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的确良

的确良

等周邊看熱鬧的人都散去之後。

鄭豔麗一家人才終于進了宴家的堂屋。

宴軍被宴老太來來回回問了好幾遍腿怎麽樣，他也沒有不耐煩，一遍遍安慰着宴老太說自己腿沒事。

本來宴軍也不想理他娘的，但是一見面，看見自己親娘這麽關心自己，心不自覺的就軟了。

他的綠色大包放在地上很是顯眼。

鄭豔麗看見宴老太眼睛斜了這個大包好幾下，就是她人還是圍着宴軍沒動。

手卻暗戳戳推了站在一邊的金寶一把。

金寶被推到了大包旁邊，在家嚣張習慣了的他，也不管什麽。

直接伸手就去打開那個大包。

宴老太也沒攔着。

确切的說在場的人沒一個人攔着。

大家都想看看十裏八鄉有名的出息人宴軍回家能帶什麽東西回來。

宴老太倒不是想看，反正不管什麽東西最後也是她的。

自從大兒子回來，她就敏銳的發現，宴軍她的大兒子。

和她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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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她正好看看自己的好大兒給鄭豔麗母女五個買了什麽好東西。

大包打開後也沒什麽東西，一包橘子糖，一套的确良的女裝。

女裝金寶當然沒興趣。

橘子糖他也吃膩了。

看完随手就把大包一扔。

“大伯這次回來怎麽沒給我帶好吃的？”也不怪金寶疑惑。

之前大伯次次回來都給他帶好吃的。

都是些軍隊裏發的罐頭，宴軍舍不得吃就帶回家給他吃。

他爹都給他說了，他大伯對他這麽好是因為以後大伯老了就都要靠他了，摔盆養老這可都是小子才能幹的事。

大伯就四個閨女，不頂事兒！

鄭豔麗斜眼看着這一幕，把自己置身事外，正好看看宴軍是怎麽對他這個好大侄的。

心裏是這樣想的。

沒想到。

宴軍把被金寶甩在地上的綠色大包撿起來，也沒說金寶什麽。

給豔麗買的女裝也被甩出來了，掉在了地上。

他粗大的手滑過摔在地上的确良料子，滑滑的。

拎起來抖了抖衣裳上面沾的灰。

雲藍色的上衣越抖越波浪，料子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來。

看見的确良的衣裳，鄭豔麗就想起她的上輩子。

想起那段她們娘幾個最艱難的日子。

那個時候，宴軍剛去世，三燕得了急性肺炎。

她跪在宴老太屋門口求她給自己二十塊錢，帶三燕去瞧病。

可是。

宴老太不僅沒給錢，還用土方子偷偷給三燕喝了生雞蛋。

想到這個她心都疼的喘不過來氣。

三燕沒熬住，宴老太竟然還有心情給鄭秀秀買的确良的衣裳穿。

因為這個衣裳，她在宴家鬧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要不是因為宴老太一點活路不給她們娘幾個。

她也不可能北上。

帶着三閨女，兜裏也沒錢又沒出去過也不認識路。

要不是被逼上絕路了。

她也不會走到哪一步。

的确良衣裳就是紮在她心裏的一根刺。

直紮的她活生生疼了半輩子。

怎麽都想不明白。

都是給人做媳婦的，鄭秀秀怎麽就有這麽好的運氣？

她站在堂屋裏有些恍神。

在這個空當。

宴老太已經伸出手去撈這個的确良的衣裳了。

粗糙的手摸上滑溜溜的料子摸起來就讓人手心發軟。

“軍子啊，這衣裳你是給誰買的？這麽好的衣裳。”其實就是明知故問，這衣裳一看就是給鄭豔麗買的。

她那配穿這麽好的料子？又沒有給宴家做過什麽貢獻！淨添了四張讨飯的嘴！

宴老太用充滿期盼的眼神望向宴軍。

從小到大只要他娘用這個看他，他就受不住。

他心疼他娘，他娘年輕時候受了多少委屈，那個時候家窮，飯都吃不飽還要下地幹活。

宴軍緊繃着雙唇，沒說話。

扭着頭硬逼着自己去想那個夢，想他娘是怎麽對他孩子的。

正好他扭頭看見從宴大燕到四燕都擡着頭望着自己。

和他如出一轍的大眼睛足足有四雙！

都是閨女！

全都是閨女！

豔麗一下子生了這麽多的閨女，其實也不怪他娘會偏心二弟妹吧？

畢竟在第一生産大隊生了一對龍鳳胎的媳婦可不多見。

見宴軍出神沒有回話，宴老太眼神有一絲慌亂。

自己這個大兒子又出息又孝順，自己就指着他在大隊那群婆娘裏揚眉吐氣呢！

“軍子，這衣裳要是給你媳婦買的，娘就不要了，娘年紀大了穿這麽好的衣裳也沒什麽用。”話說的是可憐巴巴的。

這番話說的在場的宴家人，不管是老的少的都很難不動容。