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張家一如既往菜色豐富,都是張如意愛吃的東西,趙美蘭的拿手菜糖醋小排、梅幹菜扣肉、油焖大蝦,還有張爸下班了帶回來的半只烤鴨,那家店只賣特色蜜汁烤鴨,每次都要排很長的隊,但是女兒喜歡,他就隔三差五下班了排隊去買。
寒假裏日子過得漫長又無聊,張如意睡了一下午懶覺,睡眼惺忪地被喊起來吃晚飯。坐到飯桌上,碗裏已經盛上了熱騰騰的米飯,張家極其寵孩子,特別上高中了學習時間緊,很多小細節的事能做的家長都全部代勞了。
張如意夾起一只蝦,為了方便女兒不用剝,連蝦線都一只只仔細剔除了。
“媽——吃飯啦——”
張爸也坐下了,自給自足地滿上一盅小酒,就趙美蘭還在廚房間忙着什麽。
“來了來了,最後一碗。”趙美蘭端着剛出鍋的一碗水蒸蛋出來,上面還有張如意喜歡的小蝦米。
蒸蛋剛上桌,張如意手上筷子一頓,不樂意地嘟起嘴,“怎麽又吃這個啊。”
她小時候長得瘦弱,媽媽天天盯着她吃雞蛋和牛奶,都要吃吐了,看見蛋就惡心。
趙美蘭只好把其他菜往女兒那邊移,把蒸蛋放在離她最遠的邊上,笑着哄她:“鄉下的土雞蛋,營養好着呢,送來太多了不吃浪費,吃飯噎不噎,不吃蒸蛋媽再給你煮個湯?”
張如意剛想撒嬌點頭,反應過來了,帶着點乖巧地搖搖頭,“不用啦,媽媽快吃吧,等下菜涼了。”
三人邊吃邊聊,吃了一半,張爸起身倒酒的功夫,順手打開電視機,轉到央視放最近正當紅小生道明哥演的《末代皇帝》,趙美蘭最近追這個劇追的很癡迷。
張如意對這些剃了半頭的古裝劇,一點提不起興致,她這個年紀的,愛追潮流,喜歡港臺明星聚集的各種商戰、黑幫電影,還有金庸等有名武俠小說家的改編電視劇,才是她最感興趣的東西。
“我昨天去沈紅君家玩,看了兩集射雕英雄傳。媽媽你不知道有多好看!女主角真是太漂亮了,裏面的主題曲也好聽。”
張如意挑起話頭說起以前玩得好的一個同學,她家在香江有個親戚,前幾天回老家來探親,帶回來一臺別人淘汰下來的錄像機和一套射雕英雄傳的錄像帶,她們昨天就是用這臺錄像機看的!
就是畢竟淘汰下來的東西,畫質不太好,換了好幾盤錄像帶,都是一卡一卡的會出現雪花條,但是劇情實在太好看了,張如意雖然嘴上說着嫌棄,還是一點不落地看完了兩集,才依依不舍地回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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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們家什麽時候,也能買一臺錄像機就好了,你要是看過那些香港電視劇,肯定也會喜歡的,真的可好看啦!”
對于女兒一些物質上的要求,趙美蘭一向都是有求必應的,但是現在家裏畢竟有兩個小孩了,雖然只是多了一張吃飯的嘴,但将來兩個女兒要讀大學,将來畢業了找工作萬一要找門路也得準備點,還有結婚成家要準備嫁妝的。養兩個可比一個花銷要大多了。
“你現在高中,學業要緊,當然媽媽不是給你壓力,可是你看萍萍,小地方山村裏出來讀書的,初中條件比咱們縣城裏差多了是吧,她玩歸玩,成績可沒拉下,你看這次期末成績……”趙美蘭本想說是等高中畢業了再考慮買,誰知一扯到成績,話匣子就一下子打開了。
但人就是怕比較。
張如意撅了撅嘴,“啪”地一下放下筷子,“我不吃了!什麽都是萍萍好行了吧!”
她鼻子一酸眼淚立刻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了,站起來又委曲又有點後悔剛才自己突然甩臉的态度,只好剁了剁了腳,跑房間去鎖緊了房門。
悶在被窩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她沒力氣生氣了,也冷靜下來了。
張如意吸了吸鼻子起來,手按在門把手上正要打開,聽到父母借着電視機的背景音,在聊着許家什麽事。鬼使神差地偷偷開了一條門縫,他們的說話聲音傳進來。
“今天許家大姐又送來一筐土雞蛋,說是最後一次送了。”趙美蘭邊收拾碗筷,邊嘆了口氣。
“怎麽說的,之前不是每次送來還不讓萍萍知道嗎?難道她那邊答應以後不來往了?按理說他們幫我們養大了女兒,我們也要感激的,就怕來往太頻繁了,萍萍将來還是更看重那邊。”張成才說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講下去了,遂擺擺手,“算了,這種事,孩子們面前還是不要講起,順其自然吧。”
趙美蘭擦了擦桌子,一甩抹布,“我哪能不曉得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個。她不是不來往了,我看吶,是要常來常往了!”
“這又是什麽說法,什麽叫常來常往了?”張成才問。
“許家大姐說,前兩天啊,已經在縣裏租了個房子了,以後就搬來縣裏住了。喏,離我們家也不遠,就隔了二十幾分鐘的路,這不就能常來常往的了嘛!”趙美蘭無奈說道。
張成才聽到這忍不住小聲嚷嚷:“我當初就說給兩千塊感謝費,也太多了點。你瞧瞧有錢了他們也不住山溝溝裏了,直接搬來城裏來住了。鄉下人除了種地什麽也不會的,來這靠什麽營生,将來不會是要靠我們女兒過活吧。”
“那你可想多了,他們家幾個孩子都還挺出息的。那天我碰見他們家大兒子哦,那是一表人才的在北城上大學呢。三兒子也在如意她們那學校,聽說這次期末好幾個學校聯考,拿了第一名的。”
趙美蘭說起許家的幾個孩子,口吻裏掩藏不住地羨慕,壓低聲音說道:“還是他家會教孩子啊,你看看萍萍成績,啧,如意怎麽就考不到那個分呢,我愁啊,要是将來考不上大學,難弄個啊。”
在房間偷聽的張如意,猛地聽到自己的名字,心口又酸又痛,狠狠掐着自己手掌心,才沒有哭出聲來。
用力擦了擦眼淚鼻涕,心裏沒由來地生出一股憤恨,可成績差是她自己的緣故,她也不知道該恨誰去。
“你曉得許家搬來縣城裏,是做什麽伐啦?”趙美蘭神神秘秘地問丈夫,故意停一下吊起他的好奇心。
“做什麽啦。”
“他們要開一家燒烤店!”
“燒烤店?”
“是的嘛,我聽許大姐講啊,還是萍萍給出的主意,就你們那個廠附近,不是開了好幾家臺球場,還有麻将館什麽的嘛,晚上出來玩的人多,還有晚上下夜班的工人也多。年輕人口袋裏現在也有幾個錢了,說是消費能力——對,就是這個詞,消費能力強,開個燒烤店試試,她說起來很有信心能賺錢的樣子呢。”
趙美蘭感嘆,帶着幾分佩服幾分羨慕地接着說:“還是有魄力的,一個農村婦女,說要開店就來開店了,我看他們家的人面相啊,總有一種能幹成大事的毅力在,這點我還是佩服的。”
張成才被妻子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瞎說,你什麽時候又懂面相了。”
後面就是兩人相互吵嘴逗樂的話語了,張如意閉了閉酸痛的眼睛,将門小心關上了。
大貨車一路往北,坐了一天一夜的車,才終于到了清溪縣。
許萍原本以為坐硬座長途火車已經是受刑一樣難受了,但火車上好歹坐累了能走動幾步,坐長途車真是能把人憋死。
開到一半路,二哥那位戰友,名叫周大山的司機師傅,他瞌睡襲來,用塗了風油精的手揉了揉腦門,實在抵不住困意了。只能臨時路邊找了個停靠點,把車停了下來。他從車裏摸出鐵棍,給了許萍三人一人發了一根。入睡前還千叮咛萬囑咐地,不管有什麽動靜,都要把他喊醒。
許萍剛開始還不解,拿着棍子下車去走動,腰酸背痛腿也抽筋似得難受。
跟許萍放松的樣子不同,許叁焱和梁一鳴兩人打着手電筒,警惕地盯着周圍,也不讓許萍走出視線範圍內。
許叁焱就算了,連梁一鳴都這樣子緊張,許萍就有些吓到了。
她以前聽媽媽周珍珍回憶從前往事時,說起過那些個年代生意不好做,一個是因為交通沒那麽便利,還有就是半途上窮鄉僻壤地容易出事。
“許萍。”許叁焱突然出聲叫她。
許萍汗毛都豎起來了,握緊了手裏的棍子,“怎……怎麽了?”
“沒事,你要是活動好了,就上車去。”許叁焱放柔了聲音安撫,“真沒事,你上去。要真有什麽,你在也是礙事。”
許萍:“……”
這話聽着,是這麽個道理,就是怎麽聽着這麽不順耳呢。許萍只好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上,也不敢放松警惕,上面高視野廣也能替他們把風,時不時看眼後視鏡,正好能看見守着油箱的許叁焱。
難熬的兩個小時終于過去。幸好有驚無險,三人重新坐好原來的位子,車子繼續向北,直到清溪縣裏。三人給司機師傅封了一個大紅包,好說歹說才讓人收下。
車上所有的東西都卸在了臺球場裏的倉庫,最值錢的錄像機和磁帶,則是鎖進了梁一鳴的辦公室裏,許萍沒想過把貨帶回張家,只拿了一些糕點之類的伴手禮回去。
這場行程幾乎把許萍身上所有能量榨幹了,她進了家門,在趙美蘭欲言又止的關懷眼神中,給了張家媽媽大大的一個擁抱,然後用最後一點力氣擦了把澡,睡了個昏天暗地。
還做了個好夢,夢裏面她用這次進來的貨狠狠大賺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