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一行人到時,河岸上已經圍了不少人了,石灘上堆着不少燃放後的紙殼。

真正放煙花的非常少,基本都是爆竹,二踢腳、鑽天猴之類,時不時地冒出來,突然吓人一跳。

男生們把車上的煙花搬下來,一共六個大煙花,一人負責點燃兩個。

“梁老板大手筆啊!這個不好買吧,我朋友姐姐上個月結婚,想買一個放來着,說是托了好多人都沒買到。”

張如意說的朋友,就是經常與她相互錄磁帶分享流行歌曲的那個沈紅君。

前幾天她來找張如意玩,許萍也聽到過她遺憾說起過這事,可見結婚時晚上在婚宴上放個煙花,是個十分難得的事。

“呵,我可不做這個傻大個,噼裏啪啦聽個聲,沒幾分鐘就放完了,你們猜這六個玩意多少錢?”梁一鳴一臉肉疼地問衆人。

“十塊錢?”這是保守的時衛國。

“再加個零吧,總夠了吧。”胡亂瞎掰的周珍珍。

梁一鳴挑一下眉:“差不多吧,不過是一個一百來塊。”

幾人倒吸一口冷氣,這麽貴!

“不過我們今天是的來蹭別人的煙花看,哈哈不要錢,免費!這冤大頭是咱們小焱哥的朋友,在河對岸追馬子呢,成不成的就看今晚這煙花了。”梁一鳴說着就有點幸災樂禍了,“我看懸,嘿,你們猜怎麽着,那姑娘眼睛長頭頂上,就只對我們小焱哥……”

“梁一鳴,沒完了是吧。”許叁焱冷聲打斷他的話,抛過去一個打火機,沒什麽情緒地說,“你看不慣顧翡就看不慣,敗壞別人女生名聲做什麽。”

梁一鳴接過打火機,繼續笑嘻嘻地接剛才的話說下去:“情深意重!”

顧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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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困又冷的許萍忽然一激靈,腦中閃電般靈光閃現,這是跟了許叁焱大佬好多年的那個合夥投資人!

等等,這人什麽時候出現的,半年來她跟許叁焱不說天天見吧,隔三差五在學校和臺球場都能碰見,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過也沒見過這個顧翡?

“點火了啊——”

“靠呗啊——你們怎麽不早說!”人群迅速散開來。

許萍還想着這人的事,一時反應慢半拍,“嗖”的幾聲火藥升空,許萍被許叁焱拽着踉跄地往後退了幾步,頭頂的漫天雪花飛舞着的上空,炸出幾朵五顏六色的煙花,前一刻的煙花還未消散幹淨,又接二連三地發射出數條煙火,繼而不斷地炸出新的火花。

周圍的看客都發出驚呼聲。

許叁焱指了指上空,擡眼看,露出少年人的天真與松弛笑容來。

許萍随着他的視線看去,炸出的煙花形狀很不規整,顏色太雜,毫無美感,連及格線都達不到。

身旁的周珍珍忽然撲過來,一把環住她的肩頸,叽叽喳喳在訴說着她的激動。

張如意見狀,比賽似得壓住許萍另一邊,大聲吼着反駁着周珍珍說的話題,企圖蓋過煙花的爆炸聲。

這個時代落後、大部分時候無趣,娛樂項目貧瘠,可是——有些朋友在,鬧哄哄地陪伴着,好像也沒有那麽糟糕了。

這個顧翡,在初五那天去梁一鳴家吃飯時,許萍見到了本人。

正月裏親戚朋友間辦宴席,請客吃飯是這裏的習俗,一般初三開始一家家輪着辦過來,會一直到吃到正月十五前。

梁一鳴家在市區一個大院裏,家裏是個三層樓高的大洋房,帶着一個打理得很整潔漂亮的花園,冬天花開敗了,只剩下郁郁蔥蔥的常青樹。

臺球場的員工們都來得早,已經坐滿了兩桌了,許萍帶了周珍珍和張如意兩人來,時衛國其他飯局湊一起了沒過來。她們到後,大家正想移位子,加幾張凳子進來。梁一鳴過來,直接把他們三個帶到了更裏面的一桌。

三哥已經到了,正跟另一個男生聊天,或者說是那個男生在高談論闊,許叁焱不時應一聲表示在聽。

“顧翡,上一屆的學長。”許叁焱簡單一句,介紹給許萍幾人認識昨天八卦中心的男主角。

“許萍、周珍珍、張如意,高一的。”

顧翡說實話,人如其名人長得文氣,氣質如翡翠般剔透水潤。按說這樣的青年男子,如此大手筆又浪漫地追求女生,很少能讓人不心動吧,女主角今天也會來嗎?

許萍坐在許叁焱旁邊位子,時刻關注着疑似女主角的人物,不過梁一鳴說她更看重三哥,也确實是有眼光。

這兩位日後談及其中一人時,雖常常連帶着會出現另一位的名字,但許叁焱出挑能力和投資的眼光明顯地更得大衆認可,兩人的關系中,後來也是許叁焱處于上峰的領導地位。

許萍三人落座後,半張桌差不多滿了,她左手邊是周珍珍、張如意,右手邊則是許叁焱他們。等了一會,梁一鳴帶着其他幾個朋友出現,也坐了這一桌。

其中一個女生,長相氣質溫婉,穿着白色羊毛連衣裙和藍色的羊毛大衣,梁一鳴趕了沒眼見想坐顧翡旁邊的一男生走,剛要開口邀她來坐,女生溫柔地笑了笑,坐在了許萍對面。

自帶女主角光環!

許萍兀自點頭,兩人确實相配,連氣質都搭,可惜了,要怪只能怪三哥“紅顏禍水”,壞人姻緣了!

大家一一互報名字,年輕人很快熟識起來。他們幾乎都是這個大院一起長大的,清溪縣小,好的高中就許萍他們現在在讀的這一個,大家都是一個高中的,只是他們年長幾歲,現在都天南地北地分散在各地讀大學,也是好不容易過年了才聚在一起。

奇怪,那許叁焱不和他們同屆,怎麽看起來關系還挺好。

“哈哈,你們小焱哥,看着不聲不響的,是個悶聲幹大事的刺頭兒!”已近開席了,梁一鳴招呼大家邊吃邊聊,“那時候他剛來,還是高一的小後生。有天通知晚上操場要放電影,結果到下午了城南那邊的技校說學生沒看過瘾,不讓搬幕布,哪有這種道理,都規定好時間了。那我們一群人就殺過去直接搶了嘛!”

“你們猜怎麽着?”梁一鳴賣了個關子。

“後來呢?”周珍珍隔着幾人,也專注地聽他在講,十分捧場地問。

技校男生多,會打架混跡社會的人也多,這幫嬌生慣養的公子哥自然不是技校男生的對手。

“說出來丢人,我們被打慘了……”梁一鳴說起那段回憶,還有點不忍直視。

許萍忍俊不禁,笑說:“難道後來三哥出現,一人打遍無敵手,把你們給英雄救美了?”

“哪能啊!許叁焱再能打,也打不了這麽多人啊。”顧翡斯文一笑,有些自嘲地給自己找顏面,“其實我們也沒那麽弱……我們那叫什麽,聲東擊西,吸引了敵人的大部分火力,是吧?”

梁一鳴自得地接口,“确實,要沒有我們,許叁焱也不可能那麽順利——哎你們猜這麽着,算了你自己說吧,你幹了啥!”

梁一鳴隔着顧翡推了他一把,許叁焱無奈地說:“我就是想看場電影,打架白費力氣,就直接收了他們幕布帶回來了。”

“好嘛!你們說說這人狡猾不狡猾,就是說活都我們幹了,他最後來收個場,功勞全是他的。”幾人起哄,開始一件件述說那兩年,某人把他們風頭都給搶了,許叁焱一出現,導致他們原本都是校園風雲人物的人,都成了背景板。

後面的話就不好講了,再說就要扯到昨晚的八卦主人公,女生臉皮薄,不好把這種事帶到飯局上說。

梁一鳴給大家倒酒倒飲料,招呼吃菜轉到其他話題去了。

許萍面前的小碗上,菜已經疊起來了。一左一右兩人都挑她口味給夾菜,趕緊按住許叁焱還要夾蟹炒年糕的手,她想起來一件事。

晚上操場的露天電影,她記憶力也看過一場。

那天許媽攢了一批曬幹的筍和雞蛋去縣裏擺攤,許萍磨了好久跟着一起去了。順便給三哥送生活費和換季的衣物,聽說晚上有電影看,難得提出要求,想留下來看電影。

許叁焱幫着說服許媽,給她找了同班女同學的宿舍借宿一晚,誰知下午傳來消息說電影幕布來不了了。許萍第二天上午得趕回去,學校裏有考試,她成績好能請假出來,但不會允許自己考試缺席。

“那天看的,是不是少林寺,李連傑演的?”許萍低聲問。

許叁焱不是愛出風頭的人,他做事一向務實,就像學習成績好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為了考上好的大學,從而能找到好的工作,賺到更多的錢。

去技校搶電影幕布這種事,沖動又不理智,跟他未來規劃毫無關系,不是他的性格會做的事。

是為了許萍能在那晚能順利看到一場,期盼已久的電影?

許萍看着眼前堆積如小山的碗,眼眶有點熱,她很努力地在融入這個時代,因為知道自己沒辦法再回去。

可她始終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就像她年前去深市,進貨賺到一筆不菲的收入,她更多地只是當這是一場賺錢的游戲,她沒有得到該有的滿足感,她在這個世界,沒有自我認同的感受。

可許媽拮據生活下省出來的壓歲錢,昨天那場煙花下的熱鬧,和這碗裏堆積起來的充滿煙火氣的各種吃食,好似讓她不安的心落了地。

沒關系,她對自己說,在這裏也有真心對她好的家人和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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