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第1章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低調精致的大衆輝騰颠簸在江明河縣的一條小路上，許薇憐坐如鐘，定海神針，但仔細一看會發現她臉色蒼白，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江明河縣是出了名的山水景秀，避暑勝地，正暈車的許薇憐并沒有觀賞的心思。
過了這段狹窄坑窪的小路後，眼前的景象廓然開朗，迎來一片小村城鎮的接地氣相貌。
“薇憐，喝點水。”
許薇憐微蹙眉，伸手示意不要。
小巧的鼻子皺起，那雙形狀好看的雙眼仿佛失去了光彩，明豔動人的五官如今覆了一層蒼白病弱，看着更加令人憐愛。
過了會兒，她開口，語氣虛弱：“還有多久。”
古詩懷看了眼外面的道路，撫慰她：“快了快了，不到半小時。”
許薇憐側頭嘆息，對此次路程并無期待。
剛好半小時就到了一處農田院子門前，一下車，烈日當照，卻不刺眼。
許薇憐腳步虛浮的踩在灰塵遍布的水泥路上，看着一望無際的田野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人生。
還沒緩過來，門前忽然沖出來一個男生，穿着短褲T恤，臂彎處夾着一顆籃球。
見到門前來人，一下子駐足于此。
男生正打算開口招呼，在許薇憐轉過身後，頓時啞口無言。
她标志的五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攻擊性不強的美，與生俱來的疏離感，多看一眼着迷，但又不敢靠近，怕拒絕傷心，又怕壞了這幅江南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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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薇憐斂眉，避開這直白的視線。
男生才回過神，察覺自己不對，當場紅了臉，一時慌亂的回到屋子裏，大喊：“古老師，來客人了。”
幾分鐘後，古簡華跟古詩懷兩姐妹好好敘舊一番，吃了頓午飯便要離開。
留下來的只有一直不在狀态的許薇憐。
離開前，許景勝摸了摸寶貝女兒的頭，沒說什麽話，只讓她乖乖的，等他們回來。
許薇憐動了動嘴唇，最終也沒說什麽，只是目送車子揚起灰塵離去，想起一路颠簸，胃裏隐隐翻湧。
“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小姨這，有需要的盡管說。”
許薇憐勉強提起精神，擠出一絲清麗的笑容。
她是和華市本地人，父母因公出差，去國外三個月，恰逢家中拆遷，不得已，古詩懷才建議把她送到自家妹妹這，當旅游散心。
許薇憐心裏并不願意，跟小姨接觸不多，算半熟不生，正因如此……才不願意打交道的。
她是典型的三好學生，什麽都願意學，也聽話乖巧，從沒有做出格事情，唯獨社交，是她最為抗拒。
用舍友的話來講就是，社恐本恐。
古簡華帶她來到早就收拾好的房間。
院子是田園風格，木質長廊繞柱，風鈴挂在門口，絲絲作響，以及院落的幾顆大的芭蕉樹。
院子結構分為三部分，主廳在正中央，兩邊各自一個圓栱門，沿着走廊進去一眼望去全是房間，後院是廚房。
面積很大，很有古代大家府邸的味道。
許薇憐好奇的左右瞧着，作為生活在城鎮本地人來說，基本很少接觸到這樣的裝修。
來到房門前，左右推開，設備家具一應俱全，絲毫不差。
古簡華說：“你缺什麽，我去給你買齊了。”
許薇憐：“暫時沒有，謝謝小姨。”
古簡華正準備笑着退下，許薇憐張了張嘴，心髒跳的很快，她心裏有疑惑，但又問不出口，只好慌亂的揮了揮手。
古簡華停下，疑惑的看着她。
額……
許薇憐抿唇，硬着頭皮問：“我，剛才看到一個男……”
“是周德宇吧。”
許薇憐額頭開始冒汗了。
“他就住幾天，過後要參加夏令營，就不住在這了。”古簡華似乎擔心這孩子皮，便道，“他呀，讀高一，比你小幾歲，人虎了點，吓着你了？”
許薇憐搖搖頭：“我就是問問。”
沒想到還有個男的同住，許薇憐內心已經在考慮逃跑計劃了。
但這個計劃應當永遠在規劃當中，實施日期……待定！
古簡華又想到什麽：“他哥哥也在，但是他那人比較神秘，不會吵着你的。”
許薇憐心嘆，又來一個。
罷了罷了。
人走後，許薇憐關上門，上鎖，一整天繃着的心終于有種輕松落地的感覺。
沒有什麽比獨處還更讓她舒服。
晚飯時間，古簡華親自下廚，屋子裏就他們三人，招呼着讓他們落座。
餐桌是小圓桌，許薇憐不管坐在哪，都能感受到周德宇強烈的存在感。
她抿唇，握着手機，打開界面，假裝在看東西，随便打開的軟件，亂七八糟的帖子，一個字未曾入眼。
古簡華的聲音從前邊傳來，“還有一盆湯，過來幫下忙。”
許薇憐還沒動作，周德宇自告奮勇，嗖的一下站起身，大長腿跨得那幾步，許薇憐目測她得跑着才能跟上去。
既然如此，她就不便行動了。
許薇憐家世良好，算不上名門望族，只是普通小康，父母皆從事教育行業，一個大學教授，一個高中教師。
她自诩也是半個書香世家，言行舉止被浸染入骨，從內而外散發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
只是在這層面上，她并沒有父母那樣親切和藹平易近人，反而是疏離冷淡，漠不關心。
周德宇端着一盆湯進來的時候，目光撞入許薇憐安靜的側臉時，再次心跳加速。
古簡華在後面，小聲呵斥：“你擋着路了，在看什麽？”
周德宇回過神，大男孩臉色上頭，霎時紅了雙頰。
許薇憐并不知情。
她吃相文雅，細嚼慢咽，安安靜靜的不做聲，耳邊偶爾傳來他們的對話。
“你哥今晚不打算回來了？”
“他帶煤球去洗澡了，順便逛逛。”
“洗了又得髒。”
“髒了就髒了……也看不出來。”
古簡華七分飽，放下筷子，不再進食，看向許薇憐：“飯菜合胃口嗎？”
許薇憐咽下最後一口：“很好吃。”
接下來便是古簡華問一句，許薇憐答一句，像機器人，沒什麽感情。
周德宇從一開始的聒噪變得不再言語，靜心聆聽的模樣，讓古簡華欣慰。
古簡華是有名的古筝老師，早些年一直在京城任教，見過不少大戶人家的世面，如今提早退休，也還是有不少豪門子弟紛紛拜訪，也算是半個老師的存在。
許薇憐小時候的古筝也是她教的，如今也依稀記得手法，只是沒帶指甲，光用指腹，聲音不夠清亮。
談話間，周德宇餘光都在克制，古簡華倒是看出點什麽來，并未出聲。
反倒是淡淡的觀察這位好久不見的外甥女。
比小時候要更加的安靜冷漠，給人一種明顯的距離感，看樣子她姐送薇憐來這，應該不止鄉下避暑的意思。
“薇憐。”
許薇憐輕聲呼應：“小姨。”
“來這裏就好好休息好好放松，不用有太大的負擔。”
許薇憐微笑的弧度很完美，“我明白的，謝謝小姨。”
古簡華聽聞許薇憐一整天因為坐車過于奔波勞累，吃了飯便讓她回去休息。
等人徹底消失在門口後，古簡華換了個語氣，目光比課堂上的班主任還要兇：“周德宇，人已經走了。”
周德宇愣愣的，慌亂了神，接着又發現古簡華眼底戲谑。
“古老師，她誰啊。”
“我外甥女，漂亮吧。”
周德宇拼命點頭，只有人不在了，才會迸發自己的喜愛：“她是我女神！！！”
古簡華笑出聲，彈他的額頭：“胡說八道。”
周德宇一點痛感都沒有，心心念念都是許薇憐的影子：“真的，我大概明白什麽叫一見鐘情。”
古簡華嘆氣：“你現在該做的就是要好好準備高考，好好讀書。”
“我準高二，還早着呢。”
“你要是聽話，周夫人就不會把你送到我這了，趕緊的，別瞎起哄，也別沖撞了別人，自己有點分寸。”
周德宇：“我懂我懂……”
頓了幾秒，他又笑得燦爛：“那啥，老師 ，給個聯系方式呗。”
古簡華不搭理這茬，反倒是訓斥了一番。
這個年紀的男生，正值青春期，叛逆活潑，情愛一類根本不懂。
洗了澡後，古簡華告訴許薇憐後院有洗衣機，是分開用的，不用擔心弄髒。
她端着裝衣服的盆，趿拉着拖鞋，沿着走廊，還沒觸及後院範圍，就已經聽到那邊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腳步停滞，頓時不敢再往前。
因為這聲音既不像周德宇的，也不是古簡華，所以極有可能是，小姨晚飯說的，周德宇的哥哥。
她被困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往前不知往後，手指緊緊攥緊盆的邊緣，沒敢動。
過了幾秒，許薇憐來到角落處，聲音由遠及近，再聽得更清晰的那一範圍外，她停下了腳步，貼牆直立。
“憑什麽給他錢？”
燈影模糊，蚊蟲撲火，寂靜的只能聽見蛐蛐鳴聲，全都在襯托陌生男人的嗓音。
語調清冷、狂妄、不可一世，還帶着點羞辱人的漫不經心。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許薇憐不做偷聽者，思考片刻，離開了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