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話一出口,賀不渝就意識到自己沖動了,簡直口不擇言,什麽話都敢往外說,将将才消下去的羞慚瞬間又爬上了耳根。

他輕咳一聲,瞅了一眼韓憫的神色,想要解釋什麽卻又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兩人之間就只剩下沉默,尴尬在空氣中蔓延,賀不渝感覺自己臉皮燙得厲害,也不知韓憫會不會看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見男人沒有說話,只能習慣性地撓着後腦勺,硬着頭皮開口:“我不是那個意思,老韓,你別介意,我就是嘴快,沒過腦子,渾說一通了。”

韓憫平靜地點頭,下颌線在不易察覺的時候繃得緊緊的,“等回了西京,屬下自會向影衛大人請罪。”

“請罪?”賀不渝驚得眼睛都瞪圓了,“你有什麽罪?”

韓憫沉默地頓了頓,扶了一下額頭,發覺額上沁了一層細汗,難怪腦子嗡嗡的有些難受。

賀不渝又重複一遍,大有逼問的架勢。

男人終于擡眸,看了一眼跟随了六年有餘的小殿下,似乎還從未見過對方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

“勾引殿下,媚主惑上,按玄衣司規定,入囚室服刑。”

“你勾引我?”賀不渝語調都拔尖了,“你是不是瘋了?你有什麽資本勾引我?真當自己是在世龍陽君不成?明明是我強了你,你吃了虧還要受罰?這什麽道理?韓憫,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韓憫沒說話,像是打定了主意。

賀不渝瞧他這意思,立馬就明白了,“韓憫,你是不是昨晚應承我的時候就想好了?你可真行啊!”

“殿下之命不可違,影衛大人之令亦不可違。”

“皇後殿下何曾給你下過令?”賀不渝氣得快瘋了,“自我六年前把你從玄衣司領走,殿下就不曾再管過你,玄衣司的規矩也管不到你頭上!”

“屬下是玄衣司暗侍衛……”

“少來!你的主子是我,不是什麽影衛大人!你是我的太子衛,不是玄衣司暗侍衛!”

韓憫頓時愣住,嘴唇張了張,到底沒說出話來。

“當年殿下只說了一句話,讓你以後就跟着我了,你認了我,我也認了你,這六年來我最信任你,事到如今,是我對不起你。”賀不渝紅了眼眶,也不知是被氣得還是怎麽的,“要換了我,此舉算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你不想再跟着我,我也能理解,等過幾日拔營去诏南府,我向齊帥請命,将你調走便是。日後你是回玄衣司,還是在軍中任職,我都不攔着你。”

“殿下!”韓憫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屬下萬無此意。”

賀不渝看了一眼韓憫,繃着嘴角沒有說話。

韓憫一下就慌了,“殿下,殿下你別趕我走……”

“不是我趕你走,是你自己要走,你不是要回西京請罪嗎?不是要向殿下和父皇告狀嗎?”賀不渝冷冷道,“我的韓大人,你自個兒受了委屈,還要大包大攬把這件事扛下來?我知道,你在玄衣司所受的訓練,讓你沒辦法違背自己的職責,也無法忍受自己的不忠,既然你要給自己安一個媚主惑上的罪名,好啊,來,堂堂正正勾引我一回!”

韓憫垂首,沉默着,沒有任何動作。

賀不渝嚣張地往床榻上一坐,“來,勾引我,算是把你的罪名坐實了。到時候,我去領強迫臣下的罪,你去領媚主惑上的罪!咱們就兩清了!”

這下連臉面上的尴尬與羞赧都消失殆盡,少年氣哼哼的臉上盡是歇斯底裏,還有故作張牙舞爪的冷漠與強硬。

一切都不過是沖動之下的虛張聲勢,但韓憫毫無底氣,也沒有放手一搏的資格。

在彼此的對峙中,他率先敗下陣來,僵持了不到片刻,便垂下了頭,“屬下聽憑殿下吩咐。”

賀不渝面無表情地看着男人,冷笑一聲,“好啊,既然聽我吩咐,那來啊,不是說勾引麽?我倒要看看所謂媚主惑上,到底是誰的過錯!想必韓大人是做得極好了!”

韓憫自然是不敢的,小殿下年少輕狂,卻慣會拿捏他的短處,他雙膝一彎就要往下跪。

“屬下知錯……“

賀不渝差點兒一腳往男人身上踹去,“誰讓你跪的?站起來!”

他本是要伸手扯住韓憫,卻想到自個兒還在生氣,思慮之下動作便慢了一步,不過韓憫也是聽話,徑直聽了命令起身,卻不知牽扯到何處,身形一歪,撞到了旁邊的桌角,發出一聲悶哼。

賀不渝一怔,打量着男人,讪讪地問:“你怎麽了?”

韓憫搖了搖頭,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連賀不渝的面容都有些看不清了,嘴上卻道:“屬下知錯,殿下別趕我走……”

賀不渝冷哼道:“現下知道厲害了?還非要跟我犟!請罪?虧你想得出來!我這般對不起你,你卻連一個彌補的機會都不給我,我看是你在懲罰我吧。”

韓憫沉默不言。

賀不渝繼續道:“這件事,要是捅到殿下那邊去,自然父皇也要插手,那我們只怕主仆沒法做了。”

“六年情義,你要是覺着我不好,又因着此事心有芥蒂,我可以主動跟父皇提,大家面上都好看。我也會替你請功,诏南關三日平叛,這麽大的功勞,随軍的将領有個算個,想來加官進爵是少不了的。”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麽,忽而苦澀地笑了一下,“只是得辛苦你,幫忙挑選一個合适的人接替太子衛……”

“屬下不願離開殿下。”韓憫擡眼,眸中似有一層薄霧。

賀不渝心頭一動,“我也舍不得你,要不然就按之前的法子……”

他試探性地舊話重提,“……雖說稀裏糊塗,可到底事情已經發生,那不如再辛苦你些,将太子妃之位也一并擔了吧。”

在他的理解裏,這也許是最好的彌補方式,韓憫還在他身邊,一切沒有任何變化。

韓憫似是被賀不渝說動了,神色間滿是掙紮,最後遲疑地開口:“屬下恐不能伺候殿下。”

身體的不适讓他思維上也不夠敏捷,此刻韓憫只有一個念頭,只要不被小殿下驅離,無論什麽結果,對他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

賀不渝瞬間開心起來,揚着笑顏,嘴角也微微彎着弧度,“我又不要你伺候,便如從前一般,你跟在我身邊就是了。”

韓憫點頭,“是。”

賀不渝起身,上前拍了一下韓憫的肩膀,滿意地說道:“這就對了。”

男人卻被拍得身形一軟,賀不渝連忙扶住,“怎麽回事?”

“無事。”韓憫撐住了身形。

賀不渝摸了一把韓憫的臉,“你身上有些燙。”

“昨晚未能洗漱,殿下容我先行告退。”韓憫一字一句仍然字正腔圓,說得不帶一絲停頓,僅是咬字重了些。

“去吧。”賀不渝沒多想,只覺得男人身上汗涔涔的,想來是黏膩得難受。

這人一向是愛幹淨的,比自己這個養尊處優的太子還要整潔些,今晨起身不曾換衣洗漱,按他的性子,恨不能下一刻就提一桶水往頭上沖,說什麽也等不及了。

這不連步伐都快了些,賀不渝看着男人轉身而去的背影,忽然見他走了幾步又停住了腳。

“怎麽,還有事?”

韓憫恭敬地搖了搖頭,面色如常地又走了一步,這一次只是略微頓了頓,幾乎肉眼不可察,便徑直往外走,看起來并無任何問題。

但在賀不渝看不見的地方,素來克制自持的男人臉上難堪又羞赧,好像在忍受什麽一樣。

待韓憫走了許久,賀不渝才回過神來,屋內的一切都呈現在眼前,淩亂的床鋪是最嚴重之處,讓他不禁想起昨晚近乎瘋狂的一幕幕。

臉又燙了。

他拍了拍臉,又甩了甩腦袋,試圖清醒一些,可惜并無作用,怎麽也摒棄不了潛藏在記憶裏的各種暧昧場景。

連帶着韓憫那壓抑的喘聲、嘶啞的嗓音,似乎也浮現在耳側。

賀不渝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心中直呼:完了,完了。

他扯過被子埋頭捂臉,忽然想起這是韓憫用過的,霎時間又紅了臉,方才那裝腔作勢的強硬簡直不複存在。

燙手似的将薄被扔了出去,卻不料一下就看到床榻內側,韓憫躺過的地方,有一些星星點點的紅色。

是血跡。

賀不渝陡然起身,盯着那幾點痕跡目不轉睛,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老韓受傷了,還流了血。

難怪臉色一直不大好,竟是強撐了許久。

自個兒昨晚上是個什麽狼狗行徑畜生德行,他心裏清楚得很。食髓知味後半點也克制不住,更別提什麽憐香惜玉,否則也不至于一醒來就提出要将人帶回西京,還試圖給個侍妾的名分。

再想到男人離開時的異常,賀不渝坐不住了,徑直跑出了門,一路疾奔去了韓憫的住處。

韓憫的屋子在賀不渝那小破院的後面,僅隔了一道牆,本來身為太子衛,他應當與賀不渝同住,可惜那小破院的東西廂房根本住不得人,只能就近安排。

賀不渝直接翻了牆,落在了韓憫的房門口,聽到了裏面的水聲驟然停下。

他也顧不得什麽了,滿心的擔憂,大喊一聲:“老韓!”

屋內沒有回應,賀不渝一着急,幹脆踹了門。

只見遍身青紫的男人正坐在澡桶裏,扭着身子在清理什麽,水下的動作看不到,賀不渝只看到一張被熱水汽熏得愈發潮紅的臉。

“殿下……”男人臉上滿是驚愕,大概沒想到這麽快又赤身相見,更不會想到堂堂太子竟然會破門而入。

“你屁股給我看看!”賀不渝脫口而出。

沒等韓憫有什麽反應,他又着急忙慌地要上手,非要親眼見識了情況才肯罷休。

要是大出血了可不得了,這鬼地方前幾月被南疆那幫不成氣候的番人小崽子占領過,如今缺衣少食的,藥草這東西更是緊俏物。

雖說軍中也備了一些藥品,可到底是治外傷的,也不知能不能給韓憫用。

“快給我看看!”賀不渝語氣生硬。

韓憫下意識往後退,激得水花四濺,卻也從少年的手中掙脫了出去。

“你躲什麽?”賀不渝生氣。

韓憫稍一頓,一本正經:“殿下,若是你有需求,也請容屬下洗漱後再……”

賀不渝明白了,這男人還當他色心上頭,只想着那檔子事。可也不想想,就算他有那心,昨晚一次又一次,瘋狂了大半宿,饒是鐵人,這會兒也來不起了。

“沒有的事,別瞎想。”賀不渝煩躁地錘了一下桶壁,轉身不看韓憫了。

他方才那沖動的模樣,的确有些不妥。

更別提房門還大開,院中雖空蕩蕩的,這個時辰也是出操練兵的時候,可畢竟韓憫不是一個人住,隔壁幾間屋子還住了三四個校尉。

他禁不住罵了一句髒話,想着別有什麽人看見了才好。并不是他有些遮掩,而是覺得教別人見了男人身上的痕跡,心裏就挺不舒服的。

要看,也是他一個人看。

遂大步上前,哐當一聲将房門關了個嚴實,然後又一步一挪地倒退回來,直到後背抵着澡桶。

“那什麽,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你那兒是不是不舒服?”背對着韓憫,賀不渝的聲音也小了些。

男人回答道:“并無。”

“怎麽可能?”賀不渝氣這人非要硬撐,忍不住又轉了身,“我分明瞧見了,你方才出門時有異樣。”

男人的臉上瞬間微妙起來,想起那時的情形,實在有些難以啓齒。

“殿下約莫是瞧錯了。”

“不可能!”賀不渝道,“你是不是發燒了?想起來,你剛才根本就站不住。”

“沒有,只是有些眩暈,現下已然好了。”

賀不渝撐在澡桶邊沿上,居高臨下地打量着韓憫,眼神中充滿了懷疑,“是嗎?”

韓憫道:“回來吃了小半塊餅。”

“你昨晚沒用飯?”

“沒來得及。”

沉默了片刻,賀不渝終究是不放心,“你起來,轉過去趴着,我看看。”

韓憫嘆了口氣,“殿下,不必。”

“那你就跟我實話實說。”賀不渝道,“我可是有證據的。”

“證據?”韓憫腦袋一懵,難道流地上了?

一張老臉瞬間就紅了一片,吞吞吐吐,“殿下年少氣盛,身體康健,勝過常人……”

什麽東西?賀不渝皺眉不解,“我問你怎麽樣,你扯我身體康健做什麽?”

韓憫垂着視線,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某處,試圖暗示得更直白些,“殿下精力旺盛……”

精力?旺盛?

賀不渝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幹了什麽好事,登時鬧了個大紅臉,與韓憫四目相對,兩個人都紅着耳根,面面相觑。

握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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