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臨近午夜時分,柏油馬路上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林幼寧已經很久沒有開過車了,有點緊張,所以一路精神高度集中,連話都不敢跟鐘意說幾句。

好在這裏路寬,人少,比國內要好開很多。

不到半個小時,她安安穩穩地把那輛SUV開進了那座花園別墅的大門。

将引擎熄了火,她無意識地松了口氣,看得駕駛座上的鐘意低低笑起來。

“……笑什麽。”

“沒什麽,”他眨了眨眼睛,“就是覺得看你開車很有意思。”

林幼寧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大一拿的駕照,已經好久沒開過了。”

“沒有說你開得不好。”

鐘意湊過來幫她解安全帶,指尖無意識擦過她的手背,觸感冰涼,“只是姐姐開車的時候好認真,眼睛裏都沒有我了。”

她有點無奈,“我還不是為了安全地把你送回來。”

“姐姐能不能只看着我。”他用有點任性的語氣,意有所指道,“我不喜歡你看別人。”

林幼寧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他話裏的隐喻,想了想才說:“我沒看他,我跟他之間……什麽都沒有。”

今晚遇到秦越實在是她預料之外的事情,因為沒有絲毫心理準備,所以她舊疾複發,遲遲難以平靜。

鐘意一路都沒說什麽,可是全看在眼裏。

張了張嘴,她想再解釋幾句,耳邊卻聽到他的聲音,沒有任何不高興:“我帶你去看Allie吧。”

Allie是那只金毛的名字,據說是因為鐘意的姑姑那段時間很喜歡《戀戀筆記本》,所以取了裏面女主角的名字。

之前聊天的時候,她說過很喜歡狗,有空的話想來看看Allie,可眼下卻有些猶豫:“這麽晚了——”

“這麽晚了,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去。”

鐘意很幹脆地打斷了她,下了車,走過來給她開門,“走吧,我家沒人。”

這是林幼寧第二次踏入這座別墅的大門。

沒有了那些氣球彩帶的裝飾,觸目所及之處顯得空蕩又冷清,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空無一物,完全沒有生活氣息。

鐘意一個人住在這裏,會不會害怕呢。

像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鐘意上樓拿了一件牛仔外套,給她披上,又拉着她,一路穿過走廊,來到了那片之前舉辦過露天舞會的寬闊草坪。

秋千架旁邊搭了一座雙層的木質狗窩,她稍微走近幾步,借着銀白色月光,看到Allie趴在自己的小毯子上,睡得正香。

于是轉過頭,對着鐘意比了個“噓”的手勢,又壓低了聲音說:“她睡着了,我們小聲點。”

鐘意就笑了笑,跟她一起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很輕地放在Allie毛茸茸的腦袋上,摸了幾下。

睡夢中的Allie左右晃了晃腦袋,聞到了熟悉的氣味,身體本能地和主人貼近,大概是太困了,沒有睜開眼睛。

“好可愛。”

林幼寧戀戀不舍地收回手,“我也想過,以後養一只狗。”

“養狗很麻煩的,”鐘意這麽說着,又很認真地向她舉例,比如早晚都要遛,比如拆家很厲害,然後才慢吞吞地說,“不如養我吧。”

他湊過來了一點,腦袋在她頸窩處很親昵地蹭了蹭,“我就是姐姐的小狗。”

“又撒嬌。”

林幼寧忍不住笑了,原本烏雲密布的心慢慢透進一絲晴朗,摸了摸他的腦袋,想逗逗他,“可是我養不起你怎麽辦。”

“我很好養的。”

皎潔月光傾瀉一地,把他的發梢和眼睛都照得亮晶晶的,“什麽都不用吃,吃你就夠了。”

“……”

她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确實是說不過鐘意。

在他們聊天的間隙,Allie終于被吵醒。

她的眼睛大大的,圓圓的,像黑曜石一樣,緊盯着林幼寧看,仿佛在分辨她是誰。

少頃,忽然一下子跳起來,兩只爪子摁住她的肩膀,伸出濕漉漉的舌頭,很讨好地舔她的下巴和臉頰。

“Allie,下來。”

鐘意看起來不太高興,很熟練地吹了聲短短的口哨。

金毛的智商很高,收到主人的指令,幾乎是立刻停下了動作,稍微退後幾步回到了自己的小窩裏,有些委屈地扒拉了一下毯子。

林幼寧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幹嘛兇她。”

“我吃醋了。”他用眼神控訴,“她怎麽能舔你。”

她哭笑不得,“Allie也不行嗎?”

“不行,誰都不行。你是我的人,我說了算。”

鐘意說完,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低頭吻住了她,勾着她的舌尖反複舔舐吮吸,又把她的嘴唇舔得濕漉漉的。

片刻過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語氣逐漸暧昧起來,“我們還沒在這裏做過呢。”

“你別亂來。”

他的眼神實在是太認真,林幼寧有點怕,被他緊緊禁锢在懷裏,掙脫不開,只好示弱,“這裏好冷。”

“冷嗎?”鐘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一會兒就熱了。”

他說着,身體又往前送,她毫無征兆地感受到了什麽東西的輪廓,一下子紅了臉:“鐘意,你別發瘋。”

“誰讓姐姐勾引我。”

他看起來好像比林幼寧還要委屈,咬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說。

“我沒有……”

“你有。”他加重語氣,“還不肯承認。”

一牆之隔就是寬闊的路面和鄰居的花園,幾步之遙還有趴在狗窩裏的Allie,林幼寧顧不上跟他争執,僅存的羞恥心讓她再次要求:“別、別在這裏,會被聽到的……”

“你小點聲叫,聽不到的。”

鐘意輕聲地誘哄,又把她抱起來,踩在鵝卵石小徑上,往前走了幾步,抵在了冰涼的牆壁上。

大概是聽到動靜,鄰居家的狗忽然隔着一道牆開始狂叫,Allie于是從狗窩裏跑出來,不甘示弱地豎起了尾巴。

林幼寧更加緊張了,總覺得對面有人在聽牆角,又羞又惱,開始掙紮。

可惜鐘意的懷抱,她沒有一次能夠掙脫掉,于是萬分委屈地紅了眼圈,一滴淚懸在眼角,眼看着就要掉下來。

鐘意就在這個瞬間,有些突兀地停下了動作,借着冰涼的月光,直勾勾盯着她泛紅的眼尾。

林幼寧愣了愣,因為沒想到他會停下。

以往在這種時候,她就算是哭到背過氣去,這人也是想怎樣就怎樣,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我還沒怎麽樣呢,哭什麽。”

他微垂着眼睛,漆黑整齊的眼睫毛隐去了那一點不耐,頓了頓,湊過來吻掉了那滴眼淚,像是很無奈似的,“真拿你沒辦法。”

就在林幼寧晃神的功夫,鐘意竟然真的抱着她,一步步回了客廳。

門鎖是人臉識別的,隔着幾步的距離就自動對他打開。

剛一進去,鐘意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壓在門框上,一邊吻她,一邊很有章法地在她身上亂摸。

她身上的敏感點他了如指掌,很知道哪裏能讓她舒服,沒過多久,她又陷入了一陣熟悉的情熱,腦袋和身體都昏昏沉沉的,在他手裏軟成了一灘水。

頭頂那盞水晶吊燈折射出刺眼的光線,将整個客廳照得燈火通明,林幼寧忍不住閉了閉眼:“你出門前怎麽都不關燈啊。”

鐘意咬着她的指尖,不是很在意地回:“我怕黑。”

林幼寧卻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有很多次,在她的宿舍裏,她要關燈,鐘意不許。

可是到了最後,大多數的時候,都還是他妥協。

她忍不住問:“那怎麽之前——”

像是知道她想問什麽,鐘意彎了彎眼睛,很讨好地說:“你抱着我就好了。”

“為什麽會怕黑呢。”

不知道該說什麽,林幼寧沉默片刻,有點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對方立刻迎上來,在她掌心裏蹭了蹭,口吻半真誠半敷衍,“好多年的老毛病了。”

看出來了他不想說,她換位思考,自己也不願意坦白關于秦越的事情,于是主動抱住了他,用哄小孩的語氣說:“別怕,我會一直抱着你的,以後……都不用害怕了。”

感覺到懷裏的人有一瞬僵硬,少頃,鐘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像是猶豫了一下:“其實也不是怕黑。”

她就順着問:“那是什麽?”

鐘意卻不肯再說了,把她打橫抱起來,一步步往沙發的方向走。

【。】

林幼寧被他吻得暈暈乎乎,手指揪着他的衣角,揪着揪着,忽然從他長褲口袋裏摸到了一個觸感冰涼,體積小巧的不明物體。

她無意識地把那個東西慢慢拿了出來,攤在掌心裏,才發現是一支口紅。

思緒還很混亂,她一時沒想通鐘意的身上為什麽會帶着一支口紅,耳邊就聽到他懶洋洋的聲音:“這是我姑姑的,不小心弄掉了,我順手幫她撿起來,忘了還了。”

他的解釋很合理,語氣也很自然,所以林幼寧沒有多想,稍微清醒了一點,把那支口紅放到了茶幾桌面上,還很仔細地往裏推了推:“那得放好才行。”

鐘意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動作,神情幾分陰郁,停了停才說:“別管了,丢就丢了。”

她失笑:“怎麽這麽說話,你姑姑不是很疼你嗎?”

說到這裏,頓了頓,猶豫片刻才試探着問,“鐘意,你爸爸……經常不在家嗎?”

認識這麽久了,她幾乎沒有聽到鐘意提起過自己的父親,無論是好的或是壞的,甚至連他二十歲的生日都沒有到場。

她知道自己不該問,可是沒忍住。

鐘意“嗯”了一聲,沒什麽情緒地說:“我很可憐的。”

林幼寧忍不住抱緊了他,動作很輕地撫摸他的後背:“為什麽這麽說?”

“我爸媽離婚後不久,我媽就再婚回國了,雖然我的撫養權在我爸這,但是從小到大,他也沒管過我。這個家裏除了姑姑沒人疼我,可是後來姑姑也結婚了,現在還多出來一個小女孩,把她分走了一半。”

他的語氣其實很平靜,沒有平時的撒嬌粘人,賣乖讨巧。

林幼寧卻覺得很難過。

剛認識的那段時間,她曾經想過不止一次,到底是泡在什麽蜜罐裏長大的小孩,才能長成他這幅笑眼彎彎不知疾苦的樣子。

可原來不是這樣,原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很孤單,他吃了很多苦。

她抑制不住地心口酸澀:“怎麽這麽可憐。”

“真的很可憐。”

鐘意委屈巴巴地重複了一遍,然後湊過來,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臉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所以姐姐要多疼疼我。”

“我還不夠疼你呀。”

林幼寧親了親他的額頭,又說,“我最疼你了。”

她發現鐘意對“最”這個字是有執念的。

大概就是從很久以前,鐘意告訴她,雖然那個小女孩很可愛,但姑姑還是最疼他了的時候開始。

他很需要這個“最”。

所以說喜歡他的那天,她也加上了那句,最喜歡了。

【。】

像是一個在沙漠裏徒步很久的人終于見到了水源,鐘意慢慢開始失控,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問:“林幼寧,你喜歡我,對吧?”

感知實在過分強烈,她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只迷迷糊糊捕捉到了“喜歡”那兩個字,于是無意識地開口:“喜歡……”

過了幾秒,他像是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又像是很委屈,在她脖子上重重地咬了一口,追問道:“還有呢?”

“還有什麽……”

她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從裏到外都濕透了,思緒無論如何都難以集中,勉強仰起頭來。

暧昧不明的暖光裏,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林幼寧被這雙眼睛的主人所蠱惑,微微啓唇,如夢初醒般地回答:“最喜歡你了。”

鐘意從上面俯視着她,發梢被汗水微微打濕,鼻梁高挺,眼睫微垂,下颌線的輪廓清晰分明,美得很虛幻。

唯獨神情,因為背光,模糊看不分明。

像是仍不滿意,他低下頭來,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姐姐,說——我會一直喜歡鐘意,無論發生什麽,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頓了頓,大概是看她沒反應,又撒着嬌催促:“說給我聽嘛,好不好?”

受不了這種瀕臨崩潰的折磨,林幼寧覺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翻來覆去地烤,理智早已被燒得幹幹淨淨,沒了蹤影。

雙眼無神地盯着純白色的天花板,她張了張嘴,喃喃自語般跟着重複:“我會一直喜歡鐘意,無論發生什麽,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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