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賀不渝呆呆的，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跟着韓憫的動作爬上了床。
韓憫往裏邊挪了挪，讓出一個身位來，讓賀不渝躺好，連枕頭都給了對方。
賀不渝躺下，長舒了一口氣，緩了一小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躺在了老韓的床上，與老韓同床共枕，他驚奇地彈起上半身，“老韓……”
韓憫按住了賀不渝的腹部，“殿下，乖乖睡覺。”
“哦。”賀不渝聽話地躺下。
韓憫從旁邊扯了張薄被，往賀不渝身上蓋，賀不渝道：“我不冷。”
韓憫摸了一把賀不渝的胳膊，又将薄被壓了壓，“殿下撒謊。”
“我……”賀不渝無言以對，想了半天才給出一個解釋，“竈臺上沒熱水了。”
“所以殿下用冷水沖了大半天？”韓憫問。
賀不渝臉上有些發燒，挺不大好意思的，“也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幾個，大家都是這樣的。”
韓憫沒再應聲，他平躺着，與賀不渝的身體隔着一拳的距離，似乎正在慢慢進入夢鄉。
賀不渝躺了一會兒，半點兒睡意都沒有，他想動一下，但顧及到韓憫就在身側，便一直僵着身子，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了。
明明沒有睡，但彼此沒有說話，沉默，不知過了多久，賀不渝動了動肩膀，輕輕撞了韓憫的肩，“哎，老韓，我方才說錯了。”
韓憫微頓，回問：“殿下說錯什麽？”
賀不渝見韓憫出聲，他便有了繼續的心思，幹脆翻了身，側躺着，面向韓憫。
“其實你長得一點都不醜，平時我看你也不覺得醜。”
賀不渝話落，韓憫許久都沒有回應，久到賀不渝都快放棄了，男人才道：“嗯。”
只有一個意味不明的語氣詞。
賀不渝瞬間又興奮起來，“怎麽說吧，你長得就是很普通的那種，不出彩，也不驚豔，畢竟我身邊那麽多長得英俊的，譬如齊治，譬如秦杼，這都是年輕的……”
韓憫一動不動。
賀不渝繼續：“再說年紀大些的，像齊帥、父皇，哪個不是美男子？還有我家殿下，十幾年了都不見老似的，逼得父皇找蘇太醫寫駐顏方子，深怕哪日不小心看起來比殿下年紀大，哈哈哈……”
他說得很有興致，見韓憫沒有附和，伸手想推一把示意對方回應，可臨出手卻化掌為拳，再從拳頭裏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地湊上去，撓癢癢似的戳了一下韓憫的肩。
“老韓，你怎麽不說話了？”少年的語氣軟綿綿的。
韓憫深吸一口氣，“殿下，屬下心裏明白，自己長得醜，殿下不必再三多言。”
賀不渝：“……”
“我不是那個意思。”少年急了，又戳了韓憫兩下，“我是說平日你看起來就挺普通的，我身邊美男子衆多，你嘛，自然就不特別了，大概就，就跟方悟那種差不多……”
“殿下，我比他高。”韓憫悶悶地說了句。
賀不渝：“……”
“是，你不僅比方悟長得高，還比我高小半個頭，但沒關系，我才十八歲，以後會長得比你高，我還能再長十年。”賀不渝執拗地強調。
韓憫無意争辯，只道：“殿下說得對，睡覺吧。”
“是吧，我就挺奇怪的，你這兩日是不是抹了什麽美顏膏，還是吃了什麽駐顏丹？”賀不渝湊在韓憫的耳邊喋喋不休，呼出來的空氣萦繞在男人的耳根。
男人終究沒忍住，伸出一只大手，直接糊在了少年的臉上，“別說了，殿下。”
少年嗚嗚了兩聲，話語囫囵聽不清，被男人死死封住了口，他非常不甘心，最後滴溜一轉眼珠子，直接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男人的手心。
男人猛的将手縮了回去，偏過頭，直愣愣地看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朝他眨了眨眼，可惜黑暗中也分辨不清，韓憫兀自看了會兒便扭過頭，繼續平躺着，什麽話都沒說。
賀不渝覺得沒意思極了，好像媚眼抛給了瞎子看，幹脆也不搭理韓憫，故意翻了個身，拿後背對着男人，心想就算你叫我，我也不會答應你。
至少叫一聲，不會答應你，起碼得叫三聲，我才能給你個眼色。
這麽想着，他幹脆閉上眼睛，裝作要睡覺的樣子。然而等了許久，也不見身後躺着的男人有任何動靜，連呼吸都平緩了許多，似乎比他還穩得住。
賀不渝心裏不高興，越發覺得睡不着，腦子裏清醒極了，連男人那平緩的呼吸聲，他都覺得吵到了耳朵，心裏煩躁得很。
好歹忍了小半個時辰，他閉着眼睛半點兒睡意都無，反而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聽力也愈發敏銳，似乎連身邊那個男人每一次呼吸間隔了幾瞬他都數了個清楚。
終于，他忍無可忍，扭過上半身就沖韓憫瞪了一眼，然後拿胳膊肘戳了男人的大臂外側。過了一會兒，男人睜開眼，平靜地開口：“殿下，還不睡覺麽？”
“睡什麽睡？有什麽好睡的？”賀不渝劈頭蓋臉就是一口鍋，”你吵死了。”
韓憫一臉無語，愣是沒從詞窮中勉為其難地找出半個字來回應，心想，難道一直在說話的，不是殿下你自己麽？
只是，這樣的話他是斷然不會說出口的，靜默片刻後，他只能認了，“是，屬下太吵，打擾了殿下休息。”
“你……”賀不渝想聽的話不是這個，被韓憫這麽一回應，愈發覺得可氣了。
偏偏韓憫還道：“屬下從現在起，就不再說話了，殿下好生休息。”
賀不渝一口氣堵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從內而外都難受極了。
“你這張嘴，真是不會說話。”賀不渝伸手去揪韓憫的嘴巴，四指與大拇指上下一捏，精準無比地将男人的兩片嘴唇捏成了鴨子嘴。
少年湊過去，趁着昏暗的夜光看了看，忽然就笑了起來。
兩人靠得很近，賀不渝看着韓憫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看着對方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睫毛撲閃撲閃的，好像撓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的心裏砰砰直跳，下意識就松了捏老韓嘴的手，然後蒙在了男人的眼睛上。
蒙了一會兒又舍不得，便偷偷打開，一下又看到了男人的眼睛，盡管看不大清楚，可賀不渝分明知道對方一定是在看自己的，一定是無比專注地在看着自己。
完蛋了，他心跳更快了。
賀不渝連忙又把男人的眼睛蒙上，蒙了一會兒覺得不妥，幹脆放了手，翻身躺倒在床上，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老韓，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少年的聲音很輕，仿佛嘆息般。
韓憫沒有回答。
賀不渝又道：“你之前說我年紀小，不懂把一個人放在心尖上是什麽感覺，這會兒我覺得……”
他頓了頓，喉結往下滑動了一下，“你的眼睛在看我的時候，好像就在我心尖上跳啊跳，跳得可快了。”
說完這句話，賀不渝就安靜了下來，靜等着內心那一股如火般的跳動慢慢舒緩，他想起很多事情。這六年來，與韓憫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在他腦海中翻湧而過。
這個男人仿佛永遠都是那一身玄色鷹紋服，板正着臉，不茍言笑。偶爾彎起唇角，卻是在捉弄別人的時候，但那也是短暫的一瞬，根本捕捉不到。
如果不是之前的那一次意外，賀不渝完全相信自己與老韓不會有如現在這般同床共枕的一天，他們仍然是忠誠的下屬與主上的關系。
“老韓，我問你件事。”
賀不渝偷偷往韓憫身旁挪了挪，試圖靠近對方，但即便挪動了好幾公分，他似乎也沒有沾到對方的一點兒胳膊邊。
“老韓，老韓……”賀不渝又喚了兩聲，身邊那個男人依舊沒有言語。
他急了，撐起上半身就覆蓋了過去，居高臨下氣勢洶洶地說道：“你再不應聲，我就親你了。”
“真的親你了哦。”賀不渝加重了語氣，“把你嘴巴親腫的那種。”
“真的不答應我？”賀不渝等不及又問，可那男人就跟睡着了似的，雙眸緊閉一動不動。
賀不渝氣得很，幹脆往男人嘴上啃了一口，威脅道：“看見了嗎？”
見韓憫還沒反應，他又啃了一口，再順着往下，啃了下巴，喉結，鎖骨……
“殿下，別鬧了。”韓憫終于出了聲。
可是那小崽子已經沒法停下來了，扯了韓憫的中衣就要進一步摸索，被韓憫抓了一把後腦勺，好歹住了手。
韓憫無奈極了，“殿下，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賀不渝撐着手，伏在韓憫的上方，問：“你為什麽不同我說話？”
韓憫看着他，“殿下不是嫌我吵？”
“我……”賀不渝語噎，“我不是嫌你吵，我就是、就是睡不着。”
他說出這句話，就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順勢就趴在了韓憫的胸膛上，小聲埋怨道：“好煩啊，老韓，我平日睡眠可好了，雷打不動的，誰知道今晚跟你一塊就渾身不自在，怎麽也睡不着……”
“那殿下回去？”韓憫提議道。
“不。”賀不渝搖頭如搗蒜，“我才不想回去，我就想抱着你睡，好不好？”
一邊說着這話，一邊往韓憫的身邊蹭，韓憫沉默片刻，終道：“殿下，我已經靠牆根了，別再往裏擠了，殿下。”
“哦。”賀不渝不聽。
韓憫嘆了口氣，“要不，你睡我身上來？”
“好啊。”賀不渝高興地往男人身上趴。
男人無語，只能心中安慰自己，殿下還小，就當哄小孩子睡覺了。
賀不渝試圖趴了兩次，到底沒能舒坦地趴在男人身上，只能就此作罷，還為自己的失敗找了個借口，“你身上太硌人了，一點都不軟和，怎麽不多吃點兒長長肉？害得我怎麽趴都不舒服。”
這口鍋韓憫可不背，“是殿下太重了，壓得屬下都喘不過氣來。”
“我、我分明也才一百四五十斤……”這話說得他自己都心虛，只好就此認了，“好吧，怪我，我放棄了。”
“嗯。”韓憫對此表示欣慰，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殿下，你方才要問我什麽？”
提到這，賀不渝神秘兮兮地将頭挪到韓憫的耳邊，悄聲問：“老韓，我問你件事。”
“殿下，你說。”韓憫認真回應。
他心想，只等殿下把這妖作完了，大概就能好好睡覺了吧。
“就是我很好奇啊，那天晚上你是什麽感覺？”賀不渝聲音很低，但也字字清楚，“我進去的時候，你會感到快樂嗎？還是會難受啊？可如果難受的話，我分明記得，你都……”
少年的嘴，再次被一只大手捂住，男人艱忍地制止：“別說了，殿下。”
賀不渝掰開那只手，特別真誠的語氣：“老韓，我就是想知道，很想很想。方才你裝睡的時候，我想了好多那天晚上的事情，越來越睡不着，簡直難受極了，渾身跟火燒似的……”
“你告訴我，好不好？”賀不渝小可憐地請求道。
韓憫沉默了些許，“我不記得了。”
“啊？不記得了？”賀不渝驚訝地瞪大眼睛，随後轉溜了一下眼珠子，“嗯……要不然，我們再試一次，你記起來了告訴我，怎麽樣？”
韓憫看着眼前滿臉真誠與無辜的少年，突然之間就明悟了，這小子作了一晚上的妖到底是為了什麽，敢情在這兒等着啊？
“老韓……”賀不渝搖了搖男人的胳膊。
韓憫突然哎喲一聲，“膝蓋疼。”
“怎麽了，老韓？”賀不渝情急之下想去撩男人的褲腿查看情況，還沒挪動身子，就被一只飛來的大長腿踹到了心窩，直接被一腳踹下了床。
他滾到地上的時候，還根本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腦子裏一片空白。
就只見床上的那個男人手肘撐在床邊，非常認真、滿含歉意地開口：“不好意思，殿下，我膝蓋疼得不聽使喚了，自己就踹了出去。”
賀不渝：“……”
他躺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韓憫，整個人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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