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酒足飯飽，一群年輕人去看梁一鳴從深市淘來的錄像機。

他家的大彩電也是個稀罕貨，說是用華僑券買來的、島國最新款的大彩電，足足25寸大！

大家翻着為數不多的幾盤錄像帶，猶豫着先看哪個。

許萍手中拿了一本發哥的《英雄苯色》，發哥幾乎是這個時代，男女老少通吃的影視界大哥，上海灘的許文強火了已經好幾年，前幾天家裏許媽換臺看到，還津津有味地重複看不知道第幾遍了。

許萍沒看過這部電影，她只看過發哥後面一部和哥哥一起演的《縱橫泗海》。1991年的片子，和她出生的同一年上映，很多年過去劇情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阿占穿着黑色皮夾克，走下臺階灑脫揮手的背影，連頭發絲都透露出帥氣！

“不如先看這個吧，我下午還有些事，只能看個小半集呢。”說話的是應怡寧，昨晚的煙花就是為她燃放的。

她聲如其人，十分清寧溫柔，說着指了指許萍手上的錄像帶。

“下午就走？不是買不到票麽”梁一鳴從許萍手裏接過那盤錄像帶，放進機子裏，瞟了眼不遠處沉默着的顧翡，出于兄弟情分幫忙打探地問，“這不是才初五嘛，不多待幾天啊，咱們都沒正式聚聚呢。”

“嗯，下次跟你詳細說，真有事呢，今天還不夠正式的啊。我把我爺爺當寶的楊梅燒酒都給你帶來了，幸好長輩們坐得離我們這一桌遠，不然被發現了，要拿拐杖來跟我急了。”應怡寧笑着說，臉頰處的梨渦若隐若現，端的是可愛清純。

她說話輕聲細語，卻有讓人安靜下來聽她講話的魅力，別說是男生，連女孩子們都要沉迷于這種溫柔的蠱惑裏了。

應怡寧是他們這片院，年齡相仿的人裏唯一一個女生，大家從小知根知底一起長大，自然對她都是有事必應的，但也是她一向溫和有禮，又長得漂亮，他們那幾個男生誰情窦初開的時候，誰沒起過心思呢。

而顧翡又是這群男生裏，家世才情、相貌還是讀書時的成績，都是最好的一個，他發話要追怡寧，別人自然就退卻，兩人實在堪稱匹配，衆人背後都笑稱他們要是不在一起，都天地難容了。

誰知道半路會殺出一個“程咬金”，應怡寧不止拒絕了顧翡，還看上了顧翡的好兄弟。

許叁焱明擺着不是他們同類人，鄉下來了，即使當初穩坐了高一年段所有科目第一名的交椅，他們這批人對這個小學弟也是看不上眼的。

覺得他也不過是個，只會照本宣科的應試機器，這樣的書呆子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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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技校那一次打架搶電影幕布，許叁焱是第一次進入這批人的眼裏。

後來縣裏中學籃球賽，又碰上技校那群人，他們隊裏一個主力摔了腿，技校那群人起哄讓上次搶了幕布的小子來上場，許叁焱就這樣被臨時從教室裏喊來打比賽。

技校籃球隊都是專業練體育的，都長得很大塊頭，靠力量硬拼就跟牆堵在眼前一樣，誰知道許叁焱三分球又穩又利落，把在場所有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才讓這幫少爺們第一次折服了。

認識了熟了以後當着朋友處着，後來他們這群人為了加分搞了個數學和理科競賽隊，帶隊老師推薦了個學弟過來，又是許叁焱，初次參加競賽就拿到了全國最高獎，直接讓他們隊躺贏拿到了團隊加分。

這下開始徹底服了！

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瞎子也能看出來了，許叁焱絕不會是池中物，總有一天要一飛沖天。

他們這些人，也就是仗着家裏條件好，才處處有一種優越感在，可将來的事還真是說不定！

“出去抽一根？”顧翡拿出一包煙，沖着許叁焱晃了一晃，兩人起身去室外。

顧翡靠牆點了一支，開口第一句就是說應怡寧。

“怡寧家裏出事了。”他抽一口，心裏有些五味雜陳。

許叁焱沒抽，他沒有煙瘾，實在無趣了，或者心裏有事時才會抽上一根解乏。他知道顧翡叫他出來，不是為了跟他聊應怡寧怎麽樣，只是想找人說說話，疏散疏散心裏郁結。

果然沒等許叁焱給什麽反應，他就說下去了。

“她哥不長進估計真要關進去好幾年，本來應家伯伯位子還能再往上走走的，現在仕途也到頭了。”兩三口抽完一根，顧翡沉默了半晌，忽然沒頭沒腦地說，“經商也挺好的。”

許叁焱：“？”

“我家裏給我原本定的路，你也知道，本碩法律讀完，回來就考公上岸走仕途，我們這些人家裏基本都是吃公家飯的，關系連着關系，不說走什麽門路，家裏耳濡目染地吃這碗飯也熟悉。”顧翡腳尖點地，将煙頭碾滅，下定了決心似的說，“可我在外面讀了兩年書，才知道自己以前想法有多井底之蛙！許叁焱你不是也剛去了一趟深市麽，你說清溪縣以外，外面的世界怎麽這麽大啊，發展太快了，快得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爸說應家完了，應伯伯歲數也不小了，還賣了這裏房子，要全家搬去滬市經商從頭來過。”

顧翡眼神清亮，看着許叁焱，期望得到他一點贊同。他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明明對方比自己還要小兩歲，他就是覺得許叁焱想得比他更多更遠。

顧翡認定這次他家老爺子看走了眼，這個社會正在經歷翻天覆地的變化，應家走的這條路，未必就是一條死胡同，翻身的機會很高。

“應怡寧昨晚沒答應你，估計是今天才知道家裏出事了。”許叁焱看似牛頭不對馬嘴地說剛才的話題，“你今天再提一次，大概率就能成了。”

雖然有些乘人之危。

顧翡停了果然惱火，作勢在他肩膀錘了一下說：“你真是，你說應怡寧看上你什麽了真是。你小子，你要是一直對愛情是這麽個評估樣子，将來可要孤家寡人一輩子！”

許叁焱嗤笑一聲，從他手裏接過煙盒，抽出一支點燃，尼古丁的味道在舌尖和食道蔓延，有些苦澀和嗆人。

透過封閉的玻璃窗，能隐約聽到室內電視機傳來的激烈槍戰聲音，伴着觀衆驚呼和喝彩聲，在放的應該是部好片子。

許叁焱抽了一口就放下了，将煙夾在指尖，另一手朝顧翡晃晃，兩人十分正式地握了個手。

“想好了就行，合作愉快。”許叁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