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籠中鳥

籠中鳥

穿越過來的時候,雲初手搭在樓梯旁木制的扶手上。

前後是黑暗茫茫,空氣裏卻彌漫着濃烈的暧昧氣息。

只是如今的雲初沒那個閑情去仔細分辨,那暧昧氣息從何而來。

剛剛接收了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她還有些不習慣,過多的信息量幾乎讓她頭暈目眩,手上捏着木制扶梯的手更緊了些。

這具身體的主人叫楊初,已成婚一年有餘,這是她的家,如今她的丈夫陽堯,卻抱着另一個女人,在屬于他們的床上翻滾着。

她本出生小康之家,陽堯之父在偶遇她之後,驚為天人,當即想要收養她。

然而父母健在,是無法履行法定收養程序的,所以她很快成了孤兒。

到了陽家之後,她更名為陽初,成了他們圈養着的一個瓷娃娃,後來陽堯成年,見慣絕色的眼再看不上別的女人,又動了其他心思。

陽初再度更名,成了楊初,而陽堯之父的故交之女,成了陽堯的妻子。

陽堯娶了她回家,卻依舊只把她當金貴的寵物養着,從不在她面前掩飾自己花心本性。

楊初一直默默承受着一切,即使知道自己的生活與旁人不太一樣,也因為沒有對比,只單純覺得難熬,并沒有尋死覓活。

她本來也沒有獨自謀生的本事。

直到後來,她偶然得知,當年她被收養的真相。

還沒來得及向陽堯問清楚,又再一次撞見他帶着陌生女人滾在他們床上。

她悲憤之下離家出走,卻屍橫大街上,含恨閉上的眼,再沒能睜開。

雲初握着扶手,緊閉着眼,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目光循着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探查的時候,眼底是一片冷意。

屬于楊初的記憶裏,她幼時被當做寵物教養的場景讓她有些不适,和陽堯成婚後,幾乎被當做會走動的空氣娃娃,從未被顧忌過心情的她,又讓她心疼。

這一刻,她對一門之隔的陽堯,産生了真實的鄙夷和怨恨。

也不知是受楊初本身的意志影響,還是完全出自本心。

只是無論那情緒因何而來,現在她也沒有了細細琢磨的時機——

本來虛掩着的門開了,陽堯赤/身/裸/體地站着,雲初擡眼,目光在他身後一停留,看到的是床上淩亂的被褥,和隐隐綽綽的人影。

那大概就是他帶回來的人了。

雲初在心裏下了判斷,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陽堯一張臉上滿是不耐的神情。

“你在這裏幹什麽?”

“自己去找個客房睡吧。”

雲初目光閃了閃,捏着扶手的力度大了幾分,是受了刺激,搖搖欲墜的模樣。

她默不作聲地看着陽堯,眼裏寫滿驚惶和痛楚,一如從前,她見到他尋歡作樂時的模樣。

楊初從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只以為自己像他們所說的一樣,是一個孤女。

陽堯和她,也算半個青梅竹馬,在那些只把她當寵物戲弄的人中,他其實算是非常溫情的。

所以楊初娶她回家的時候,她沒有過多的抗拒,甚至抱着隐秘的渴望和幻想,幻想着他能帶她步入幸福的生活。

後來事實擺在眼前,她一次次被傷了心,卻從未想過逃離。

若不是偶然發現當年真相,或許這一生就要這樣過去了。

陽堯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煩躁。

漂亮的寵物惹人憐愛,可若是非要在他沒興致的時候來撒嬌纏着他,就不那麽美妙了。

他沒給了一個多餘的眼神,轉身往着衛生間的方向而去。

“聽話,別鬧。”

前方飄過來的聲音冷淡着,是命令的語氣。雲初挑了挑眉,走完剩下的臺階,路過那開着的卧室時,對從床上發射來的挑釁目光視若無睹,她進了主卧旁邊的客卧,反手關了門,靠着門上思索着如今的局面。

如今的楊初已經知曉了當初的真相,別墅外,有車在等着她出門,給她致命一擊。

可看陽堯的态度,他應該還不知道雲初已經知曉了當初的事情,那外邊那些人,就應該不是他安排的。

那會是誰?

楊初在陽家只是小角色,誰會那樣處心積慮地對付她?

雲初沒有想明白,一夜輾轉反側。

次日保姆敲門後,她披着毛茸茸的家居服下樓,眼眶有厚重的黑眼圈。

那是終夜未眠的後遺症,卻被陽堯當作了她為他未能入眠的證據。

“過來。”

他在沙發上對她擡手,漫不經心地喊她,像是在叫小狗或者小貓。

雲初踩着柔軟的地毯走了過去,過于消瘦的身形,在料峭春風裏顯得有些單薄,惹人憐愛。

她坐在了他身邊,他嘴角帶着笑意,手擡起,放到了她的肩膀上,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攏了攏。

“怎麽?昨天沒睡好?”

他明知故問,聲音裏有得意之色。

雲初沒有說話,不動聲色地揣摩着他如今的神色。

他心情很不錯,想必昨夜的女人讓他很滿意,他手上的動作很溫柔,這個時候還在這裏,還要閑情逸致來逗她,想必昨天她知道了自己當年被收養真相的事情,他還沒收到消息。

對于一個從小乖順到大的寵物,他甚至沒有過多的約束人身自由,因為知道她走不遠。

所以……要安全活下去,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扮演着無知的寵物。

她乖順地嗯了一聲,聲音有些低啞,似乎帶着哭腔,又似乎沒有。

“好久沒在客房睡了,有些不習慣。”

她委屈着,似乎在含沙射影地撒着嬌,卻又不敢說得太明白。

陽堯嘴角的笑意更甚,感覺自己的心被一個毛茸茸的爪子輕輕抓了一下,讓他逗弄的心更加活躍。

雲初遵循着記憶裏的東西,專心致志地讨好他。

陽堯當然看出來了她的賣力讨好,心情更加愉悅,臨走前,他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把本來乖順垂在臉側的頭發揉亂,而後看着雲初受用的模樣,不怎麽經心地哄着她。

“你乖乖自己玩,我晚上再回來看你。”

雲初點頭,像一個真正的寵物一樣,送他到了門前,默不作聲。

門在眼前被關上的時候,她臉上的乖巧卻變成了冷漠。

皺着鼻子,帶着一點嫌棄,她走到衛生間洗澡,換上便于出行的衣服。

楊初的衣帽間挂得很滿,什麽風格都有,這一點讓她有些詫異。

按理說,她應該是不被允許出門的,也不該有那麽多衣服才是。

可思路稍一轉,她又很快明白過來了,陽堯大概從未限制過她的人身自由,所以她出于先天的愛美之心,為自己置夠服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養寵物的人,也是喜歡把自己寵物打扮得漂亮幹淨的。

她收拾自己,也算是讨好主人的方式。

雲初站在鏡子前,細細打量着這招來禍患的容顏。

肌膚勝雪,五官精致得如同畫出來,确實美貌得讓人移不開眼,也難怪當時,被陽林一眼看中,便要據為己有。

楊初的願望,是報複陽家,讓造成她一生悲劇的家族覆滅,為慘死的父母報仇。

以她如今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這其實已經很困難,好在她的記憶裏,有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籌碼。

雲初把長發高高束起在腦後,利落的馬尾讓她精致的容顏淩厲了些,踩着短靴出門的時候,她讓司機送她到某個商圈。

要聯系上那個告知她當年身份的人,他的身上,或許能有打擊陽家的武器。

“先生?”

“夫人出門了,到了商場。”

陽堯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坐着,聽電話那邊的人,彙報雲初的行蹤。

“把車停好,在商場門口等着。”

他一邊冷淡地吩咐着,目光在辦公桌那頭坐着的人身上一落,眼底有深意。

電話挂斷後,他把手機随手往桌上一放,看着對面的人。

“你是說,程亞找過楊初?”

“是的,昨天楊初和他分別後,情緒明顯變得不太對勁,我覺得她可能知道了什麽。”

陽堯挑眉:“是嗎?我怎麽沒看出來,她的情緒有什麽不對勁?”

反問的時候,想起上午時候,楊初濕漉漉的委屈眼神,裏邊分明只有酸意,沒有恨意。

“你太多疑了。”

“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這麽多年她都沒有發現,現在自然也不會發現。”

“再說了,就算楊初真知道了什麽,我也不怕。”

“離開陽家,她還能去哪裏?”

陽堯右手慢慢捏了捏左手食指,慢悠悠地說。

對面的人顯然沒有他這麽淡定:“我當然知道她去不了哪裏,我是怕有人策反了她……”

陽堯嗯了一聲,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模樣。

“那就多謝你提醒了。”

“不過放心,我自己養的狗,我心裏有數,養了這麽多年,總不至于被她反咬一口。”

他說罷站起身來,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來都來了,一起吃個飯吧。”

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辦公桌另一端的人擺了擺手,站了起來,告別的聲音裏依然有幾分擔憂。

“你自己多注意吧,我就是來提醒你一下。”

“我還有事,就不和你一起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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