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開始
開始
按理來說，聞意并不是什麽泛泛之輩，普通的悶棍自然也放不倒她。
元嬰期修士的肉身堅硬程度可不是說笑的，特別她還是劍修。
聞意被從背後襲擊的當下就拔出了青雲，但她硬生生忍住了反擊的沖動。
電光火石間聞意想了很多，她明白這是個潛入妖怪老巢的好機會，運氣好的話自己說不定還會被直接擄回桃夫人的府邸，不用再大費周折的尋找初始切入點。
于是她放下了青雲，假裝自己是個普通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姑娘，随着棍子的力道悶哼一聲，閉上眼睛軟軟倒下。
為了防止出現什麽意外，她還特地暫時封閉靈脈緊閉五感，免得讓那些老謀深算的老妖怪察覺到什麽不妥。
然後聞意就一路閉眼假寐，在小眯了一會兒後，來到了她再熟悉不過的，不知道這些天已經等待了多久的，命定的劇情觸發位置———柴房。
聞意是被某人凄凄慘慘的哭泣聲吵醒的。
她緊皺着眉頭，不用看也知道大家的處境都不太妙。
不過好消息是她這次的思維能力比起前幾世清晰了太多，雖然全身被縛，被随意扔到不知名的角落，但她的身體還很有力，很健康。
銀白的月光從牆上的高聳小窗中透過，照亮了整個潮濕腐爛的屋子。
聞意心下微微一動。這次她醒來的時間不再是白天正午，而是寂靜的深夜。窮兇極惡的妖怪們也難得在呼呼大睡，并沒有分神來照管他們這些人質。
劇情發生變化了。
“小意，小意！”耳邊的聲音換回了她飄蕩的思緒，聞意稍稍偏頭就發現姬姝竟然也被綁了過來。
不應該啊…？她走之前不是刻意在下了一個除魔陣法，而且給這姑娘留了一道劍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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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只要姬姝不走出院門，一定能高枕無憂的呀。
姬姝看見聞意終于醒來，淚汪汪的就撲了過來：“嗚嗚嗚嗚小意，小意你終于醒了，我好擔心你啊嗚嗚嗚嗚。”
“我被抓來這個鬼地方後就一直害怕，看到你也被抓了過來還昏睡不醒就更加害怕了嗚嗚嗚，好多妖怪，全是妖怪，我們可怎麽辦呀嗚嗚嗚嗚。”
“等會，”聞意問她：“你怎麽會被抓過來？我不是叮囑過你，這幾天我不在家的時候都不要出房門嗎？”
“我知道啊嗚嗚嗚，”姬姝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回答她：“我當然知道，我很怕黑的嗚嗚嗚，昨天你走了之後我就一直睡不踏實，半夜又下了大雨，我迷迷糊糊的就聽見你在院子外喊我，喊我快來給你開門，說你好冷還好餓，我就揣着一把點心趕忙來給你開門了。”
“可是我打開院門後什麽也沒有看到，腦袋一痛就昏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就被關在這個鬼地方了。”
聞意要為姬姝的天真無邪扶額了…這姑娘平時看起來也挺機靈的呀，怎麽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膽子還忒大了，半夜不認識的人敲門也敢去開！
“那，那我留給你的武器呢，就是那把袖珍的小劍，它沒有跳出來保護你嗎？”
“你說小劍啊…”姬姝停止絮叨，少有的露出了一點尴尬神色，琢磨了半天才想起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辭：“它，我，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你走之後我就把它放在我手上揣着入睡了，沒成想等我醒來的時候它就不見了。”
那神情，聞意簡直幻視成當初小胖子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模樣，但是眼下不是糾結眼熟不眼熟的問題，聞意提高嗓門問到：“你說它不見了？”
“是真的，我四處都找過了，但是哪裏都沒有，我真的不知道它去哪了。”
怎麽可能！那是她特意為保護姬姝留下的貨真價實的青雲劍劍意，不說一劍泯滅同級別的妖魔鬼怪，殺個把先鋒小鬼肯定是綽綽有餘的。
再說劍意又不像什麽其他的易碎品，又沒有使用期限，遇到殺意便會自動激活，結果它不僅沒有保護懵懂無知的姬姝，甚至還不知道跑哪去了？這不科學！
情況很不對勁。
聞意沉思好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她于是幹脆一把拉過姬姝白嫩的手臂，準備細細查看她的記憶。
姬姝對她倒是無條件的信任，全身心的放松下來等待聞意的下一步動作，然而聞意自己卻被硬生生電了一下。
青雲劍的劍意察覺到原主人的到來，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和她打了個招呼。
聞意驚訝的發現姬姝的身體竟然成了劍意的容器———合着青雲劍意不是失蹤了，而是被姬姝消化了？！
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怎麽可以随随便便的就消化掉元嬰期劍修的靈力！
聞意嘴巴張得大大的，本想揪住姬姝仔細問話，不料下一秒就被一道陌生女音打斷。
“諸位！”那道特意被壓低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但是很堅決，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感：“大家別慌，我們是來保護你們的，不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一定會把你們安全的護送回家。”
循着聲音望去，聞意看見一位陌生的姑娘。她身上穿着簡潔幹練的外出服，配着一柄彎刀，腰間則挂着一枚“衙”字令牌。
她應該也是被這群妖怪綁來的，衣裳上還有一些掙紮摩擦的痕跡，高聳的馬尾也有點偏斜，和身後一男一女兩個夥伴互相攙扶着站在了一起。
這姑娘的嗓音很陌生，但是面貌讓聞意覺得眼熟，很像李家鎮街上那個賣點心的向婆婆。
果不其然，那位領頭的姑娘一開口就道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咱們鎮近些日子才調回來的捕快統領，我叫向晴。”
她又偏頭介紹身後的夥伴：“這兩位也是捕快，她是蘇木，另一個叫景敘。”
向晴稍一揮手，身後的兩人接到她的指令，紛紛都跑去喚醒那些還在昏迷當中的村民，她本人則神情嚴肅的舉着證明自己身份的令牌，告訴大家：“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大家不必驚慌，不要害怕，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的。”
那些被喚醒的人，要麽不敢置信要麽大喊大叫，蘇木和景敘略有些生疏的嘗試安撫大家，但收效甚微。
聞意看着向晴沒說話，下意識拉住她身旁的姬姝，又悄然捏碎了一顆清心丹，随着空氣飄蕩在整個屋子內。
向晴深呼吸一口氣，抽出腰刀狠狠向前一揮，展出的氣流波成功震懾住了驚慌失措的人群。
“好了，”她很滿意的看看鴉雀無聲的村民們，稍微提高了一點音量說道：“時間緊迫，我們長話短說。”
顧忌到外面垂涎欲滴的妖怪，向晴讓兩人将大家都湊近了些，這才清嗓，娓娓道出她們的計劃：“這夥妖怪已經在這桃山上盤據了半月之久，不知道吃了多少個人才會讓這兒妖氣沖天。”
“我和蘇木景敘三個人都是捕快，身上都有些過硬本領，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混進了它們的老巢裏。“
“現在夜深人靜，我們先轉移一部分人走，讓先走的通風報信。”
“我們已經在沿路做好了标記，成功下山的人只需要指明方向，等到天亮後，官府會來接剩下的所有人的。”
向晴話一出口，立刻有年紀小的繃不住了，一個被關在這兒三四天，精神遭到極大折磨的小女孩哽咽着問道：“我們，我們是有救了，是嗎？”
“是的。”向晴溫和的點點頭：“我們都會有救的。”
人群因為她這句猶如定海神針的話語而驟然陷入松弛，緊繃的氣氛頓時不在。
可惜還不等人歡呼雀躍多久，隐在其間的一個青年書生就冷冰冰的開口：“你們太天真了，我們根本走不出去。”
那書生也是極早就被抓進來的一批人，見識了種種人間慘劇，原本俊秀的臉蛋上也不知何時被挖抓了幾道深刻入骨的傷痕，全然不像平時高風亮節的模樣。
他不無嘲弄的說：“那些妖怪都是見過血的 ，極其狠辣，打定主意要把我們都吞吃入腹。”
“你們已經是新來的第三批了———在這之前也不是沒有人想過出逃，然而這只不過是加快了他們的死亡———別妄想了，被抓到了這兒，我們注定只能去死了。”
他潑的這盆冷水極其奏效，原本被鼓起來的士氣一下就低落了下去。
向晴也不欲跟他多争辯些什麽，對着這人癫狂的眼睛只說了一句：“我們在執行公務，請勿阻攔。”
蘇木接到了她的信號，疾步走上前去一個手刀讓原本就病歪歪的人暈的更徹底。
時間緊迫，不能多說廢話，更不能擾亂人心。
屋子裏現在有十六個人，八男八女，而且都是年輕的小夥子小姑娘。而在她們之前，已經有位二十位村民遇難。
這些妖物見無人管束，便變得愈加猖狂：第一次只抓了八個人，第二次變成了六對，第三次更是極進手段，硬生生的把數十個童男童女從她們也許富裕也許貧寒的家裏拽出來，丢到了它們帶血的餐桌上。
那些妖怪十分可惡，每日都分三個時間段将這些孩子拉出去吃掉，一次只殺兩人，剩下的則用來慢慢欣賞，欣賞他們涕泗橫流的狀态，欣賞她們苦苦哀求的絕望感。
向晴清點了一下人數，心中略有計較。
那個書生肯定是要被帶下去的，他留在這兒只會擾亂人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除了他之外還需要有一個人斷後，因為要背着書生，所以必須要選個力氣大的；還得找個聰慧敏捷的，得有一定的頭腦，不會被恐懼沖破防線；還得有個專門帶信物的，這東西又小又難拿，一不留神就容易搞丢，那樣就算是下去了，那群冥頑不靈的東西也斷然不會浪費人力物力來營救她們。
她将這個想法跟兩個夥伴商量了一下，從小兵開始就一直跟着她的蘇木佩服的五體投地，但是一心一意要留在向晴身邊不肯走，誓要和她同生死共進退。
這樣一來，這個下場的任務就只能交給剛進來捕快營裏沒多久，還沒有被那些人同化的愣頭青景敘。
這小子倒不怕任務艱巨，他正是年輕，只有一股使不完的勁往前沖，只是，他有些擔心初出茅廬的自己不能勝任這個下山的任務。
向晴拍拍他的肩膀，将自己那股游刃有餘的威嚴感也傳了過去：“沒什麽大不了的，小夥子，這只是一個再正常，再簡單不過的小任務———它很安全，所以相信你自己，好麽？”
“我們也都相信你。”蘇木接着補上了一句。
景敘堅強的點點頭。
事不宜遲，他背好昏過去的男人，帶着自告奮勇跳出來的武生和兩個受了驚但還保持着一定理智的姑娘，悄然在後房開了個洞，按照原定計劃無聲地往山下的小路趕去。
他們身上肩負的是後頭這一屋子人生還的希望。
處理好了這件頭等大事，向晴微松了口氣，帶着蘇木又給還剩下的人鼓了把勁，這才坐下來準備養精蓄銳以備不時之需。
她一晃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聞意和靠在她身邊的姬姝。
兩個姑娘看起來都才十五六歲，跟屋子裏的其他人相比難免就顯得幼态可愛了些，也不說話，就眨巴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向晴不自覺就對她們多了一點關注。
這兩個人身上都帶有一種奇異的矜貴感，很明顯就不是她們這個小小的李家鎮能養出來的妙人兒，向晴心中于是有了眉目，她不久前曾聽母親提起過鎮上新搬來了一位清貴的小娘子。
“姑娘們瞧着眼生，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壞了吧？”向晴默默走過去，試着對她兩個施以更多的關愛，“別太擔憂，會有辦法的。”
她一笑，就有一種久經沙場的成熟感，胸有成竹的氣勢更讓人不自覺安心下來。
向晴篤定的對聞意和姬姝，其實也是在對她自己說：“沒關系，小事一樁，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我們依舊會歌唱。”
聞意于是也微微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