床頭的臺燈開關是拉線的，她拼命擡手去夠那個拉線，卻怎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萍萍……”
許萍忽然一個踩空，在被子裏蹬了一下腳，輕輕虛了口氣緩緩睜開眼。
趙美蘭手拿着熱毛巾，給她擦了下臉上的汗。
房間門開着，張如意神色複雜地靠着門框看着她。
許萍半起身，有些不知今日幾何般恍惚，“今天是幾幾年幾月幾號？！”
張如意一臉驚訝又了然地嘟起嘴巴，“少來，你想學電視劇裏的裝失憶啊，1988年10月20號！昨天你剛把我的自行車弄丢了！真是的，睡到吃午飯了還不起來。”
許萍接過趙美蘭手上的毛巾胡亂擦了把臉，有些慌亂地起床從衣櫃裏拿衣服，“我——換下衣服。”
“知道了。”張如意氣呼呼走了。
張家媽媽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許萍，替她關了門也出去了。
許萍三兩下換下睡衣，午飯也沒吃，急匆匆地出了門。
趙美蘭喊她：“怎麽剛起來就出去，午飯不吃啦？”
“外面吃——我有事！”
這個時間點，臺球場已經開始營業了，許叁焱應該在那！許萍走出巷子外叫了一輛黃包車，一路催促師傅趕時間騎快一些。
緊趕慢趕到了臺球場，昨天那位在門口給許萍指路過的前臺姑娘，認出了她，給她打招呼。
許萍立即打聽問：“許叁焱來上班了嗎？”
“來過了，又走了。”前臺姑娘說，“就半個多小時前，有個嬸子過來找他，說是先去了他學校沒找到人，打聽到他在這，一路找過來的。”
許萍心急，“有說去哪裏了嗎？”
“不知道。”
許萍有些失望，正要走，梁一鳴突然從場子裏出來，手上抛着串鑰匙叫住她，“他家裏出事了，跟我預支了兩百塊錢，應該是回家去了。”
許萍心裏一慌，想起那個怪異的夢，叫住正要走開的梁一鳴。
“喂！你摩托車鑰匙借我下，我借下你的車！”
梁一鳴莫名其妙，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跟許叁焱什麽關系啊，他家裏有事你這麽着急？”
許萍：“別廢話，真有急事，多少錢你以後在我的工資裏扣。”
“啧，求人還這麽大牌。”梁一鳴跨上一旁的摩托車啓動，朝許萍擡一擡下巴，“愣着幹什麽，上來。這車是我老婆，可不随便借人開的。”
摩托車轟鳴，一路飛馳，許萍記憶裏的路線有些模糊，大豐村到縣城的公交路線她以前沒坐過幾次，還是梁一鳴認識路，去過那附近的鎮上采買過山貨。
等車開到了鎮上，許萍記憶開始清晰起來，坐在後座指揮梁一鳴往哪開。
兩人到達大豐鎮時，已經接近下午三點了。
許叁焱是公交車過來的，一站站停，到了鎮上後租了拖拉機車過來，幾乎就跟許萍他們前後腳到家。
“許叁焱！”摩托車還未停穩，許萍就跳下車，叫住不遠處的許叁焱，“出……出什麽事了？”
許叁焱驚訝回頭，“你怎麽來了？”
兩人邊走邊說。
許家爸爸許建國之前車禍後，肇事者跑了，他腿傷得很嚴重，怕花錢只在鎮上小診所看了，後來一直沒好全，也就勉強能下地走走路。
最近不知怎麽的腿忽然腫的厲害，許建國窮苦出身，身上出什麽毛病都是忍忍就過去了，最多也就熬點重要喝喝。誰知腿腫越來越嚴重，直到最近痛地整夜整夜睡不着，今天早上起來後，剛想下床拿個東西就暈了過去。
許萍進了許家籬笆圍成的院中，房屋很舊，幾乎可以用殘破來說了，但收拾地很幹淨。
他們進門時，許建國已經悠悠轉醒，許媽在床邊正喂他喝完米湯。
許媽沈娟娣本還強撐着，看見許萍也來了，偷偷轉身抹眼淚。
許叁焱當機立斷攙扶着許建國起來，背起他上醫院。沈娟娣趕緊從枕頭下拿出準備好的東西，一張老舊手絹布包裹着的一疊零鈔。
許叁焱把許建國放到拖拉機車的後鬥上，邊給他爸身下墊棉被，邊對一旁靠着摩托車抽煙的梁一鳴說：“梁老板，麻煩你了，先把許萍帶回去吧。”
梁一鳴閑閑一彈煙灰，“行吧。”
許建國喝下一碗米湯，意識清醒一點了，随着這聲音擡頭，忽然一把抓住許叁焱的手臂，顫顫巍巍地說：“是這個車……撞我的就是這個摩托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