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那天晚上是如何收的場,賀不渝又是怎麽從韓憫的屋裏出來的,年輕的将軍大人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了。直到躺到自個兒的床上,他還不敢相信,自己怎麽就滾到了地上去。

真是老韓踹他的麽?賀不渝渾渾噩噩地回憶,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他覺得以老韓的性子,肯定不會如此對待他的,別說只是問問,就算那天晚上真将他如何了,他也沒有向自己動一下手啊。

定然是老韓的膝蓋疼了,賀不渝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老韓平日裏多有受傷,腿上有隐疾也很正常,所以控制不住踢了自己一腳,對,是踢,不是踹。

不對,也不是踢,就只是碰了一下。

誰叫自己當時頭腦發熱,什麽都想不清楚,興許……興許是自己一時糊塗自個兒滾下來的呢?

賀不渝躺在床上,開始懷疑當時的情況,實在是上一瞬還在掏老韓褲腿,下一瞬就倒在了地上,這速度之快,場景之變換,讓他根本就摸不着頭腦。

老韓肯定不會對他動手,那就只能怪自個兒。

賀不渝思來想去,最後在睡意來臨之際,迷迷糊糊得出個結論,大約是他自己滾下床的。

他忍不住捂臉,實在是太丢人了。

第二天醒來,賀不渝頂着兩個大黑眼圈去見韓憫,兩人都收拾停當,韓憫打包了兩個包袱,裏面裝了行軍必備的幹糧和水。

二人一碰面,彼此都驚了一着,賀不渝忍不住問:“老韓,昨晚你沒睡好?”

韓憫也不大好意思,繃了一下嘴角,“屬下無事。”

他實在沒臉提小殿下走後,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內心感到萬分自責與後悔。他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不就是被問了些難以啓齒的話麽,不就是小殿下意圖如何如何麽?

韓憫心想,他不應該違背從前所受的訓練,不應該違背他一直以來貫徹的原則。

然而,要他當時迎合小殿下,他又的确有些難以辦到,更何況一旦開了頭,以小殿下的性子,怕是很難收尾,到那時可就不是多兩個黑眼圈的問題。

他覺得自個兒能不能起床都要存疑。

賀不渝聽了韓憫的話,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我昨晚沒睡好,老是想着你。”

韓憫神色微動,沒有接話。

賀不渝笑道:“這個時辰,後勤肯定在蒸包子,我去順兩個你喜歡吃的醬肉包,你去小黑屋提人,咱們營地外的路口見。”

“好。”韓憫點頭。

賀不渝遂轉身往後勤處去了,天光微亮,還沒到将士們起床的時辰,整個營地裏依舊安靜。除了哨樓的值守以及兩隊穿插整個營地的巡邏兵外,所有人都還在酣睡中,便連後勤的燒火煮飯師傅都倚着門框在打瞌睡。

賀不渝悄無聲息地接近了,瞧了一眼那煮飯的大叔,心想下次得找管後勤的談個話,哪能這麽沒警惕心?

竈臺上的大鍋正冒着熱氣,一看就是在熬粥,而另外一邊的大鍋裏架着半人高的籠屜,頂部呼哧呼哧冒着白煙。賀不渝隔了老遠都能聞到那股肉包子的香味。

雖然後勤這個煮飯大叔不大警惕,但蒸出來的包子卻蓬松軟綿,裏頭的餡兒味道比得上西京城某些酒樓的大廚手藝。算了,待從南宛城回來,還是只說兩句便罷,就別懲罰了,萬一惹得大叔心情不好,包子做得不好吃了,老韓那挑嘴的家夥可怎麽辦啊。

賀不渝頂着兩個大黑眼圈,心思卻半點兒都不見迷糊,摸到竈臺上的一塊抹布,就開始揭籠屜的蓋,一掀開條縫兒,蒸汽就呼哧撲了出來,沖着賀不渝糊了一臉。

眼前什麽都看不到了,只有白茫茫一片,就在這時候,他的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一巴掌,打在他的後背心。

這人竟然悄無聲息地接近了他,賀不渝扭頭回去一看,真是冤家路窄。

齊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連帶着那個打瞌睡的煮飯師傅都醒了神,看着眼前的情形分不清該如何反應。

“好啊,太子殿下竟然要做一回小偷?”還沒等賀不渝開口,齊治就一頂帽子扣了下來。

賀不渝癟了癟嘴角,“得了吧,你起這麽大早來是做什麽,我還能不知道?”

“我自然是來捉你的。”齊治不肯承認。

“嗤。”賀不渝冷笑,“我方才去你屋裏,根本沒見你……”

說了一半,賀不渝突然停住了嘴,齊治也抓住了漏洞,“你去我屋裏做什麽?一大早的,難道是想對我圖謀不軌?”

賀不渝呸了一聲,嫌棄地罵道:“滾滾滾,誰對你圖謀不軌,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就你那副德行!”

兩人誰也沒說誰的好,互相看着對方,好一會兒後,他們不約而同轉向一旁的煮飯師傅。

那師傅心驚膽戰,分不清兩位主子的心思,“将軍,世子,要不然我先出去?”

賀不渝擡了擡眼,示意應允了,那師傅倒退着往門外走,沒留神門檻,差點兒絆了一腳,最後扶着門框,窩着頭出去,連個餘光都不敢亂撇,就當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沒看見一樣。

竈屋裏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後跟搶食似的,各自上手。

賀不渝一手抓了三個包子,燙得龇牙咧嘴,見齊治尋了塊幹淨帕子包着,他就沖對方擠眉弄眼,“快,幫我一下。”

“帶這麽多,你吃得完嗎?”齊治雖然嫌棄,但還是出手幫忙,将自己帶的那塊帕子給了賀不渝用。

賀不渝高興壞了,“這下可以拿更多了。”

“你是豬麽,吃這麽多?浪費可不是什麽好習慣。”齊治沒給賀不渝好臉。

賀不渝道:“又不是我一個人吃 。”

“還有誰?”齊治狐疑地看他。

賀不渝道:“還有老韓啊,他可喜歡吃包子了。”

“呵。”齊治聽得牙酸,發出一聲冷笑,幹脆塞了一個熱包子在嘴裏,手上拿了兩個,扭頭就走。

賀不渝緊随其後,跟着齊治前後腳出門,用帕子包了七八個,捧在懷裏連胸口都燙了。

“我問你,你一大早天沒亮就去我屋裏做什麽?”迎着徐徐上升的朝陽,齊治突然站住腳,目不轉睛地盯住賀不渝。

賀不渝啊了一聲,“沒什麽。”

“還想遮掩?是不是在想什麽鬼點子?”齊治眼神敏銳,“莫不是留書出走?你不說話,那看來是了。”

賀不渝急了,“你做什麽追問得厲害?”

齊治冷冷道:“你小子瘋得很,我能不多個心眼兒?現下不把話說清楚,我們就在這兒耗着吧,反正你是走不了的。”

這話不假,齊治雖然看起來像個文弱公子,武藝也比不得賀不渝,可賀不渝哪會跟他動真格的?自然是被他纏住了就脫不了身。

“得得得,我是想跟老韓出去一趟。”賀不渝直接交代了,“也就兩三天的事吧,反正你在诏南關,幫我盯着點兒這幫小崽子。”

“出去做什麽?”齊治臉色緩和了許多,兩人慢慢朝着朝陽開始往營地外走去。

“查點兒事情。”賀不渝含糊道,“就許你有秘密,還不許我私下探查?放心吧,太子衛跟着我呢。”

“太子二十四衛被你留在了西京城,跟在你身邊的只有韓憫一個。”齊治點出事實,“此處是邊關,各地混雜,萬一遇到了危險,老韓一個人能護得住你?”

“我不是小孩子了。”賀不渝道,“你也別跟我面前裝大哥,不就比我大一歲?”

齊治被噎了一口氣,恨恨地啃兩口包子,“罷了,你就折騰吧,我自個兒還一堆事呢,懶得管你。”

賀不渝聽到這話,好奇得很,“你還有煩心的時候?是玄衣司遇到了麻煩?還是你……”

“小叔給我來信,我親事要定了。”齊治苦着臉。

“誰家的女子?”賀不渝更來勁兒,聽起八卦來兩眼放光,特別是齊治的八卦,好不容易得了機會看熱鬧。

齊治瞥了他一眼,“不是鐘家的,就是秦家的。”

“啊,那豈不是秦二要成你的大舅哥?”賀不渝不要臉地哈哈大笑,“不,等等,鐘家不就是太妃娘家?”

“的确是你祖母家。”齊治故意咬重了兩個字。

“誰認?”賀不渝嗤道,“要不是父皇顧及鐘老将軍曾為國捐軀,太妃能不能入皇陵都是個未知數,他們怎麽會給你挑鐘家的女兒?你們家郡主娘娘不是跟那位鐘家姑奶奶相看兩生厭麽?聽說差點兒打起來,是真的麽?”

“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麽會知道?”齊治煩得很,“反正我這邊定了,剩下那個就是你的,要麽選秦二做舅兄,要麽跟鐘家姑奶奶走親戚,咱倆誰都逃不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出了營地,老遠就看到诏南關的城牆,直通城門的大馬路邊,站着一個長身挺立的玄衣男人。

賀不渝看了一眼那正在等待的男人,忽然對齊治說道:“阿治,我不想成親。”

“誰想成親?”齊治斜了一眼賀不渝,“天下未定,何以家為?”

“我……我是說我以後也不想。”賀不渝說完,耳根就有些泛紅了,“就算天下太平,我也不想,就一個人不好麽?非要娶妻生子做什麽?”

“你不會是被鐘秦兩家吓怕了?”齊治疑惑地問,“你是太子,便是不喜歡他們兩家,還有別的世家女可以選,我就不一樣,齊家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得為南唐天下着想。”

“別的世家女……”賀不渝搖了搖頭,終究沒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其實這會兒他自己都還沒搞清楚的,何必讓齊治平白笑話他。

齊治看了他一眼,“實在不行,這兩家反正我得選一個,阿溪年紀也到了……”

賀不渝:“……”

沒得你這樣坑弟弟的吧,是親哥麽?

“算了,不說這個了,這仗還有得打,萬一打個三五年的……”賀不渝笑了笑,“呸,不烏鴉嘴了。”

“嗯。”齊治看着遠處的韓憫,“去吧,老韓在等你了。”

提到老韓,賀不渝嘴角就彎了起來,露出一點笑意,朝那邊揮了揮手,又指了指懷裏的熱包子。韓憫自然看見了,轉過身來,也擡起一只手,僵硬地揮了一下,大約是不大适應這麽活潑的行為,很快就收了回去。

“你們倆,可真黏乎。”齊治看得心裏泛酸,“老韓真會寵你,什麽時候見他這麽幼稚了?還揮手手,啧啧。”

“嘿嘿,要你管。”賀不渝大步流星往那邊走,走了兩步覺得自個兒不大莊重,遂放慢了腳步,端出一副大将軍的做派。

齊治見狀,更是嗤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去見小媳婦兒呢。”

賀不渝腳下一崴,硬生生繃住了身形,心裏罵了齊治千百遍。

酸,該你酸,可惜你沒有太子衛,沒有老韓,哼。

欠四更啊阿啊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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